第十八章：暗流（下）

“哼，看来我在哪里都能遇到一个喜欢抱胸撑脸的银发美人儿也不仅仅是巧合啊……”

男人咧了下本来就已裂开的嘴角，这让他的面部表情显得更加的怪异了。我看向了克罗艾的方向，中尉现在确实如李维伊所说的摆着那个思考的姿势，她在人前摆出这样的姿势也不是头一次了。

“不过那个称呼我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在公共场合你得叫我‘李维伊一级警督’。”

自称为‘一级警督’的李维伊扬起了下巴，再次将发问的克罗艾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那么你呢，美人儿？你是哪一个？”

警督在询问克罗艾的时候用了很奇怪的问法，虽然我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种侮辱或者挑衅，不过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中尉很明显的露出了迟疑和厌恶的表情，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温柔的她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哪一个’也不是，我是雨宫克罗艾，军阶中尉，曾经的高级战术教导中队502nd的队长。我的队伍跟上校也有过几次合作，不知道李维伊一级警督还记得下官么？”

“原来是Leech0……以前也承蒙你的关照了，想叙叙旧吗？”

李维伊的眼神迅速的扫过我们中队在场的全体成员。

“当着你的新朋友的面？”

【？】

我有点跟不上这对话中有话的男女交谈的节奏了，不过看样子他们之间的交情一定不浅。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李维伊现在要扯到叙旧的事，难道他是想通过与克罗艾的私人关系来做文章缓和两支部队间的紧张气氛么？

“要叙旧的话，完成任务之后怎么叙都可以。李维伊一级警督，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是信任您的指挥才能才把统筹作战的权力交给您的，如果您要辜负我的这份信任，那么我只能很遗憾的通知您，从现在开始，装甲机动队全体的指挥权……将统统归属于我。”

“什么！你这女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别以为长得漂亮就能能为所欲为了！”

“你以为我们会听你这家伙的命令？脑子烧坏了？”

“我们可不是军人！想玩什么权力斗争滚回你的老窝去跟你的姘头玩去！”

克罗艾话一说完，立刻遭到了在场的其他机动队成员的一致围攻，他们的话语里带着侮辱，或许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中尉的能力。

“你们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克罗艾展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高高的扬起了手上拿着的刚刚从警察局长处得来的数据芯片，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或许你们中的有些人在听到我曾经从属的部队时就已经猜到了。没错，我是GMIR。”

话音未落，她已经缓步走到了完全看不出表情的李维伊面前。

“我不像您，每时每刻都在想办法隐藏自己过去的一切，我为我的工作自豪，不管是曾经的还是现在的。”

没等李维伊开口答话，银发中尉的面孔已经转向了一级警督身后那些机动队的警察成员，在知晓了雨宫的真实身份后，他们夹杂着震惊与恐惧的表情实在没法用一个词语来准确的概括。

“我已经收到了由和平维持军156团下达的‘装甲机动队将会在本次作战行动中归属16TH指挥’的命令，而我手上的这张小小的芯片里有你们所有人的档案数据，包括你们的家人和亲朋好友的，所以如果你们想跟我玩游戏的话……呵呵呵~”

克罗艾捂着嘴巴轻轻的笑出了声，然后仿佛在思考什么一般的用左手抱住了胸口，很自然的摆出了跟之前一样的姿态。

“你们想试试吗？试试违抗GMIR的命令？不过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那么做，那么做会有什么后果，或许你们的‘李维伊队长’比我知道得更清……”

“好了，我知道了。‘导引者’……你离我的人远一点。”

脸色阴沉的李维伊不等克罗艾把话说完就起身挡在了银发中尉的跟前，他回头撇了一下自己的部下，发现在场的所有装甲机动队成员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到底想怎么样，Leech0？”

“我不想怎么样，不过作战部署不修改一下的话，任务是没有办法成功完成的。”

克罗艾莞尔一笑，款步回到了投影器前。

“经过我的实地观察，这个作战区域最多只能有效部署五个作战小组一共二十机的兵力。因为无法使用重型武器，所以要有效封锁敌人的行动，必须要在四周的关键位置……比如这里，这里，这里和这里各部署一个携带有狙击武器的支援小组。”

克罗艾指点着库房四周的制高点。

“艾吉斯中尉，你来负责指挥支援步兵。李维伊一级警督，剩下的三台支援步兵希望你们那边能赶快到位。”

技术军官做了个‘OK’的手势，而李维伊只是点了点头，挥手让一个部下进行了记录。

“再下来是佯攻队，佯攻队的话……我希望由李维伊一级警督您来亲自带领，不用您以身犯险，只要像个外星猴子一样‘躲在掩体里等着炮火和空中支援’就可以了，当然这次作战是哪里都不会有那些东西的，不过这样的情况您早就已经习惯了吧，这里绝对没有人能比您做得更好。”

就算是像克罗艾这样温驯的人，也知道‘以牙还牙’的道理，在中尉强有力的帮助下报了一箭之仇的贝拉示威一样的朝对方扬起了脸。只是她的小小胜利却因李维伊的无动于衷而显得有些尴尬。

“没错，就是这样，不愧是GMIR，什么情报都知道得很清楚。”

装甲机动队的队长伸了伸懒腰。

“那么我也偶尔做做轻松的工作吧。不过我可不保证能把戏演到什么程度……时机合适的话，我说不定会假戏真做直接冲进去哦。”

“呵呵~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真是要拜托您了。”

配合完了李维伊的玩笑，克罗艾将视线转向了我们队伍的方向。

“贝拉军士长和那个……那个谁……呃……维…维奥少尉，你们倆去配合装甲机动队在正门的佯攻，特别是贝拉军士长，你一定要露出你机体的特殊涂装，只有在细节上下足工夫，敌人才有可能上当。”

“为什么是我！”

克罗艾话音刚落，伊希尔就像一根弹簧一样的跳了起来，要傲气十足的贝拉去配合那个李维伊也实在太勉强了，至于另外那个‘维奥少尉’……我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中队里有这个人，不会是中尉她随口叫错名字了吧？

“因为你是西联军校有名的天才毕业生，驾驶的还是新型机，你的出现能最大限度的吸引住对方的注意力，而且有你这样可靠的人在一旁协助，我相信李维伊队长直接冲进仓库的机会也能更大一些。”

“那……那是当然的！我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只是被随便的夸了两句，贝拉本来充满抗拒的逆反心理一下就被扭转了过来。克罗艾半开玩笑一般说出口的话语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如果能好好发挥出实力，拥有更多的实战经验，伊希尔绝对是这里最有前途的明日之星。

【语言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啊……】

看着贝拉那张花脸上洋溢起的小小自得，我发了一会呆，但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银发中尉接下来的发言和左手手心上传来的轻微力量给重新拉回了作战会议的现场。

“最后是紧急入口的强攻队……现场指挥就由我来担任吧。”

“克罗艾中尉？你受的伤没问题吗？或许由阿尔维斯上尉来……”

艾吉斯脱口而出的也正是我的心声，但他的建议没有说完就被银发中尉斩钉截铁的打断了。

“不，由我来，长于指挥的阿尔维斯上尉并不擅长这种狭窄空间的直接接触战，其实我也想借此机会来实战检验一下中队的实际作战水平。相对应的，后方指挥协调的重要工作就由上尉你来负责吧……我知道照顾病重的伊芙琳是很辛苦的事，但上尉你平时也要注意正常休息。”

中队全体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阿尔维斯的身上，我这才发现身材高大的阿方索副长为了站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偷偷的撑着桌子。他面孔苍白缺乏血色，黑色的眼瞳里此时也布满了红丝。从各个方面来看上尉都是一副疲乏至极的样子，天知道他为伊芙琳的事受了多少罪。但是在没被克罗艾说破之前，即使是感觉最敏锐的艾吉斯，似乎也没有发现副队长的异常……该说是阿尔维斯他隐瞒得太好了呢，还是我们对于自己的长官太过粗心大意了呢……

“我没事，不过克罗艾中尉说的不错，比起我，她丰富的室内战经验对任务的达成更有帮助，就按中尉说的办吧。”

阿尔维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克罗艾的布置，接下来，银发中尉的注意力出人意料的转到了我的方向。

“格林，你和斯特劳斯上士担当突击队的中坚力量。”

“为什么是希鲁？”

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心声又再一次的遭到了抢白，只是提出疑问的不是将要与我同队的斯特劳斯，而是我身旁一直与我牵着手但注意力却无比涣散的罗塞莉。

“罗塞莉少尉，你有什么疑问吗？”

“为什么是希鲁！？”

毫无新意的对话，但突然觉醒的黑发少尉的语气却比刚才更加的急促激烈了。

“因为我看了下士的档案资料，从两个星期前第五区模拟战他对抗地狱犬的情况来看，格林是本次近距离突击接触战的最合适的人选。”

“不……希鲁不能去……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对抗什么！”

罗塞莉向前一步逼到了投影器前，两个女军人的视线在那浅蓝色的投影光线中再一次激烈的交织到了一起。

“那么，罗塞莉少尉，你还有什么我们现在没有掌握的情报要跟我汇报么？”

克罗艾的表情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反倒是装甲机动队那边的成员围绕着这个突发事件开始了纷纷的议论。在发现其中一半人将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罗塞莉依然跟我牵着的右手上后，满面羞红的我赶紧扯着少尉，试图将她拉回队伍之中。

“希鲁，你不能去！”

作为对我的拉扯的回应，罗塞莉挣开了与我紧紧相握的手掌。紧接着两只纤细却格外有力的胳膊牢牢的扶住了我的肩膀。

“希鲁，你绝对不能去！你会死的！跟他们交手你会死的！！”

“罗塞莉少尉……你在说什么啊？跟谁交手？为什么会死……”

莫名的话语，颤抖的双手，惊惧的表情，急促的呼吸。黑发少女这诡异的言行真心吓了我一大跳。虽然罗塞莉经常会有些反常的激进举止，但她从来没有哪次会像现在这样违反常识和逻辑，也没有哪次会像现在这样让我感到无限的困扰与迷茫。

即使是她试图开枪自残的那次也没有。

“喂喂喂！现在在开作战会议，要演八点档回家去演！Leech0，你就是这么管教部下的？”

在众人为这奇异的场面所震慑，没有人敢做出表示的时候，脸上有着骇人伤疤的李维伊挺身而出，他走到了我们的身边，试图将不知所措的我从‘乌鸦’少女的掌握中拉开。

“退后！”

黑色的乌鸦不由分说的再一次拔出了武器，在她将枪口对准装甲机动队队长的鼻尖时，后者识趣的举着双手后退了好几步。

“真是个难搞的小姑娘。”

只有一眨眼的功夫，我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举着双手的李维伊现在已经用一支特制的大口径手枪将罗塞莉牢牢的套入了准心。

“小姑娘，你以为我是因为长得帅才做上一级警督的吗？要不要赌一下你扣下扳机后我们两个谁先中弹？”

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李维伊再一次咧了咧嘴角，他身后那些终于反应过来的机动队部下赶紧跟着自己的队长一起朝着孤身一人的罗塞莉举起了武器。

五六把制式手枪的齐射，足够把只穿着驾驶服的黑发少女打成筛子了。但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气氛下，与警察们的团结一致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却是我们中队只有贝拉和斯特劳斯对此做出了积极的反应，而且在这果断拔枪的两人之中……贝拉军士长的枪口，指向的居然还是作为自己同僚的罗塞莉。

“切，搞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恶徒的同党吗！”

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斯特劳斯灰心丧气的环视了我们一圈，他为了黑发少尉瞄准李维伊的行动除了贝拉的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外什么也没有收到，不过即使如此，上士也没有改变自己心意的打算。

“大叔，你要不要也来赌一下我这恶党第几枪的时候能终结你的正义？”

斯特劳斯的挑衅成功的为罗塞莉分担了不少火力，但此时的乌鸦少尉不用说依然处于压倒性的不利地位。

【这到底又怎么了……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几天之内居然毫无道理的经历了数次同伴之间的举枪相向，而且每一次我都被迫卷入其中……我的心脏和大脑已经再也没法承担这种重负了，我不敢想象罗塞莉再次开枪后会发生的事情，更不敢想象她当着我的面中弹的场景。

就在我彻底陷入混乱之际。克罗艾充满力量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场。

“一个二个都是这样！你们闹够了没有！！”

除了李维伊和罗塞莉，其他所有人都像着了魔一样的看向了银发中尉的方向。

“都给我放下武器！我只说一次！”

克罗艾一拳砸到了身边装甲车的铁门上，她狂躁的动作让那可怜的金属发出了‘砰咚’一声巨响。

装甲机动队的成员们在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缓缓的收起了自己的武器，斯特劳斯和贝拉也老老实实的把自己佩枪的枪口垂向了大地。

“你们两个！没听见吗！”

“别白费力气了，‘导引者’，你知道我是谁，你那套小把戏对我没用。”

李维伊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和面部肌肉，露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至于这个穿着联合军驾驶服的难搞的小姑娘嘛……不会是……哈哈，有趣，真有趣！Leech0，你胆子很大嘛，居然敢窝藏……”

“李维伊，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保证这个宇宙里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慑力。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光是听到克罗艾做出的夸大其词的威胁就莫名其妙的打从心底里产生了一股犹豫与恐惧。只是那个真正被威胁的李维伊却依然摆着一副无所谓的面孔。

“以你‘导引者’的能力，我说什么都跟没说一样，不是吗？美人儿，难道你还搞不清楚现在谁才是麻烦的源头？”

一级警督轻描淡写的回复了一句，紧紧皱着眉头的银发中尉转过身再次看向了失控的罗塞莉的方向。

“别……别过来……”

本来气势汹汹的罗塞莉在发现银发中尉的在向她的位置移动后再次流露出了她虚弱的本质，少尉不敢将枪口从蠢蠢欲动的李维伊的身上移开，而此时心绪极度混乱的她早就想不出任何办法能阻止步步逼近的克罗艾了。

“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从侧面逼到了乌鸦少尉的跟前，克罗艾一把抓住了她举着武器颤抖不已的双手，中尉的另一只手则顺势扶住了罗塞莉粉嫩的面颊，强行将她的视线聚焦到了自己湛蓝色的眼瞳上。

“是……我……我是……”

“不要说话！呼吸！深呼吸！”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我呆呆的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克罗艾引导着罗塞莉做着一些在我看来像是急救一样的动作。但不可否认的是，中尉这奇怪的举动似乎相当的有效，没过一会儿，本来还情绪激动，全身颤抖不已的黑发少女平静了下来，她的呼吸也变得均匀而富有节奏了。

“艾吉斯，去找个地方让少尉好好的休息一下……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许再让罗塞莉少尉接触武器！”

接受了命令的技术军官赶紧过来帮着中尉扶住了重新恢复了冷静的罗塞莉，而克罗艾则在众人的注视下拾起手检查了一下少尉的手枪。

“没有打开保险。”

她冲着表情不明的李维伊展示了下少尉的枪械，然后取下了它的弹夹并退掉了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

“所以刚才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意外吧。”

语毕，中尉将那颗9MM手枪弹弹向了李维伊的方向，一级警督毫不客气的接下后，作为回礼，他也展示了一下自己手上那把个人风格浓郁的武器。

那里面连一颗子弹都没有，不管是弹夹还是枪膛全都是空的。

“我也不是笨蛋哦，美人儿~哈哈哈哈。”

机动队的队长似乎是在笑，但他的笑声跟他可怖的面容一样令人无法捉摸。

“好了，时间浪费得够多了，回到正题吧，突击组的最后一个名额，我要安排一个我们的人。”

不顾还没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回过味来的众人，李维伊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带回了之前的轨道。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克罗艾抱着胸撑着脸，没有急于给出任何答复。

“你已经没有立场跟我讨价还价了吧，Leech0。”

开口的同时，李维伊的眼睛里闪烁出狡黠的光芒。他说的一点也没错，除非克罗艾中尉下定决心要让现在这个样子的罗塞莉登上AS，不然我们中队已经没有任何其他驾驶员可供调派部署了。

“……你想做什么？监视我么？”

银发中尉显然对李维伊的要求十分不快，但她又没法当场发作。作为对中尉的质问的回答，满脸疤痕的一级警督答非所问的报出了一个名字。

“赫斯.沃尔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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