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久米村庄园（下）

“你会下棋吗薰小姐？”灵命君突然这么问道，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围棋，“在这里呆坐着很无聊的吧，我们下下棋怎么样？”

“呃，可我只会下五子棋……”

“可以啊，那我们就下五子棋吧。”灵命君打开了棋罐的盖子，手指在棋罐中搅动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转过脸来用目光催促着我坐下。

我坐下，按照他的意思，和他下起起来。

棋子并不是塑料做的，好像是玻璃质地，但落在红木棋盘上的时候，声音却有点闷闷的，所以好像又不是普通的玻璃。总之是相当精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用的起的高档货。

我看了看坐在身前的灵命君，怎么看他都是一个和小渚差不多大的孩子，但是他却已经有二十二岁了，比直路君……不止是直路君，实际上他比我还要大两岁。我看着他那张可爱的正太脸有点儿发呆，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我在看他，抬起头来，朝我甜甜地笑着，“怎么了薰小姐，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啊，不是。”我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朝他点头致歉，“只是觉得灵命君你挺可爱的。”

“谢谢夸奖呢薰小姐！”他笑得更可爱了，就好像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童星一样，可爱得让我竟然恨不得上去抱一抱。

——我可知道，小薰你是名符其实的弟控！看你对小渚的态度就看出来了！你喜欢比你小的男孩子！

舞昭前辈的话就好像咒语一般突然在耳边响了起来，又好像是两个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我的脸上，让我的脸颊滚烫滚烫的。我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低下头去。

“轮到你下了薰小姐。”

“哦！好的。”我拿起棋子胡乱下了一枚，在我落子的那一刻，灵命君脸上露出了小孩子才会露出的开心笑容，“你输了哦薰小姐。”他的白子先于我连在了一起。

“真厉害呢灵命君。”我用手搓了搓脸，感觉脸上的温度下去了，我才开始和灵命君一起拾掇棋盘上的棋子。

最后一枚黑子被我收进棋罐，发出一声脆脆的声响的时候，灵命君却突然开口了，“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啊薰小姐。”

“什么？”

“我啊。”一枚白子在他手里被玩弄着，灵命君低着头，轻声说道，“明明是二十出头的成年人了，却还是一副小孩的模样，你不会觉得很奇怪吗薰小姐。”

我有些发怔地看着灵命君，虽然每次想到他的真实年龄的时候，的确会感到一阵奇怪，但的确没有刻意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待灵命君正式提出来后再仔细想想，的确是很奇怪，而且说是很诡异也不过分。

“我觉得挺好的啊灵命君，我个人觉得长得慢未必是一件坏事。”

“不是长得慢哦薰小姐。”灵命君将手中的棋子放了下来，注视着我，脸上是一副相当严肃认真的表情，“事实上，从十年前开始，也就是我们的神社遭到枭的袭击后，我就再也没长大过了。从十五六岁开始几乎每一年都会去医院，但是医生也解释不了究竟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停止了生长。最后他们只能猜测，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心灵创伤导致了这一切。不只是你表面上看到的个子，包括器官，包括骨骼……一切的一切，就再也没生长过了，全部停留在十二岁时候的。”

我讶异地看着灵命君，他的话语听起来就好像是中二少年编出来的幻想，但无论是出于我对灵命君的了解还是他这一刻的语气和表情，我都知道，他并没有在说谎。

“所以啊，我总是在想，我是不是不会长大了呢？”虽然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但语气间却流露出淡淡的悲哀，“就这么一直永远停留在十二岁，直到死掉。”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我忍不住抓住了灵命君的手。原本低着头的灵命君因此抬起头来，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灵命君的话，是我的好朋友啊！”我朝他露出了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和灵命君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好朋友。不过一想到有可能等我变成老太婆了你却还是一副正太的样子，还真有点儿不甘心。”

灵命君显得有点儿惊讶，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反而让他那张可爱的脸变得更讨喜了。过了一会儿，灵命君的脸上再次恢复了我经常看见的那份天真的笑容，“你还真是有趣啊薰小姐！”他的另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上，小巧而温暖，“真是有趣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灵命君总是喜欢称我很有趣，其实我一直不觉得我自己是个有趣的人，但真心觉得我挺呆的。灵命君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我的手又叠加在他的另一只手上，那重叠的触感让我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至少从实际上来讲，眼前的灵命君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成年人了。我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低着头，觉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有点儿发烫了。

很庆幸，这一次舞昭前辈那句调侃我的话并没有在我耳边回响起来。虽然如此，脸上的温度却是直升不降的态势。

“我！我去看一下小渚和芽！”我低着头站了起来，朝灵命君点了点头，连他的脸都不敢看，我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既羞愧又尴尬，生怕他发现自己的异常，急匆匆跑出了那个房间。

夜琦灵命望着宫城薰摇摇晃晃地背影，不禁再一次笑了出来，“真有趣呢薰小姐。”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然后，目光扭向一边，越过另一侧大开的玻璃移门，望着被月色浸染着的庭院。银白的色调积压出一份淡薄的凉。

或许是夜深了的缘故，久米村仲达的指尖感受到了一股浅浅的凉意，他将笔放了下来，视线虽然没有离开桌子上的文件，但心思却已经不在上面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感觉有一堆事情一齐在脑子里搅拌着，有重要的又不重要的，乱的很。久米村仲达闭上眼睛，右手支起额头，呼吸也刻意被放慢了。

各种奇奇怪怪的信息就这么在脑子里胡搅，然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息里面，一张女孩子的脸突然被挤了出来。

——仲达先生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好奇怪，为什么突然会想到那个女孩的脸。

久米村仲达坐直了身子，修长的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久米村仲达苦笑了一下，“禄。”

移门被拉开，侍从低着头恭敬地问询到，“请问有什么吩咐吗大人？”

“麻烦帮我拿点儿点心和茶水过来。”

“明白了大人。”

移门被重新拉上的那一刻，久米村仲达也重新拿起了笔，继续完成未竟的工作。然而，他的笔尖还没来得及触及纸面，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不好意思，有人吗？我想问一下……”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虽然有点儿陌生，但久米村仲达还是意识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谁，“请进。”

“哦，谢谢。”移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抱歉，我好像迷路了，我……”

仲达看着移门拉开后那位站在门外，很是拘束地低着头弯着腰的少女，“宫城小姐。”他很诧异，倒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竟然会穿过安保人员出现在自己书房的门口，而是因为自己竟然还清楚地记着她的名字，甚至连她的声音还记着。

“诶？”

女孩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呃，抱歉……请问您是哪位？”

久米村仲达看着重新低下头去道歉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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