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起跑线上

这是在秘法系预备班第二学期开始之前的上午，发生的事情。

中州薪城，秘法会总部“砂之心”。

“会长，先前敲定的实验班班主任，人已经带到了。”

“哦？”梅弗尼眉毛一挑，从自己堆满文件的硕大办公桌的内侧站起。

这一整间装修颇有古风的亮堂厅室都是梅弗尼的办公室。梅弗尼从文件的壁垒中绕出后，来到前面一张矮小但干净的桌子旁，坐在靠墙的小凳上。

小桌上摆放的唯一器物是一套茶具。梅弗尼手稍微颤了颤，茶壶里便涌出水来，随后自己飞到小支架上生起火来。而其它的一些茶具同样在梅弗尼的操纵下自己动起来，进行着准备工作。

“唉，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慢了一步，只能快着来了。”梅弗尼叹息一声，“请他进来吧。”

“是。”

入口处，双扇推拉门移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会长好。”

“坐吧。”梅弗尼抬起头看着走进室内穿着巫师袍的年轻人，嘴角一扬，皱巴巴的皮肤挤出更多褶子来。

在蕃图的另一侧，滨海粼都。

“客人，客人。恕我冒昧，您已经醒过来了么？”

有人在余子帆的耳畔低语。

“是的，我很清醒，随时可以奉陪。”余子帆睁开眼睛，转过头来，露出绅士的笑容。

“奉陪什么的，小女子不是很明白。不过，客人既然已经醒了，请问是否需要洗漱更衣呢？”穿着女仆装的葱绿色头发人造人一板一眼地询问道。

啊，简直是天堂。

余子帆由衷地感慨。

寒假里，余子帆本来是计划住在学校里的，因为毕竟她无处可去。但实践了一下，留宿手续意外地有些麻烦，还要搬宿舍，就在这时星洲花火提出了建议，于是……

余子帆就顺理成章地来到星洲家暂住。

双层洋楼，人造人女仆，豪华大床，私人沙滩，大小姐的富贵生活，啊……

有机会的话，出一期寒假生活的特辑吧。

“虽然我本人非常乐意。”余子帆平摊的身躯像咸鱼一样弹了一下，“但我还在跟泡泡被做着激烈的抗争，暂时没有办法抽身出来。”

泡泡被，可谓是野心家如图恶魔一般的发明。软绵绵的被芯传来的柔和触感让人本能地想用全身细细感受，并且与棉被或是羽绒被不同，无论怎样用厚厚的被子包裹身体，哪怕是身处炎炎夏日，也不会产生多余的燥热让人想蹬掉被子。

矛盾的组合，梦幻的发明，其最终结果就是余子帆抱着一床泡泡被，在两米五宽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理解。那么，小女子就将器具先行备下。”人造人提起裙边行了一礼，“另外，似乎有您的客人来访，要见一见么？”

“嗯？想不到我居然在上流社会混得这么开，已经开始有人邀请我了啊……”余子帆一边打滚一边陷入自我陶醉中，“那么，就让我听听是何人来访吧？”

“知道了。来宾是家主星洲文康大人以及爱伦堡的家主大人。”

“什么！？”

余子帆“腾”地一下从床上弹起。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啊！”余子帆慌张地喊道。

“告，‘不用着急，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睡觉’，两位大人是这么说的。”

“花火已经起来了？”余子帆问。

“是的，大小姐正在楼下进行接待。”

“噫噫噫噫噫那我得赶紧起来才行。”余子帆掀开被子，把双脚挪下床，“翠可，来帮我一下。”

“是的，小女子很乐意。”翠可点点头。

“两位家主大人，大小姐，余子帆小姐已经到了。”一段时间后，翠可来到会客室的旁边，行了一礼。

“哦，来吧，让她也加入我们吧。”星洲文康一边说一边打下一张牌。

“其实再稍微缓一缓也没关系，我们这局才进行了一半呢。”亚当回过头来说。

星洲文康依然是格子衬衫七分裤的打扮，亚当也依然把白大褂穿在身上，至于星洲花火则是穿了一件短袖长裙的便服，一头短发在左边扎了一个小辫。

三个人此时正围在桌旁开了一盒桌游。

“爷爷，你们待会是不是要跟她说点什么？我需要回避么？”

“呃……算了，还是给你说清楚吧，如果让你蒙在鼓里总是让人不怎么放心。”星洲文康拾起两枚骰子，一扔，“六点。”

“啊！”亚当发出一声悲鸣，“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事情，毕竟它就在那里，任谁都能看见。”

“星洲公，爱伦堡公，花火。”耳边传来问候的声音。

“哟，余子帆同学，坐啊。怎么直接把巫师袍穿出来了？”星洲文康招呼了一句。

“呀，因为是比较正式的场合，只有这套衣服比较合适……”

“初次见面，我是爱伦堡家族的现任家主，亚当·爱伦堡。”亚当看向余子帆，推了一下眼镜。

欸？余子帆愣了一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在蕃图也是有握手的礼节的。我是应该主动伸出手，请对方握住么？余子帆心想。

“子帆，”星洲花火凑到余子帆耳边小声说，“以后见爱伦堡公的时候，最好不要穿着巫师袍。”

“啊？”余子帆愣了一下，“那我现在怎么办？”

“也不算什么大事，没关系。”

“呵呵，没什么，只是一点舆论上的事情而已。”亚当微笑着插话，“余子帆，你知道蕃图的研究人员分为两派这件事么？”

“嗯？”余子帆歪了歪头。

“也就是，以秘法会为代表的‘黑派’，以及以我们为代表的‘白派’。”亚当拎了拎自己的白大褂，“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派系之争啦。所以，如果我们两个现在握手的话，某个人绝对会开启时之隙拿灵具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带回去孝敬他老婆的。所以下次，换一个场合……”

“哪里哪里。”余子帆点点头。

“轮到你的回合了，亚当。”

“唉，我们先把这盘下完吧。”

“沙睿德老师，现在紧张么？”梅弗尼把茶杯推向对面。

“唔……”名为沙睿德的年轻人碰了碰茶杯，歉然一笑，“不好意思，会长，说实话，我现在手颤抖得厉害，甚至担心茶杯能不能拿稳。”

“呵呵，不碍事。”梅弗尼自己那杯飘了起来，浮到梅弗尼嘴边，“手颤抖的话，用用灵体如何？”

沙睿德咽了口唾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沙睿德的茶杯也飘起来，稳稳地停在空中。

“嗯，”梅弗尼点点头，突然说，“蕃图的灵师教育，是何时变得这样畏首畏尾的呢？”

“呃……属下可以直言不讳么？”沙睿德犹豫着问。

“大家都知道，是星洲公那家伙。”梅弗尼自问自答，“不过归根结底，我们上次引发的‘后天灵能力受害者’问题也许才算是导火索吧。自从他讲了那番话之后，教育问题被推上蕃图的风口浪尖，使得我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会长，恕我直言，”沙睿德说，“虽然事到如今才来说这话似乎有点晚了，但……把这些孩子交给我，真的合适么？”

梅弗尼看着沙睿德，“你年轻，跟他们年龄相近，又有教学经验，整个秘法会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

“可是……我虽然有经验，但充其量只是照本宣科的经验罢了。只要严格遵循秘法会积年的传承就不会有问题，每一步都有无数前人的经验可提供借鉴。”沙睿德的十指律动着，“可是这些孩子……我该如何引导他们？只是一成不变肯定是不行的吧，但要改变，又要朝着哪个方向改变呢……”

“你过虑了。”梅弗尼摆摆手，“我曾经问过星洲公，怎样才算毁掉一个人。”

“嗯？”沙睿德一愣。

“星洲公回答我，‘一般来说一个灵师是不会被毁掉的’，‘至少，失败跟挫折不等于摧残’。”梅弗尼严肃地说，“不要有那么大的包袱，是实验就不要害怕失败，失败了不要害怕改正。”

“多谢会长教诲。”沙睿德点点头。

“有什么问题，等到真正开始教学了再做调整，”梅弗尼说着，忽然问，“你知道，让我选择你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么？”

“请会长明示。”

“是你的道啊。”梅弗尼伸手拍了拍沙睿德的肩膀，“把这当作灵师卫道，放手去做吧！”

“是！”

“‘接引’这个词汇有多种含义。”亚当一边收拾桌游一边说，“第一层字面意，是召唤；第二层引申意，是交易；第三层象征意，是实体；还有第四层，作为专有名词，是蕃图最强大祖灵的名字。”

“祖灵？”

“由耗散灵子汇聚成的公共灵体。”亚当接着说，“可以理解为有某种明确目标的强大概念存在。”

“嗯。”余子帆点点头。

“就是这个接引，它似乎盯上你了，余子帆。”亚当接着说。

“啊？”余子帆愣了一下。

“期末考完那天的袭击，那就是接引干的好事。”星洲文康面无表情地说。

“但是，为什么……”

“直到昨天，我们终于收集到了确凿的证据。”亚当推了一下眼镜，“余子帆同学，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向我描述一下，‘断绝之壁’外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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