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要塞地下,临时设立的战地医院中却是冷寂的骇人。
灰袍的医生们没有任何人说话,这里也没有伤兵的哀嚎,没有叮当作响的手术器械声,更没有血液特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唯一可以听到的,就是输送炮弹的小车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从地面传来的,炮弹撼动大地的声音;唯一能够闻到的,只有混杂在机油味中的消毒水气味。
本应躺着伤员的手术台上空无一人,而整装待发的医生也无所事事。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火线上战斗的惨烈,但却没有一个伤员被送到这个小小的但安全的医院。
而这,只能代表一件事,前线的战斗已经激烈到伤病无法后送的地步了。而连伤员都无法后送,那就代表着从战斗一开始,双方就绞杀在了一起,发生了近乎于白刃战,几乎无人可以生还的血战……
而此时的高层,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手。
太快了,仅仅三个小时,依托第一堑壕的一千人就已经如字面意义上的全灭了,如果按这个速度继续下去的话,整个要塞加在一起也只能支撑区区的三十个小时。
而他们也并没有把在最前沿战斗着的士兵们当成弃子,而是在当两方已经绞杀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士兵们既无法后撤,也无法得到兵力支援了。
一旦后撤,失去了阻力的逝者必然会像溃堤的洪水一样转眼间淹没阵地,甚至会乘势突破第二堑壕的防线;而要是派遣支援,就是犯了在战场上“添油”的大忌,他们不是逝者,他们承担不起那样巨大的消耗,而且,即使再怎么投入兵力,会疲惫的人类还是会被不知疲惫为何物的机械们压垮。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病房,靠在弹药箱上的医生皱了皱眉头,曾作为资深军医参与了无数场战争的经历告诉了他这场战斗的惨烈,又是这种情况,即使是在大战时代也只是偶有发生的“生还者为零的战场”。
但作为一个军医,他无能为力,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时候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直到大约二十分钟后,炮火声渐渐稀疏了起来,之后,只剩下己方要塞炮火零星的牵制射击声,最后,就连己方的炮击都沉寂了下来。
诡异的沉寂笼罩了整个地下坑道,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连运送炮弹的小车和匆忙行进的士兵们都停下了脚步。
一切,都回归于寂静。
也就在这时一行淡蓝色的小字显示在所有人面罩的显示屏上,就连医生们的护目镜上也不例外。
『军团已经后撤至第一堑壕距离2000位置待机。』
笼罩着这里的依旧是沉默,逝者撤退了,但没有人知道逝者为什么撤退,也正如没有人知道下一次进攻将在多久后开始。
即使是击退了这些棘手至极的敌方猛攻,但没有人有获胜的实感。即使并没有站在前线,士兵们也知道这个不知能否称之为胜利的战果付出了多么惨重的牺牲。
没有士兵们的欢呼,没有大吵大闹的喧嚣,他们只是沉默着取下了自己的头盔,低下头,为阵亡的士兵们献上长达一分钟的默祷。
在默祷开始的时候,医生从靠着的弹药箱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边一个军医的肩膀。
“该到我们干活的时候了,整理整理装备,找五个人,跟我一起上。”
医生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为了不打扰到这片寂静的氛围,但却又清晰的恰到好处,让在场的十一个医生都能够清楚的听到。
军医们沉默了一小会,最年长军医率先开口。
“算我一个吧,我比那些新人有经验些。”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剩下的十个年轻军医,“你们几个想要去的快点站出来,给你们五秒钟,别磨蹭,时间不等人。”
在老军医语速飞快的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剩下的年轻军医还在面面相觑,他们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即使身处这种战场,几乎从未接触过正面战场的年轻人们还有点胆怯。
但现在没有说服他们的时间,也没有鼓舞动员的时间,在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微不足道的短短一秒钟,可能,就是区隔了生与死的界限。
所以老军医只给了他们五秒钟,没有倒数的五秒钟,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即使只有他和医生两人也会立刻赶赴地面。
他知道,也许这只是同为医生的一种直觉,但那个淡漠的医生一定也会同意他的决定。
五秒钟转瞬即逝,但没有人站出来,而老军医和医生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只是干练的背起了早已放在脚边的医疗箱,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开始被医生拍了拍肩的的年轻人站了出来。
“两位!我也去!请等我一下!”
但那两个迈着大步向前行走的人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打算,时间不等人,而他们也早就用行动向他示范了他应该做的事。
“欸!两位,等一下啊!”
没办法,他也只能匆忙的背起了手边的医疗箱,小跑着追上了两个人的背影。
而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只是飞快的拦下了一辆要开往第一堑壕的卡车,坐上了卡车塞满弹药的车斗。
在重新启动的卡车里,医生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后叼在了嘴边。但对面的老军医拒绝的他递过来的香烟,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伸出了他的手。
“我叫萨沙·雷巴科夫,能和你公事是我的荣幸。”
伸出手握住了对面那只和自己相似,既留有手术刀的老茧,有留有枪械的老茧的手,医生还以了一个笑容。
“我也一样,叫我医生就好。”
两个人都是大战时代走来的军医,也正是因此,在踏上那个几乎没有定式的战场时,他们才能把背后交给对方。而这次握手,就是两人互相交换信赖的小小仪式。
而就在两人握手后不久,卡车又一次被拦停,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身窜上了卡车的车斗。他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一会,这才坐直了身子,有些抱怨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前辈。但两位前辈没有一个人理他,反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耳语。
医生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这个貌似有些不太靠谱的年轻医生。
“雷巴科夫……我们不会是要‘带孩子’吧……”
而听到医生略带点不耐烦态度的声音,雷巴科夫苦笑了一下。
“没关系的,这小子技术不错,人也很听话,不用太操什么心。”
“那就好……”顿了顿,医生看了新来的军医一眼,然后补上了他本不想说的话,“……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雷巴科夫只是耸了耸肩,露出了不置可否的表情,然后转向了一脸幽怨的年轻医生。
“小子,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嗯……?介绍……?”他先是疑惑的看了看雷巴科夫,然后又看向了坐在雷巴科夫对面叼着一根香烟的灰发男人,露出了明白了什么的表情“噢……我叫莱恩·厄特森,还是个不成熟的新人,还请两位多多关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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