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0 神话

世界染上了朦胧的金色。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天使睁开了眼睛，那眼睛里似乎有一个金色的漩涡在拉扯着一切。

【我想起来了......我叫千羽。】

眼前的男人用手抚着自己的脸，拼命地喊着什么。他的腹部被一把剑洞穿，上面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但是太小声了，什么也听不见......

她努力地去捕捉一丝一毫的声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倾听。

“千羽！......”那声呼唤像细线一样把她拉回到现实，模糊的世界一下子清晰起来。

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个男人......那个红色瞳孔的男人，是她最讨厌的人啊。一直都是最最讨厌的——那种丢下自己逃跑的废物，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就是想把那个叫许笙的人踩在脚底下，高傲而不屑地告诉他，不用你我也能保护自己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在哭？

原来那个家伙在自己的内心是这么重要，重要得无可替代。

自己一直是在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宣泄不满，到头来却还是被他拯救了。

泪水从脸庞上滑落下来，一滴，两滴。眼前的男人则苍白地笑了笑，用食指拭去了她的泪。

“喂，别哭啊，你这样我会很难受的。”

那把洞穿他的剑......是自己的？

是啊，自己变成了天使。杀死那些人的，用锁链洞穿他们，拍碎他人的，不就是自己吗？

身后的翅膀一点点收起来，顺从地折起。千羽手中的剑化为金色的光点消散，加入到了周围的萤火虫大军中。

许笙颤巍巍地把手从千羽的脸庞挪开，转而捂住自己流血的腹部。

看起来时间放逐已经起到了作用，千羽开始还原到一个多小时前的状态。天使的力量过于强大，所以这个过程进行的相对缓慢——而那个以烟花作为载体的法阵带来的精神影响则是最先消散的。

“喂，我说——”千羽怯生生地问。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千羽艰难地点了点头。

“没事吧？”

摇了摇头。——其实简直糟透了。

“你这样其实挺漂亮的嘛......转一圈我看看。别别别，你还真转？开个玩笑而已！”

“结果你最后还是来找我了啊……”千羽还是转过了身，看样子是不想让许笙看见她哭。

“之前给你说的那句话——绝对没有骗你的。虽然我很渣......但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失去了那些东西，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啊。”

“你可......真是一个傻瓜......”千羽迟疑了一下，发抖地挤进了了许笙的怀里。

“向四周望望，你小时候一直想看的萤火虫，漂亮吗？”

千羽把头靠在许笙的胸膛上，凝视着外面的夜景。

“真的，很美啊。”

光点本来是上升的，因为某种力量悬浮在空中静止不动。金色的纱笼罩着潮水般的黑色，点亮了一片爱的天空。

千羽背后的翅膀刷地展开，围住了她和许笙。

两人站立在烧焦的天台上，看着这一幅夜景。金色的精灵一下又活了过来，在跳动中缓缓升空。

“好啦，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啊。”许笙拉住千羽的手。说来奇怪，那只手竟然是冰凉的，感受不到一点生机。

“什么事情？”

“你的身体没法承受天使的力量。我想办法把你复位到一个多小时前......还是那句话，真的，一点都不疼......”

“也就是说，我会忘了这一切对吧？”千羽的眼睛黯淡下来，金色的光幕散去，黑色的有些柔弱的眼睛很是黯淡。

“是的。”许笙回答得也很没心没肺。

“那么，在那以前，满足我一个愿望好吗？”

千羽踮起脚，紧紧地与许笙拥抱在一起。

“请拥抱我——”

就是这样简单地拥抱在一起，就像很久以前那个女孩在清晨的岔路口与他分手时，总会给他的那个温暖的拥抱。

许笙不知所措睁大了眼睛——这个女孩第一次离他这么的近，这个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叫着他哥哥的家伙，这个和他分享了童年，这个讨厌着他爱着他的家伙——

离他这么地近。

他不敢逃走，好像他一逃跑这个女孩就会消失，和那些金色的光点一样飘走，永永远远都不会回来——

所以他紧紧拥抱住了千羽。

为什么要拥抱呢？

大概是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流露出过多伤感的脸庞吧。

那些破碎的时光在镜子之中流转着拼接在一起，就和拼图一般展现出美丽的光景。

她出现在孤儿院的门前，望着孤单的他。

两人在春天的柳树下奔跑着。

在滑梯下数着搬家的蚂蚁。

在雨中追着被风吹起的伞。

放飞断线的风筝。

在烟花升起的深夜里，他们坐在父母的怀抱里一起仰望夜空。

那眼睛里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

但是还有事情要做。

面前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时间放逐】

他用手搂住了千羽的腰部。古老的字符于其上流转，那对洁白的翅膀也开始渐渐归于虚无，变成白色的羽毛散落一地，又在微风中漫天飞舞。

就像圆舞曲落幕。

千羽松开抱着许笙的手，仔细地打量面前的这个男孩。

宁静的夜空似乎在庇佑着这两个孩子，不忍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他们。

“晚安，哥哥。”

砰。

砰。

砰。

某种东西平缓地跳动着，那巨大的声音响得许笙自己都觉得都觉得不可思议。

过了好久，突然才明白那是自己的心跳。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许笙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快睡吧傻孩子。就和从前一样，醒来之后我依然会在你身旁的。”

只要有现在就好了。

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

那无垢的、纯净的，只属于家人的爱。

那该多好啊。

金色的光点消失了，夜空中只剩下漆黑。旁边还有一些大楼的角落里燃烧着火焰，带来微弱的光亮。平静笼罩了这里。

许笙抱起千羽，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楼梯......没法用了。电梯——也已经报废。”

我应该怎么下去啊……

虽然说有艾娜带来的恢复buff，我身上这么多伤是要让我今晚就在这里不治身亡的节奏吗？

“等等，这时候不应该有直升机来救我吗？一脸欣慰的前辈把我拽上飞机，再一脸欣慰地拍拍我肩膀，说，干的不错啊小伙子，前途无量可喜可贺？这和电影里不一样啊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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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巴巴的老头抿了一口乌龙茶，欣赏着眼前的大幅油画。

上面正是今晚发生在中环大厦顶部的场景。红色瞳孔的黑衣青年拥抱着白衣的天使——作为背景的夜空中漂浮着无数的光粒。画中透露着古朴而庄严的美，和大教堂里的宗教壁画如出一辙。

“真是好画啊。”

秘书道：“的确是好画......这是您让人特意赶制的？”

老头放下茶杯：“不不不，这幅画有很长的历史了......我得到它是在2001年。那个已经变成森林的中部城市里。”

“有人预见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但是这怎么可能？”

老头意味深长的笑了：“这幅画属于天使，我是从它们那里偷到的。”

秘书显然是震惊了，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也就是说，丛林里的天使们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把今晚的一切画成了一副大家手笔的宗教油画？这是一个预言？”

“你还是太迂腐了，孩子。”老头道，“天使也是有神话的。他们原本不是什么耶和华的使者，那只是人类对它们扭曲的误解，耶和华对他们而言也只是信仰罢了。”

“那这是......”

“这是他们的神话。”老头站起来，走到油画前，用手婆娑其上，“今晚发生的，是天使的历史——或者说是它们的神话事件。”

“我......没法理解。”

“今晚发生的，存在于天使们的上古传说中——至少对于丛林里的那些天使是这样的。那些天使究竟来自哪里？也许是真的很远的地方，远到人类无法涉足，叫做未来的地方吧。”老头顿了顿，“至于许笙，他和那个叫做方大同的男人有着无数破碎的联系，暂时可以认定为直系后代吧。”

“你是说那个苦行僧一样可怕的男人嘛？他有后代还真是个可怕的笑话。”

“谁知道呢，这世界已经够荒唐了，再来两个黑色幽默我们也完全可以承受吧。总之，确保许笙处于监视下。对于牵扯到时间的一切，都要以谨慎的态度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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