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淋着硫酸雨，演着龙套戏

原道萱从来不会防备陈司傅。

所以轻而易举的，她就被推下去了。

“为什……么？”

少女的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一只手奋力伸向陈司傅……

你一定是失手是不是？

你一定是被控制了是不是？

她这样想。

可惜，陈司傅没有，就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为什么？

看我啊！

看我一眼啊！！

为什么……

不回应我？！

如果你看看我，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计较的！

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原道萱被引力俘获开始坠落。

天空瞬间变得阴暗起来，随着原道萱的坠落开始出现巨大的裂纹，像是豆腐渣工程，大块大块的天空不断脱落，露出了背后的混沌的幽暗空间。

接着，刺眼的闪电瞬间出现肆虐着大地，轰鸣的雷声可以震破耳膜，甚至还有几个巨大的风暴眼有违常识的竖直出现在天空之上。

大地开始腐朽，土地开始透着不详的血色，水体开始变成了黑色油墨状的浓稠液体，色彩都开始变得黯淡，生命枯萎成灰，然后被风暴席卷上天，污染空气。

这一切都发生在几秒之内。

而就是这几秒，让少女感觉到无比漫长。

“为什么？”

原道萱的眼神很迷茫。

就像当初陈司傅被她甩一耳光那样迷茫。

不知为何，她愤怒不起来。

她很难受，却又哭不出来。

因为她早已抛弃【哭泣】这种能力。

有些东西真的要等到需要的时候才会缺。

她想出声，她想尖叫，喉咙里又有鱼刺梗塞一样发不出，就算发出声也被怒吼的风暴声完全遮盖。

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变异的身体，注意到那些从骨缝中长出来，刺穿了内脏和皮肤的骨刺。

她注意到那些由头发变异而来的荆棘：它们是活的。荆棘在不断分化增生，捆住四肢让她不能动弹，缠绕胸口让她胸骨一根根断裂，勒住脖颈，想要让她窒息。

还有那些和树皮一样龟裂的干枯皮肤，那些从伤口处流出的被污染的黑血……

“是因为这些吗？就因为这些吗？！”

她得不到回答了，因为眼睛下一瞬间就被刺瞎，耳朵也被穿孔。

没有一点点抵抗，她就被还未出现的敌人彻底控制。

可她还有知觉，还有思绪。

像是走马灯，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一些话语流出被她听见。

……

“传说，每个女孩子上辈子都是坠入人间的天使。”

“我认为这句话逻辑不通。”

“天使不是会飞吗？”

“她的翅磅呢？被人残忍地折断了？”

“假如是这样，问题又来了……是谁折断双翼让她坠入凡间？”

“也许推她下去的那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吧。”

“重要到都让她放弃了天使赐予的花蜜，选择重生为人类来忘记过去。”

“假果我也是天使的话，我想我也这样选择，因为被在意之人伤害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所以啊，很多很多事情都最好不要太过于纠结，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福气。”

……

这些……好像都是他说的……

明明是他推我下来，为什么我还要想他？

算了，不去想他了。

没有意义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一了百了。

原道萱突然感到了浑身有着灼烧的感觉，很快她就明悟了：那是雨水滴落的在身体上的触感。至于为什么全身都会疼痛，可能是因为自己遍体鳞伤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痛苦，可这种感觉没过多久也消失了。

她丧失了触觉。

现在她处于真正的寂静之中。

安静的让人想发疯。

原道萱不想窝囊地死去，她马上就要死得毫无意义了，现在她只想在死之前能有最后一点体面。

她想了很多很多来阻止自己彻底发疯，那都是关于快乐和悲伤的记忆。

——————关于原道萱的过去补充——————

“我记得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了一次体检。”

“回家后我就问父母的血型，母亲说：「我是A型。」”

“我问：「爸爸和姐姐呢？」”

“她说：「都是A型血。」”

“我很难过……因为我是O型。”

“学校里同学取笑我的血液得分为零蛋。”

“他们说：「真是很符合你这个傻瓜的零蛋呢！」”

“我无法反驳，因为我是班上最后一个背来乘法口诀表的。”

“不过我并不是笨，我只是记忆力差罢了，其他学科的成绩我都是第一。”

“后来，我知道了些什么后回想这一幕，就忍不住嘲笑起过去的自己：「你真幼稚啊，仅仅只为自己得分为零而伤心。」”

“回忆有很多很多，好的坏的让我晚上经常睡不着。”

“而睡不着的后果就是我要经常晒枕头，因为里面塞满了心酸的泪和发霉的梦。”

“熬夜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可我好像习惯了。”

“每天晚上，我都在设想和推测：假如我没这样做，或者没这样说，结局会怎么呢？”

“就像很多年前，在阴雨连绵的季节里，我问母亲：「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每一个小孩子都会有这个疑问吧，我想大多父母都会摸着孩子的额头取笑道：「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可母亲说：「你是你爸爸捡来的。」”

“我问：「是从垃圾桶里吗？」”

“她说：「也许吧。」”

“我没有在意，只是缠着她：「妈妈，明天能带我出去玩吗？我喜欢河边！那里既安静又有细软的沙子！」”

“她说，「嗯，如果明天是晴天的话。」”

……

“妈，我们晚上去游乐场吧，我想坐一次旋转木马，就是上次晚上爸爸带我去的！那里夜晚人很少，灯光也很好看！”

“嗯，如果明天是晴天的话。”

……

“如果明天是晴天的话，你能带我去音乐广场吗？不用太靠近，我想喂喂那里的灰白鸽子。”

“嗯，如果明天是晴天的话。”

……

“想到这，我都会问自己：假如我没有去问这些，没有多余的想法，现在我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呢？”

“——也许吧。”

“那时，尚且年幼无知的我一直祈祷着，等到稍微大一点我才明白，这些约定都是无法实现的。”

“和很多家庭一样，父母从小就不在身边，也只有在雨季来临时，大概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母亲才会休假回家，又在雨季快结束时离去。”

“在这段时间里，我都生活在一个注定下雨的城市里。”

“至于父亲，他还在为生活奔波着，几乎全年无休。”

“我和他最多的交流便是在电话里，我还记得，每一次通话结束后，父亲都会问：「你想不想我？」”

“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时，我仔细想了想，回答：「想。」”

“从此以后，这个问题经常出现，而我的回答也从一开始的有些抵触，到最后的脱口而出，也越来越公式化，也越来越好听。”

“这样对谁都好，这样皆大欢喜…不是吗？”

“再掺杂一些佐料——「难受的表情」、「蹙眉」、「埋怨的语气」、「有些不客气的话语」。”

“最终得到的是：「哼！想啊！爸爸都好久没回家了！下次一定要带礼物哦！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那时我大概说的就是上面那句话。”

“我有些记不清了，毕竟我的记忆力并不好。这从我小学时最后一个背来乘法口诀表这件小事中就可以看出。”

“不过，我可以肯定，我当时说的都是说真心话。”

“真心说出的话不一定是真话。”

“比如说情话，它们都不现实，但不可否认，说出那一刻大抵是真心的。”

“再比如说在一场戏剧表演中说出的台词，那些台词也都是角色的真心话。”

“我懂了一个道理，越真心，越能骗人。”

“包括自己。”

“所以……”

“我叫原道萱，扮演着「原道萱」。”

————————

孤独到底，疯狂至极

我有坚硬如钢铁的皮

淋着硫酸雨，演着龙套戏

微笑依旧得体

真有趣，我已几近窒息，濒临死去

遇见你，还是把理智完美献祭

心中荒寂，呼吸鲜活气息

简陋骨底，生出凤凰羽翼

暗夜里，我们乘上巨鸟飞向天际

也请你张开双臂不把我抛弃

多想你有一支马良神笔

抖落墨滴，绘出星辰轨迹

望下去，就算有十亿凡人骂我疯子

都没有关系，我不在意

骨缝生刀匕，肩头绕荆棘

痛苦不能让我哭泣

但是…爱可以

*

（算是……人物词吧。）

（改编非原创，有原曲：终有一天，我会抛弃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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