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夜怔怔的看着缇娅那双漂亮的眼眸,虽然这种感觉才刚刚有萌生的迹象,但他还是不能否认......他居然对眼前这个自己曾发誓要当做毕生之敌的女人,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这无疑是可怕的,意味着他不得不打破他以往所有的观念,如同一个倾听神愿的信徒不得不放弃自己的信仰。
而此刻,他竟然萌生出了魔王或许真能成为他的伙伴这种无厘头的想法。
确实,魔王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像是那个曾经他所痛恨“魔王”的性格,他一直在等待,等待着这个打着伪装面具的大恶魔露出真容,这样他就有理由亲自斩杀这个罪恶之源。
他始终默默注视着,但无论是最初遇到的那对不长眼的佣兵,还是耶鲁村中的表现的亦或者是在圣都中搭救一时冲动的自己,她的所作所为,始终没有半点踏足底线的迹象。
直到现在,当她以如此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询问自己是否要拯救同伴之时,他也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了如此不争气的挣扎表情。
因过度用力,拓夜手臂上的青筋已经爆起,他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用一种极为坚定的目光看向缇娅,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魔王如此诚恳的说:“拜托了!”
缇娅此刻突然恬淡一笑,凄美得如同盛开在悬崖上的惊世之花。
她就在所有人的震撼视线之中,缓缓走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金发美人身前,开始了低沉到细不可闻的咏唱。
很快,一缕缕莹莹白光,从缇娅周身各处缓缓升腾,缇娅开始轻轻皱眉,脸上有微微的痛苦之色浮现。
“这是......”海岚睁大眼睛,想说什么,但又有些不确定。
拉芙娜悠悠来到拓夜身边,用泛红的眼睛看着他,哽咽着问:“呐,拓夜哥哥,艾丽西亚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对么?”
拓夜强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放心吧,你的艾丽西亚姐姐,可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拉芙娜听完,也重重点了点头,止住了哭腔,目光好奇且又充满希冀的看向那个浑身都在发光的漂亮姐姐。
缇娅已经微闭上了双眼,随着她口中的吟唱速度加快,那些星星点点的荧光,已经演变成了洁白且柔和的白光,分做几股洪流,慢慢在她头顶上空凝聚!
当然,无人看到的是,缇娅脸上那愈发明显的痛苦之色,这种痛苦,是源自于灵魂深处的灼痛,即便尚有意识,痛苦也会在不知不觉间蔓延至全身......所以她才选择背对着拓夜,而这么做的理由,仅仅只是为了不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眼前......
嘛,虽然早已有了为这个笨蛋抛弃一切的决心,但现在却还要因为这种小事而掩藏苦痛,还真是讽刺呢......
或许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某个愚钝的家伙才会后知后觉,原来在他不知不觉间,有一个更加愚钝的人,究竟为他付出了多少......
勇者大人真是的,要是能早点察觉到该多好啊!
呐,人家现在可是正在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拼上性命呢!
下一刹那,白光猛然大放,霎时整个房间都沐浴在耀眼的光芒之中。
“这不可能!”老人海岚像是亲眼看到了什么无法置信的东西,已达迟暮之年的他居然兴奋到浑身都颤抖起来......
“不要!快停下!”正当此时,一道流光,突然从缇娅怀中极速冲出,焦急且恐惧的大喊:“姐姐大人,不要!”
然而如今全身都沐浴在圣光中的缇娅仿佛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耀眼的光芒在闪烁片刻之后就平静下来,晦涩复杂的白色魔法阵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脚下,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坚硬地面之上......
缇娅突然将双臂张开,正如同一位将福泽倾洒人世的天使,暗红色的长发也变成了纯洁无暇的白色,在空中飘舞,她的身体缓缓离开了地面,在屋中所有人的视线中就这么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姐姐大人!”琪露娅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不顾一切的冲向空中的女人,却总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
她忽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拓夜,再也顾不得什么不能在人类眼前展现原形的禁致,她快速来到拓夜身边,央求道:“快!快阻止姐姐......不然的话,姐姐大人......会死的!”
说到最后,琪露娅已经泣不成声,丝毫没有半点之前那个傲娇小魔女的气焰。
拓夜并没有理会,如同铁石心肠般任由她苦苦哀求也不为所动。
然而在他心底,也受到了如同雷击般的震撼......
任由傻子都看得出,那充盈着整个屋子的洁白光芒,分明是光系魔法的一种,而且看阵势,绝对不是什么下三滥的低阶魔法。
如果说这种精纯的光系魔法换由任何一个人类释放,他都必然不会这么震惊,唯独出现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个身为魔王的女人身上!
从始至终,无论是在任何国家的任何一册史册之上,对于魔族与人类的划分,从来都有一条很明确的分界线!
无论是魔法还是种族品性,魔族始终被划分成浓重如墨般的黑色,魔族的暴戮、残忍以及丑陋迫使它们的魔法被侵蚀,听说魔界内没有太阳,就连月亮都是猩红的血色,这样它们就永远存活在肮脏漆黑的地底世界,也许这是对它们所做过的一切而降下的惩罚,它们的所作所为无法在晨曦的曙光之中获得救赎!
相对的,人类作为正义的一方,所凝聚出的极致魔法,就是代表圣洁的光明魔法,这是因为人类英勇、团结、且始终崇尚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所以伟大的神明才愿意将希望的曙光抛洒在茫茫人世,而光系魔法的代言者,则自然是那座巍峨且为人类带来新生的圣教!
这也是圣教与魔族始终水火不容的理由,如果魔族的黑暗魔法是毁灭,那么圣教的光明魔法则是创生!
但是现在,如此强大且令人向往的光明魔法,居然出现在了一个魔族身上,而且还是在魔王身上!
这种颠覆感已经与彻底改变拓夜的世界观无异!
光明魔法,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魔族身上?
洁白柔和的光芒依旧在升腾,已经汇聚成数个光团的中心正如同漩涡般旋转着,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缇娅已经彻底变了个模样,不说魔族,就连作为“人类”的特征也在此刻消失得一干二净,此刻的她,就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高洁天使,正在将恩惠,施予迷茫的世人......
海岚已经像是失心疯一般瘫跪在了地上,嘴中不断呢喃着“圣女大人......圣女大人......”
作为一名魔导宗师,他几乎将自己的一生,全部都贡献给了魔法,在成为魔导士之后,他也不断探索着魔法的真谛,但直到垂暮之年,他才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所谓魔法的真谛,根本就是一座漆黑恐怖的深渊,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终究只是在这座无底洞的边缘徘徊......
是的,作为一个渺小的人类,到底有什么资格,去窥探这神给予人世的恩泽!
而今天,就在他即将垂死之际,他才第一次,也是人生之中最后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魔法!
没错,魔法的极致或者说是本源,其实都是为了印证一个词——创生!
十二阶光系魔法!
这是只存在于神典之中,已经跨越了人类的极致,达到了神级的大神愈术,能够让任何垂死生命重获新生的传说——复苏之光!
一共六对由光芒凝聚而成的羽翼,悄然出现在缇娅身后,漩涡停滞,在生命初生时的清脆破壳声中,同样是六个小人般的光影,从漩涡中心破茧而出......
他们欢快的围绕在缇娅身边,就像是亲昵着那个给予他们生命的伟大母亲......
他们如同孩童般在空中嬉戏,浑身散发着纯洁的光芒。
琪露娅破涕为笑,仿佛之前那个声嘶力竭的家伙根本没出现过一样,她眼中露出柔和的光彩,心中欣慰的呢喃:“姐姐大人,太好......你......终于成功了!”
由光芒凝聚成的小生命们欢快的游荡在屋内,一会儿停在已经彻底呆滞的拓夜脑袋上托着腮帮,一会儿俏皮的来到席廖尔身前学他那个被吓得跌了一跤的滑稽动作,一会儿又来停留在拉芙娜的酥肩之上,毫不顾忌的轻轻亲了一口她的小脸蛋。
唯有老人海岚,目光迷离间又像是个被神明眷顾的可怜孩子,两个小家伙也来到他头顶,如同婴儿般抓着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就是一阵捣葱式摇曳......
“这可是世间最纯洁的......光之精灵们啊!”
老人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哭得就像是一个不争气的孩子,没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今晚过后,他已经死而无憾了!
然下一刻,所有的小精灵们就像是在同一时间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通通汇集在一起,然后齐齐飘到了还在痛苦挣扎的艾丽西亚面前。
这一瞬间,小精灵们脸上的欢愉神色皆在刹那之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张严肃的小脸,他们有的扭扭捏捏爬上了艾丽西亚的额头,有的则停留在了胸口,幼小身躯上的光芒突然大放!
刺眼的光芒让屋中的所有人不得不再次避开视线,当再次回过神来之时,小精灵们已经在用刚才亲吻拉芙娜的动作亲吻着奄奄一息的金发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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