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都行上区瑰文总府,六月三十日晚十一点三十分。
头发蓬乱、身上沾满血迹的木何朔正强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的盯着面前的屏幕。
这个地下室非常宽敞,通风良好,储备了足够的物资,还有按摩椅、桌球之类的配备,是木何朔的私人度假区。
要不是这件事马上要做,真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木掌门,你好。”
等了许久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英姿勃发的中年男子的脸。
金色的柔软卷发贴在头的两侧,一双红色的瞳孔炯炯有神,颔下蓄着明显经常修的胡子,身穿绘着太极四象的繁复花纹的长袍,显得十分庄重。
这位,便是当今天南洲最为强大的存在,实力大于六位掌门之和的大礼平公桂瀚。
“你好,平公圣上。”木何朔急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这么晚了,掌门阁下还没休息吗?”桂瀚带着礼貌的笑容问候道。
“装腔作势。”
木何朔恨恨的想。当然了,他不敢说出来。
毕竟在刚刚那一战中,中部同盟与瑰文总府都产生了不少伤亡者。虽说是中部同盟率先非法搜查,理在自己这边,但伤了中盟的人,就算是掌门也不能没任何表示。
而且,自己明明和中部同盟是合作关系。桂瀚这样做十分的不妥。
木何朔当下决定不说话,等着桂瀚先开口。
然而,屏幕前的桂瀚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退后几步,向着木何朔深深鞠了一躬,腰几乎与腿垂直。
“原来是这样,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木何朔脑中闪过这一念头,自己马上也退后了一步,鞠躬还礼。
桂瀚在屏幕中率先直起身来,诚恳的道:“木掌门,我刚刚接到通报,在此我谨代表违抗军纪府规的七十名维和军和众生解公对你致以最真挚的歉意。我将严惩擅自发动袭击的全部人员和坐视不理的春阳降监国馆,并全力弥补对您造成的损失。今晚的事,真的是万分对不起。”说完,又鞠了一躬。
“切勿行此礼,平公圣上。擅自允许部下开始战斗,我也有责任。”木何朔连忙又还礼。
过了一会,桂瀚挺身道:“时间不早了,请掌门早些休息吧。我一定会尽力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好的。平公圣上也早些休息吧。”木掌门礼貌的回道,关闭了视频通讯,离开了控制台。他慵懒的躺倒在了按摩椅上,打开开关,全身登时感到说不清的酥麻舒服。劳累的身体也让他感觉困意袭来,连澡都不想去洗了。
“看来暂时我们还是合作关系啊。”木何朔脑中想着,只觉困意越来越浓,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等等!你们在干什么!”
没出几十米,我忍不住对扛着我的那人喊道。
“救你。”那人回了一句,脚下丝毫不缓。
“等等!我还有一个朋友在木何朔那里,你们有没有…”
跑在前面的梁蘅望回头看了我一眼。“别想了。”
我顿时无名火起,一整晚的悲伤全部爆发了出来。“你什么意思?那可是我关心的朋友,一个十分可怜的人!”
“谁不可怜呢?”
跑在最前面的一直沉默的那名红发男子冷冷的道。
他的声音似有一种压迫感,我不由自主的讲不出话了。
我们不断奔跑,穿过郊区夜晚空无一人的草坪和街道。过了两个街区,终于有了路灯,但街道上仍然看不见一个行人。身后的瑰文总府也为楼房所挡住,看不见是否有追兵。
“寒主事,左方一百米,有一队秋露散搜查员,大约十人。”穿过第三条街道时,左翼的一名黑衣男子道。
我见他眼中发出异样光芒,他所用的应该是天地本光部的反射率加强之术,让搜查队他们周围的物体能像镜子一般反射光线,以此拓展了视野范围。想不到六道木中如此多的化一公。
那叫寒主事的男子皱起眉头道:“怎么这么快他们就过来了?”
梁蘅望回道:“寒江宿主事,离京都满是各国搜查队,刚才闹出的动静又着实不小,估计他们很快就都赶来了。”
似乎这领袖叫做寒江宿,我心中暗暗记下了。
“也罢。”寒江宿手一招,五名黑衣人停了下来,其中有一人我看着有些眼熟。他将兜帽摘下时,我才认出来。是那天在芒实的那名叫兰斯特的万物塑公。
眼见寒江宿和那几人纷纷停了下来,这马路一旁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空无一人。我们从停下来的几人身边飞奔而过,也在此时,那边的树林闪过一道亮光,似乎有几人持电筒前来。我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几束红色的激光直直的着从林中飞出,直击向我们队伍。
“避开!”寒江宿一声令下,六道木众人纷纷向不同方向跳开。那激光似有特定轨迹,被我们避开后照样以原来的方式飞走。趁着他们发动没有下一次攻击,扛着我的众人发一声喊。远远避开了那树林。
寒江宿仍站在原地,哼道:“一次函数,连万象界也不张开…这些螺纹公也太小瞧我们了吧。”一眨眼,他拿起绑在腰间的水枪,瞄准林中,另几名六道木众也如法炮制。寒江宿道:“我来引爆。”另几人点了点头。
一声虎吼,几人同时将扳机扣下。水雾从枪头喷出,充满了他们面前的空间。寒江宿向前加速冲去,右臂伸直,手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那几名六道木也同样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用力一握。
接着,站在那里的几名六道木普通成员纷纷散开,而寒江宿仍然前冲,在水幕的尽头打了个响指。树林中此时冲出几名身披白袍的螺纹公,一见到寒江宿的架势,顿时向后便撤。
爆破声发出,巨大的火球燃起,热风携带着杂草树枝扑面而来,抽的我后背生疼。只听得那几名搜查员几声惨叫,便被大火吞没。而寒江宿已不知什么时候已冲出了大火,到了我们前面。我虽然此时已决心加入六道木,但见到这般杀人不眨眼,还是微微吓了一跳。
寒江宿并未回头看一眼,仍然发足疾奔,见我盯着他,说道:“前方三百米,渔港。”
我记得梁蘅望说过六道木以渔业公司的身份对外,因此明白我们要上这船来撤离。
其他人此时也不说话,只是向前奔去。
只见穿过几条无人街道,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港湾,海面没有一丝波纹,十分平静。木头搭成的栈桥旁停泊着几艘破旧的渔船,有些都锈迹斑斑,看似很久没用了。在栈桥尽头,停着一艘还算新的渔船。
“列队!”寒江宿刚命令完,二十名左右六道木众排成了一条长队,寒江宿和扛着我的六道木众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梁蘅望等人,一个接一个上了船。寒江宿一上去,马上直奔向二楼驾驶室,只听得启动声响起,它驶离了港口,向着湾外开去。
见已离开了岸,扛着我的那六道木众把我放了下来。我正要说声谢谢,他却掀开兜帽,一把抱住我。我正要发问,却看到了梨子那张喜悦至极的脸。
“陈晦,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不停地说着。我也大是宽慰,紧紧抱住他。久别重逢,让我十分感动。
梨子放开我,后退一步,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吃苦?那木掌门有没有让你做不喜欢的事?”
我又想起艾春香来,心中一痛,摆了摆手。梨子可能会认为是没有的意思,但我想表达的却是不愿谈起此话题。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我们刚刚重逢,却相见无言。
“你们别这么沉闷啊!”听的我背后传来一少女的声音,不是梁蘅望。接着我的后脑勺就被重重拍了一下,还是挺痛的。
一名留着银色长发的紫袍少女出现在我俩面前,她个子不高,肤白胜雪,眼眸清澈如水,睫毛修长。虽然挺可爱,但她却笑盈盈的看着我们,似乎刚刚不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而是一次郊游。
见我不回话,她上前托起我的下巴,纤细的手指放在了我嘴唇两旁,用力把我的嘴撑开。
“你干嘛啊!”
我被吓了一大跳,一把推开她的手,向后退去。梨子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我退开,她嘟起嘴来,把后背对着我,道:“我不过嫌你太闷,帮你开口而已,这么激动。”
“明明就是你的举止很奇怪好吧!”我没好气的回应道。
少女拨了拨长发,看向尚未远离的港口,不再讲话。她脸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换上了肃穆的表情。
我却是因为遇见了这么一个行事古怪的少女,十分奇怪,不由自主的问道:“你…你是谁?”
少女看了我一眼。“景其姝,梁长官下属,众生解公按职位算你要叫我一声景长官。”
我正还要问,她却先道:“欢迎归队。”搞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傻傻的答了一句“我回来了。”
景其姝一声叹息,从栏杆上推了回来。海风习习吹着我们,十分的舒服,今晚我本来突然承受了这么多东西,现在轻松下来,一下子变得昏昏欲睡,只想就地在甲板上躺下。
“别在这睡,会着凉的。”见我要睡觉,她连忙叫起一旁呆坐着的梨子,让他把我搀扶上。“别让我背负上让第一天回来的同事感冒的罪名啊。来,睁眼,别睡…”景其姝走到我的面前,带着小姑娘般顽皮的表情用手指用力撑开我的眼皮。
“你怎么喜欢这么干?”
我一下子产生十分复杂的感情,但可能是想到艾春香,我一下子对女生也发不起脾气,只是轻轻拨开她的手。
见我没上次那么暴躁,她还以为是我心静了下来,笑着道:“这才是我想象中的温柔的晦晦。”
等等,什么晦晦?想象中的又是什么玩意?
我看着她那精致而又显得天真的面孔,想道。
见我盯着她,她脸一红,转过头去,道:“想不到陈晦没有被梁长官所吸引啊。”
什么?
“景长官,我只是为她所救,我心中只是感激。”我不能沉默下去了,对她说道。
“我明白,梁长官气质那么高雅,化一法还很熟练,而且…”
梨子见她在那里讲个不停,自己还搀着我,站不住了,于是打断他道:“景长官,能否先带我们去宿舍呢?陈晦今晚经历了太多,我想让他早些休息。”
被打断了话,景其姝也没说什么,只是手一招,示意我们跟上。银色发丝在月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泽。我们走下楼梯,到达了位于地下室的一张小小的床旁。
“今晚由于救助伤员,没有多余的床了。所以,只好给你安排这了。”景其姝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轻轻关上了门。
“陈晦,你第一次拨开她的手时太用力了。她那么可爱,你也下得去手?”负我回到床上后,梨子无聊的和我扯着。
“别跟我讲这些。她在灾难后居然笑得出来。我真的不能理解。”我答道。这时我已感觉十分疲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洗澡这种事,没有也行,我想直接睡了。
梨子见我困,于是站起身来关上灯,道了晚安后出了房间。我见他一走,心中困意更盛,于是我放松身体,做了几个深呼吸,任由自己慢慢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太平稳。可能是在船上的缘故,我几次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天还没亮,又迷迷糊糊的睡下。梦中我看见了艾春香带着她的我没见过的弟弟来找我,不知为何,她弟弟却长着木何朔的脸。我正要提醒她,她的肚子就从后面被那把青色的合着的扇子刺穿。
“不!”
我大喊一声,醒了过来,摸摸自己身上,并没有被溅上血迹。这才想起,我已经离开了瑰文总府,在一艘六道木的船上。
看了看身旁,梨子搭了个地铺,躺在地上睡的正香。看来他在我旁边陪了我一整夜,我想道,暗暗有些感动。
此时似乎已是清晨,和熙的阳光从床边的一扇小窗照入室内,让这个本就不大还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的小室更显狭小。我这时才感觉身上油腻腻的,十分难受。
“快去洗个澡吧。”我下了床,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的梨子,来到了门口。刚伸出手去拉把手,门就一下子从外面被拉开了。
站在外面的是换上了一身白袍的梁蘅望。“你醒了啊。”见到我,她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我回答道,挤过她身旁就要出去。她见状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衣角:“你去哪里?”
我被他吓了一跳。“去洗个澡。”
梁蘅望笑笑,道:“别急,马上就靠岸了。”说着,她向旁一靠,门外的景色我尽收眼底。
眼前是一座小岛,能在我这个角度全部看的清清楚楚。岛上长满了草木,在靠海处有一群破旧的房屋,屋顶早已烂完,窗户也满是窟窿。在这些老房子旁几十米处,有一块平坦的比较大的地面,上面搭建有规模差不多一所小型学校那样大的建筑。左边是一座三层楼房,右边则是三层的公寓式建筑,在它们后面有一片平地,上面有跑道等各种体育设施。整体来看,感觉很正式。
梁蘅望看了一眼我,道:“这月黍岛上小渔村的人都出去打工了,老人也搬走了,我们就把这小渔村的原来的学校买了下来,成立了月黍渔业有限公司。听着很蠢,是吧?”说完,她自嘲般笑了笑。
我仔细看去,小渔村处确实看不见人影,那崭新建筑处,却能看见一些人在楼道中走来走去,也有人在体育场上锻炼。这两栋楼都是夏魂生类型的的公寓楼,走道上没有窗户,海风直接拍打在每扇门上。在港湾处停着几艘跟我们乘的渔船差不多规模的船,随着波浪轻微摇曳。
这便是六道木本部?
我承认比我想象中要好不少。毕竟一个被全洲通缉的组织不可能有胆子租下大城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再在外面挂上写着六道木的牌子。
船越靠越近,栈桥那边已经有几名黑衣六道木众在等着我们。一阵轻微的摇晃,我们靠岸了,那几人熟练地将船固定好,等待我们上去。
感觉身边掠过一阵风,寒江宿快步从我身边走过。他看似劳累了一夜,眼旁有着很深的黑眼圈。见到他,我身边的全部人马上行鞠躬礼,他也停下还礼。我这才想到我早已加入了六道木,连忙也鞠了一躬。寒江宿轻轻一跳上了岛,健步如飞的向那“公司大楼”走去。
“你去叫叫王佩度吧。”梁蘅望捅了我一下。我马上转身,走回了地下室,用力摇醒了流着口水的梨子。这家伙,先是踹了我几脚,醒来后站都站不稳,还是我把他扶着走上了甲板。本来一件小事,用了五分钟差不多,而且脚步声不断传来,我感觉船上的人都走完了。
“你们终于搞好啦!”一上甲板,昨晚那银发少女景其姝正站在岸上灿烂的笑着看着我们。“别人都走完了,寒主事让我领你们去餐厅。”
“早上好,景长官。”我体力消耗太大,又把这么个一百六十斤的胖子扛上来,早就累的精疲力竭,问好的声音也十分的小。
景其姝马上惊慌的小跑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发烧了吗?怎么有气无力的?”她关心的问道。又来了,莫名其妙的亲近。
“阿空,阿杨,快过来扶着他!”景其姝站了起来,对着岸边两名在修渔船的两名男子招了招手。那二人马上跑了过来,搀起简直要倒下去的梨子。我顿时觉得身上无比轻松,十分舒服。
眼见得那二人搀着梨子走向建筑,我也准备跟上。景其姝见状,马上伸了手过来,把我的胳膊搭到了她肩上。“这么虚弱,我作为长官怎么能放着你一个人呢?”她用大姐姐般的口吻道,虽然她看着比我还小着一点。
我不是痴汉,我是普通十八岁青年,突然靠着异性的身体,只觉得分外的柔软,闻到的是少女淡淡的体香,只觉脸红心跳,也不管什么绅士了,我用力将胳膊抽了出来,自己一个人向岸上跑去。
毕竟我从小看了那么多书,我还是十分自持礼节的。
景其姝愣了一下,接着喊着“陈晦啊,陈晦啊,你别跑啊”一类的话,追了过来。挺惭愧的,看起来是个普通女生,可跑起来比我还快。好不容易到了沙滩上,离建筑物还有五十来米,她已经追到了我后面。
“让下属这么累,我要负责的!”景其姝从后抓住了我的衣领。
“哎呀,景长官,别这样对陈晦了。他什么都还没经历过,吃不消你这一套。”穿着运动服的兰斯特从一旁走来,道。
景其姝见我还能跑得起来,似乎没什么身体问题,也就松开了手。我整了整被她拉乱了的衣领,想要离开,然而兰斯特却拉住了我,道:“吃完早餐后到餐厅门口,寒主事说让我带你去见他。”
我看向景其姝,她也点了点头。心下一想,我在瑰文总府呆了那么久,现在回归队伍,估计要懂一些在这里的规矩和常识之类的,当下也没多想,答道:“没问题。”
“那我们走吧。”景其姝见我同意,连忙跑到我前面引路,还故意踢起地上的沙子,有一点溅到了我的裤子上。我似乎明白了她是个怎样的人,也就不说什么了,随着她向前走去。
穿过一片沙滩,我们就到了铺着水泥的楼下小广场。进门后又走了一段路,我见到了一个挺大的餐厅,大概能容纳一千人吧。餐厅里不少披着长袍的六道木众正秩序井然的取餐、交谈,显得十分有条理。瓷砖铺就的地上十分干净,仿佛能当镜子来用。桌子摆放的整整齐齐,很明显有认真擦拭过,见不到什么残留的剩饭。在我看来。这里的整洁程度已经可以称之为贵族级了。
虽然餐厅很整洁,但我被领到馒头青菜白粥等不算丰盛食物面前时,还是感觉到了这里作为一个小岛而产生的物资匮乏问题。不过能吃就行了,一个靠打鱼为经费来源的秘密组织怎么会有太多钱呢?
我端着一碟子饭,四处找着座位。很快我就发现了正在小口喝着粥的梨子。他也看见了我,跟我打了个招呼。
坐到他身边后,他就凑上来,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里的伙食没有瑰文总府那里的好吃?”
我虽有这样的想法,但这也不值得说。“有倒是有,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又不是来吃美食的。”
见我这么回答,梨子笑了一笑,将粥全倒进了嘴里,道:“这里的物资基本靠船运,岛上的农田只够几十人吃的。但每周周天会有一餐非常丰盛,堪比大酒楼的豪华自助餐,什么鲍鱼海参烤猪肉烤羊肉烤牛肉,应有尽有,不知道是谁资助的。真想赶紧到周天再吃上一次。”说完,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我却对吃的没多大兴趣,现在想的,只是日后我该怎么办。短短十几天里,我经历了对于一个十八岁青年来说无法想象的事,现在我已经知道的太多,接下来的路一定十分艰难。我感到强烈的恐惧和无助,但想到这道貌岸然的世界,恣意毁坏他人的幸福,心中又燃起了斗志。至于有没有美味,我都不太在意了。
见我不说话,梨子也提醒了我一句要跟寒江宿谈话,就自己吃饭了。我这才发现自己饿了很久,快不行了,抓起馒头就往嘴里送。干巴巴的馒头硬是让我吃出了佳肴的味道。
吃完后已是上午十点左右,我送回了盘子,来到了餐厅门口。
梁蘅望站在那里,她似乎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长裙,散开的长发垂下,衬托着雪白修长的脖颈,秀气的五官上微微露出焦急的表情。又来了吗,我想道,又变回了大小姐气质的形态。
见到我,她带着矜持的表情,道:“早上好,陈晦!饭对你的胃口吗?”
我当然回答很好很好之类的,
“那就太好了。寒主事今天有很多话要问问你。”她突然严肃了起来,道。“如果现在你方便的话,我们马上就走。”
我本还想洗个澡,看这情况,当然要回答没问题。
我们走在整洁的走廊上,小广场的绿化带长着高大的树木,在我身旁洒下绿荫。走廊两边放着花盆,种着花草。我又想到食堂的整洁,不禁慨叹六道木的认真程度。
走在我身旁的梁蘅望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才注意到她头上插着的一朵白花,长着五片花瓣,黄色的花蕊柔软的贴伏在花瓣上。
“梁蘅望,你头上是什么?”
我感觉这样直接问很蠢,但还是说出了口。
“海棠。”她淡淡的回道。“在这里我想放松一下心情。”
女孩子都这么喜欢花的吗?
我刚一动这一念头,就想到了红艳的朱槿。唉,真是一群畜生。
梁蘅望看了我一眼,说道:“陈晦,我的职位是负责芒实国搜查的洛银长,是仅次于寒主事的七人之一。待会我们正式赐予你资格后,你要称呼我为梁长官。”
原来她怎么在芒实的森林里让那么多人叫她长官,是因为她有着这么高的职位。我也从这几次行动中感觉到她有着一种坚强的领袖气质,因此应了一声,心中对她是升起了敬意。
不过那是在外执行任务时。在这岛上的大部分时间,你叫我梁蘅望都没问题。”她又接着道。我也应了一声。
我们走上三楼,来到一扇普通的木门前,梁蘅望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请进。”
门被推开了,房间里的陈设十分简易,进门先见到茶几和沙发,往后左边放有书柜,右边办公桌后,坐着一名看着只有三十来岁但脸上却有不少皱纹的男子。我一眼看出他就是那叫做寒江宿的六道木领导者。
见我来了,寒江宿走上前来,与我握了握手。“你好,陈晦。欢迎回归六道木。”他道。
“你好,寒主事。”我看别的人都这样叫他,我也这么叫了起来。
寒江宿微微一笑,招呼我坐到了沙发上。梁蘅望见我们要谈话,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寒江宿首先站起身来,向我鞠了一躬,道:“我对昨晚没有及时营救你的朋友一事感到非常抱歉!”
领导人一见面就行礼,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也连忙站起还礼,道:“不敢。您为我朋友着想,我就已经十分感谢了。”
他虽然昨晚显示出不关心的样子,但他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我不仅暗暗自愧做不到如此细心。
见我也站了起来,他先请我坐下,自己才坐下。我这才发现这房间内没有空调,没想到还好,一发现就只觉炎热无比。但我还是强行静下心神听寒主事讲,只不过有些困难。
寒江宿拿起茶壶为我倒了一杯茶,道:“陈晦,我姓寒名江宿,是六道木的第三任水金长,不过大家都叫我寒主事。我在此正式欢迎你加入我们。”说完他伸出手来,与我的手用力握住,相握了十秒之久。
接着,寒江宿恢复了原来的姿势,道:“六道木建立于太平一千四百九十年,创立者是中部同盟第一维和部队第二十代总司令风其凉前辈。他无意中得窥中盟的秘密,因此率小部分亲信部队逃出,建立了彻查中盟真相的六道木组织。但他在还未将他窥见的秘密告诉我的师父时,在与中盟派来追杀他的高手战斗中身负重伤而去世,因此我们现在的搜查十分困难。”
我不禁问道:“现在追查到的全部结果是什么?”
寒江宿道:“现在的全部进展,来自于我们对中部同盟近二十年来不寻常表现的分析。陈晦,我听说你是炎鹑出生的,介意我说那件事吗?”
我知他说的是十三年前的那次镇压,摇了摇头,道:“不介意。”
见我同意了,寒江宿接着道:“那次的镇压,虽然中部同盟后来宣称是卫兵感觉收到了威胁而擅自开火,中盟也处死了当时领头开枪的卫兵队长,严惩了开枪的卫兵,且对死伤者家属进行了不小的补偿,但根据我们的调查,当时开枪的几乎全是炎鹑国的卫兵,在场的中部同盟卫兵虽然人占大多数,但他们是中部同盟卫兵中最低级的保卫部兵,心理素质远远不如一直奋战在治安前线的炎鹑国卫兵。但他们却没人开火。”
“因此我认为,中部同盟买通了炎鹑的卫兵。”
我感觉句句在理,若是一个月前听到这话,我一定不会相信神圣爱民的中盟会做出这种事。但现在,中部同盟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怀疑了。我点了点头,听他接着说。
“而且,在这一点上,中部同盟在事发后第一个对炎鹑国和其卫兵发出了严厉的人道谴责,并代替炎鹑司法机构处死了这些卫兵。如此异常的积极,有掩盖罪行,以防那些被买通的卫兵在狱中走漏风声的嫌疑。”寒江宿不紧不慢地道。
虽然没有空调,但此时我早已忘记了此事,全神贯注的听着。“然后呢?”我道。
寒江宿直视着我的眼睛,道:“后来中部同盟剥夺炎鹑西南二省三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让炎鹑损失了十分之一的面积,你也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白生、寒鸣二省在那次游行之后以“加强教化”的理由被中盟“租借”而去。虽说没有先例,但中盟的地位在天南洲绝对没人敢不说排第一的,那次也通过了全洲投票,各国也同意了。
“中部同盟的理由是此次游行的参与者大部分来自于此,因此要对这些人加强教育。然而他们接管了这二省后,现在教育水平反而下降了。基础院密度下降了二十个百分点左右。而且他们现在主要做的事是 ‘采诗’。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一直关注着故乡的情况,当下回答道:“深入民间采集民歌,交给文化部进行编集,以此充实教科书内容,来教育学生。”
“这就是问题所在。”寒江宿露出了神秘兮兮的表情。“炎鹑的那个传说,你记得吧?”
我这才想到,不禁瞪大了双眼。“你说的是…先民幸存?”
“对。”
“我…听叔父讲过。
那是八岁那年,我在学校跟人打了一架。
当时基础院的教授内容是十分均衡的,六大化一法都是同等的重要。
当时我们在上瑰文课,老师领着我们读一本据称是汇集了人间智慧的语录,叫《论语》。
“同学们,这本书是炎鹑最著名的典籍之一,大家都知道,作为唯一的连绵国,炎鹑为我们国家的瑰文事业提供了不少帮助,向天南洲输送了许多好文章。这本语录便是在太平初年,由大宁平公圣上和炎鹑遗民共同书写的。”女老师讲到这里,下课铃响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她看了看表,道。
一下课,班里有几个玩的很好的男生就聚在一起,其中一个高个子抱怨道:“什么 ‘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不就是骗我们不要让我们买太多零食的无聊的话吗?”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就是。讲的东西那么难懂,还全是歪理,炎鹑人脑子没问题吧,创造出了这么些无聊的文章?”
高个子笑道:“也难怪炎鹑被平公圣上教育了啊。那么个没用的国家,现在全洲都瞧不起它。”
我坐在旁边,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走到那高个子面前。我比他矮着半个头,只能仰起脸瞪着他。
“怎么了,陈晦?”那高个子一时不明所以,看着我。旁边一人小声提醒他道:“凌步青,你不知道吗,他是炎鹑移民过来的…”
听到后,凌步青扫了我一眼,道:“又没有在骂你,只是你母国实在太没用…”
我一拳砸到了他脸上,把他打得一下向后倒去,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当下爬不起来了。
“怎么了?凌步青,你没事吧?”旁边的同学一下子都围了上来,有几个他的死党抬起他就往校医室跑,还有几个马上去老师办公室打报告。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去校医室看望他。
他活该,我想。
接到老师电话后,我叔父带着一大盒巧克力和各种营养品带着我去他家赔罪,接着了解了前因后果的老师来到凌步青家对我和他进行了批评教育,并让我们握手言和。他也只是暂时晕了过去,醒来后也知自己理亏,他父母又收了我叔父那么多礼物,也就当这事过去了。这事搞了一整天,晚上九点左右我们才离开他家。
“叔叔,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不起我们?”我们走在空旷的马路旁时,我实在不服气,问道。
叔父听到我这话,叹了口气,道:“我们国家经济危机以来,各行各业一蹶不振,陛下现在又无实权,奸相李国忠权倾朝野,镇压国内进步势力,对被侵占的二省不问不顾。现在我们国家大不如以前啊。”
我听到后,更是难受,又道:“叔叔你这样说不就是承认炎鹑不如其他六国了吗?”
“怎么会。”叔父看了我一眼,突然很严肃的道。“我不想与那些什么都不知道就发表高谈阔论的人闹脾气。”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把手按在我的肩上,道:“陈晦,要不要听叔叔讲个故事?”
我一下子燃起了好奇心:“什么故事?”我问道。
叔父看了看周围,虽然没什么人,只是偶尔开过一辆车,但还是道:“回去跟你说。这里在户外,不方便。”
我更加好奇了,一路上催着叔父快点走,回家后给我讲故事。
好不容易到了家,表哥已经睡了。叔父拉上窗帘,关起窗户,把我叫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小仓库。他找了个椅子让我坐下,自己坐在一个货箱上。我早就等不及了,等着叔父讲。
见我这激动的样子,叔父笑了笑,道:“你刚刚还那么义愤填膺,现在马上又转换到这么个状态了。”
我想想也是,惭愧道:“叔叔的意思是我没能坚持我的想法吗?”
“当然不是。”叔父笑道。我大感宽慰,便坐正了身子,等着叔父开始。
叔父首先问我:“陈晦,你知道我们炎鹑国的最早一代国民是什么身份吗?”
我早就学过这一方面的知识,马上回答:“干戈纪开始前七十年,天南洲被称为地球,那时地球上有着不逊色于当今的辉煌文明。我们的最早一代国民是当时的国家 ‘中国’在天灾中幸存下来的仅剩的那七千人。”
“对。”叔父答道。“那你知道为什么炎鹑被称为连绵国吗?”
“是因为在干戈元年开始人们掌握化一法,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几乎全部人都完全丧失了史前和天灾纪的记忆。也同样不知为什么,那来自被称之为 ‘中国’的远古国家的遗民保留了部分记忆,亦因此后来的炎鹑国被称为连绵国。但仅限于典籍方面,里面残存的少量史实根本无法为研究史前历史提供任何帮助。但他们终究还是唯一一群保留了史前记忆的人,地位特殊,于是太平元年他们被大宁平公封到了现在朱雀牧的东侧大陆,建立了炎鹑国。”
叔父点了点头,道:“你的知识掌握的还是十分牢固的。”然后,他突然直视着我,道:“但在我的故事里,那是错的。”
“什么?”我感到十分不解。
“传说当时的国人并没有与那些参加化一法设立的人共同生活。他们保留了一切。”
“您的意思是”我问道,“他们没有失去任何记忆?”
“对。”叔父回答。“你应该知道吧。当年天灾持续了七十年,全世界人口只剩下几十万,他们都聚集在相对安全的现在春阳降地区的南郊山附近。这一群人是当今绝大多数人的祖先。同样,也是他们创立了化一法,发现了黎银,终结了天灾。然而,传说当年除了这一群人,还有几千人住在现在炎鹑地区南部的岛上。”
“因为他们自成一系,没有参与化一法创立,他们保留了自己的记忆。还保留了史前纪的史料。”
“如果是这样,”我越听越惊,不仅打断道:“那为什么那些史料没有流传下来?”
叔父被打断后也没有生气,只是看了我一眼,道:“这只是传说。”
我想着也没错,自己也不该这样随意打断他人。于是静了下来,等着叔父接着说。
叔父道:“我们的祖先在那里活了下来,直到太平纪初期,中部同盟发现了不得已而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但文化生活却极为丰富的他们。中部同盟做的第一件事,是教授他们化一法,以及要求他们交出全部保存的史前资料,说是用更好的条件保管。”
“先民们当时仍然以中国人自居,听说是这些外来客解决了天灾,他们十分感激,也认识到了自己这样原始人的生活没法保管保留的书籍,便同意了。然而他们后来发现有一些学习化一法很认真的人丢失了自己的史前记忆,便拒绝学习化一法和保留典籍,并要求中部同盟负起维和的责任,同意他们在太平纪恢复中国这个国家,并以中国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讲到这里,叔父突然停住了,脸上露出了无尽的感叹惋惜之情。“可中盟不知为何,突然大量屠杀当年的强硬派,并逼迫剩下的半成左右的遗民学习化一法。那些人迫于威慑,都同意了,从此失去了史前的记忆。”
我听到这些话后,有些疑惑,似乎中部同盟作为神圣的维和使者不会做这样的事。但想到自己父母失踪的可怜身世,又摇了摇头。
“你觉得中盟不会做这样的事是吗?我都说了这只是传说。”叔父见我摇头,道。
“明白。”我回答。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爸,你和陈晦在讲什么啊,好大声…”原来我们不知不觉声音太大,隔壁的表哥被吵醒了,躺在床上问道。
叔父神色一变,接着又用柔和的语气道:“爸爸在辅导陈晦作业,你去睡觉吧。”接着,做了个小点声的手势。
等到又重归安静,叔父对我道:“这个我跟你哥没讲过,毕竟他性格太大大咧咧,我怕他讲出去,别人笑话我们。”说完,他笑了一下,但我却感觉不到笑意。“然后呢?”我问。
叔父叹了口气,道:“传说的最后,是有几十人带着残存的典籍和记忆逃进了炎鹑西南的荒山之中,中盟怎么搜寻也找不到他们。从此剩余的三千人就都自称炎鹑国民,忘记了中国人的身份,得到了中盟的认可,变成了今天的炎鹑国。而那几十幸存者,就成了真正仅剩的史前遗民。就到这里,我的故事讲完了。不早了,你早些睡吧。”讲完,他从箱子上站起来,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只听得咚的一声,叔父头在门框上重重撞了一下。
“你没事吧?”我急忙上去搀扶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就回到了自己房间,连澡也没洗,直接关上了门,没有再和我多说一个字。
我以为叔父今天被我折腾得太累,也没多问,自己就去洗漱就寝了。只是十分不解,叔父不知为何要给我讲这个故事,又不知为何突然住口了,急匆匆的离开。
寒江宿听我讲完,道:“我们在寒鸣省调查的时候,从一个小村子的老人口里听说的。你讲的跟我了解的差不多,估计你叔父是那一块人,因此知道这回事。”
中部同盟在民间派了不少人,按照寒江宿的想法,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搜集轶事,而是寻找到那逃亡的几十人的后代。我这样猜道。
寒江宿听完我的猜测,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他突然站了起来,道:“下面我讲的这件事前,希望你也能站起来。”我照着他说的做了。
接着,他走向办公桌旁的柜子,打开,稍微布置了一下,然后叫我过去。我走过精致的红木书桌,来到他身旁,看到柜子里空间很大,但都收拾得一干二净,正对着我们摆着几张遗照,还有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香。
我一眼看出有三名是那次在芒实森林中被那名天地本公杀死的三人,另外四人我不认识是谁,只见他们大多看着三四十岁,领头的目光炯炯,头发稀少,左脸上有一道伤口。正要问寒江宿这是谁,他就道:“默哀一分钟。”
想起这三人为我而死,而另外四人应该也是六道木最近牺牲的成员,我一直在瑰文总府不知情况,归队后为他们默哀应是当务之急。于是低下头去,肃立了一分钟。
时间到后,我们郑重的直起了身,寒江宿放任柜子开着,对我道:“王下士等三人牺牲的场面你应该看到了,在芒实被一名天地本公利用洛伦兹力而倒飞回来的电弹击中。而这四人,你应该也目睹了他们的牺牲。”他指着我不认识的那四人道。
我不禁大为不解,问他何时见过。
寒江宿知道我不懂,回答道:“他们是那架飞机上的。”
那架飞机?六·一九灾难的那架飞机?
他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道:“对,就是芒实灾难的飞机。”
我心中大为不解。六道木怎么会主动来到中盟的视力范围内?
如果说是去侦察,也不可能开着大飞机进去吧。
至于押运犯人,我马上就否定了。那里并没有监狱,是个刚刚建起来的工地。
自杀式袭击之类的,更加不可能。六道木这样伤害平民,毫无意义。
见我苦苦思索,寒江宿拍了拍我肩膀,道:“还记得那架飞机的外观吗?”
那是让我走上了今天这条道路的最初原因,我当然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明明白白的。“那架飞机挺大的,配备很先进,上面你的中盟图案会变色,所以应该是中盟的飞机无疑。还有…”
“关键点来了。”寒江宿打断了我,道。“中盟的飞机。”
我被他一提醒,才发现自己最近没有深入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在这方面思考的都是飞机为何失控,中盟为何如此消极的处理各国意见等与自己遭遇相关的问题,但为什么一架中盟的飞机会撞入基地,我还真没想过。
按照寒江宿的说法,上面搭载着六道木众,就更令人不解了。
只听得柜子拉开的声音,寒江宿拿出了一块铁板,上面有一阴阳图,正是中盟的标志。他拿起手电筒,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房内瞬间一片漆黑。他打开开关,对准铁板,瞬间铁板就发出了五彩绚丽的变化着的颜色。
“寒主事,这是…”
“这是我最悲痛的一点。”他拉开了窗帘,将铁板放回,看着我。我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一见到我这样,他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道:“抱歉,吓着你了。”
“怎么了?”我问。
“中盟让我们到珠汶河水利基地去谈判工程期间的互不干扰事宜,还送了我们两个这种标志让我们贴到给我们的飞机上,来让我们的人到达那里时顺利通过检查。但我们的工程师为了以后考虑,造了个假的而留下了这个。飞机坠落时引发了大爆炸,我们四名成员直接被气化。”讲到这里,寒江宿眼圈一红,不仅要掉下泪来。
他平静后,我不禁讲道:“掌门,我有话要说。”
接着,我将在木何朔家中发现的全部讲给了寒江宿。当然我不可避免的提到了艾春香,讲到她时,我要了好几张纸巾,擦掉不断流下的泪水。
寒江宿越听越是眉头紧锁,当听到艾春香受重伤后被木何朔拔出扇子时,他一下把手中的茶杯扔到了地上,茶水流了满地。
“要真如你所说,”寒江宿听我讲完后,缓缓说道,“我们六道木将会召开全体大会,来通报中盟的罪行。毕竟没有证据,但光是这样讲,大家以后在对待中盟是敌是友上会果断不少。十分感谢你,陈晦。”
听到这话,我想到听闻这个情报的我本应被杀死在木何朔别墅三楼的走廊里,不仅悲从中来:“不用感谢我,如果没有她,我都跑不出来…”说完,我连抽好几张纸巾。
寒江宿拍着我的肩膀,许久未说话。这房间的窗户能看到海,海风咸咸的,拂在我的身上。远处浪花拍击沙滩又落了回去,溅起的水花落在地上。
倘若我能与她走在这海边,只是这么走着,没有不择手段的野心家、草菅人命的领导者干扰我们的思绪。我们看着日月更替,潮起潮落,看着她轻跳着避开沙滩上的小蟹,让浪花浸没我们的光脚,我也就,十分幸福了。
“占用了你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寒江宿的话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我最后简单介绍一下我们的内部分工吧。我们是个小组织,介绍用不了多久。”
他站起身来,从衣帽架上取下了四件长袍。一件苍蓝,一件雪白,一件淡紫,还有一件银袍,道:“我们六道木,职位从高到低分为水金长,洛银长,示铜长,初铁长,普通部众。我是唯一的一位水金长。各国负责人为洛银长,共七名。每名洛银长手下三名示铜长,每名示铜长手下三名初铁长,初铁长招多少部众都可。我现在正式授予你普通部众的身份,隶属于兰斯特初铁长。”他说着,从柜子中取出了一件黑袍,递给了我。我连忙双手接住,鞠了一躬,道:“谢寒主事。”
“不必多礼。”寒江宿道,伸手扶我起来。“希望我们在今后的工作中合作愉快。”他道。
我看了看那身制服,基本相当于普通的衣服,但是左胸处绣着*的标志。
见我收下,寒江宿道:“先和你说到这吧。鉴于你现在不可能回到瑰文总府去接受教育,下午我会开一个会,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以及你的问题。到时候你有什么思路可以发言。”
听到这话,我不禁想到,我现在就有思路。“寒主事,那天晚上,我避开大灾难并不是碰巧出来,而是因为一个声音…”当下我把那天听到有人呼喊和发现金属盒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再聪明的人,一下子也想不通这呼喊声和铁盒子的联系。不过听到“公元2090年”几个字,他身躯微震了一下,接着托起了下巴,眉头紧锁。
“感谢你的信息。我会把它列入重要思考路线中的。”我讲完后,寒江宿道。“先讲到这吧,也快中午了,你先去宿舍休整一下,钥匙就从门口保安处拿。日常用品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如果饿的话可以去食堂。这大楼每层都有路线图,而且结构比较简单,你应该不容易迷路。”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半小时,我身上出了一身汗,加上昨晚的血水泪水,我这件校服已经变得五颜六色了。还是洗了它吧,我想着。但想到昨晚的事,忍不住又心里一沉。
寒江宿不知我为何再次沉默,只认为我听懂了,就走到门口,道:“那么陈晦,再见。”
我回过神来,站起来与他行了个礼,道了声别,打开门走了出去。他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我离开。
走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来到楼下,望向那幢公寓。看起来十分的美观,阳台上晾着衣服,楼底没有堆着的杂物。从阳台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此时正值中午,海面盘旋着几只海鸥,显得风平浪静。被海风吹着,我的心也逐渐静了下来。
有这样一个尽职尽责的三观正确的领导,这样一群优秀的战友,我一定可以让一切谬误不再发生。我如此想着,走向了公寓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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