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复活（三）

“然后呢？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两个人离开刚才的地方后，沿着一条视野开阔的路径走着。虽然姑且是达成了合作关系，但基本上艾格鲁还是得听从蕾依的指示，毕竟对他而言这里是100年后的世界，把接下来的行动交给活在当下的蕾依才是最妥当的。

“既然我们当下的目标是寻找魔王，那就得先找一个立足之处以及可以搜集情报的地方”

“确实想要收集魔物的情报去人多的地方是最好的……喂，你该不会是……”

“不用我特意说明你也理解了吧，要在人类的社会上立足，我们首先要去塞尔塞斯城登记成为冒险者。”

冒险者，在这个处处都会受到魔物威胁的世界，毫无疑问为了保护他人生命和财产的冒险者是最危险的一种职业。既然两人当前的目的是为了探查魔王的下落，那么成为和魔物经常打交道的冒险者无疑是最合适不过的。

在100年前艾格鲁也是一个冒险者，对于他而言那是他唯一的生存方式。但现在的他听到蕾依说要再一次成为冒险者之后却面露难色。

“我有一个提案。”

“什么提案？”

蕾依扭过头，不报以期待地注视着准备发表自己意见的艾格鲁。

“现在的我是不死者对吧，我就这么混进魔物里面伺机寻找魔王不就好了吗？没必要再重新当一次冒险者吧。”

蕾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在表示“果不其然”的感觉。

“你当然能够混进魔物里，但我要怎么办呢？我可是彻头彻尾的人类啊。”

“不，你又没必要跟过来，只需要等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那你就没有想过你离开我之后我被什么人袭击的话会怎么样？到时候你可就会在其它魔物面前疼得满地打滚了。”

经历了刚才的“实验”的艾格鲁没有自己不会变成那样的自信。

“但你不是很强吗？谁能伤到你？”

即使艾格鲁对魔法很陌生，刚才在心理上没有准备，但能够轻易地让曾经的勇者失去反抗之力，蕾依这个人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人类中的佼佼者。艾格鲁显然已经承认了这一点。

“我毕竟是人类，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能集中精神注意防备，要是有人趁我睡觉的时候偷袭我也没有办法。”

确实蕾依说的有道理，现在艾格鲁的任务之一实际上还兼顾担任蕾依的保镖，因为她是自身的唯一弱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由于自己不需要睡觉，所以做到全天守备也是有可能的，但这样一来自己就完全没有自由时间了。

（果然要这样生活的话实在太麻烦了。）

艾格鲁开始怀疑自己和魔女定下那样的约定到底是不是好事。

“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那样做吧。”

“就是这样，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如果不想经历更深刻的痛苦的话。还有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如果被别人尤其是敌人知道我是你的弱点的话那一切都结束了，所以一定要谨慎行事。”

蕾依是在叮嘱艾格鲁不要擅自行动。

就好像真的确立了主从关系一样，在立场上毫无疑问是艾格鲁处于被动。曾经的他只需要为了自己而活过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现在却不得不为了保护什么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亏大了，露骨地表现出厌恶的脸色。

“嗯？”

突然间，艾格鲁停下了脚步。在寂静的深夜里两个人的脚步声显得十分清晰，一个人停下脚步后自然会引起另外一个人的注意。

“怎么了？”

蕾依疑惑地注视着伫立在原地的艾格鲁。

“被跟踪了，不要往后面看，对方会察觉。”

艾格鲁压低音量回答。

“探知。”

蕾依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探知魔法，这种魔法不会发出动静，便能探测出周围的具体情况。距离上一次发动这个魔法已经过了有些时间了，会有什么生物接近过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以防万一就有必要灭口。在短短数秒内蕾依就做好了这个打算。

“是哥布林，一共有2只。一只正朝着我们的反方向快速移动，还有一只正保持着距离观察我们。”

“是哥布林啊，那就随它去吧。”

得知跟踪者的真面目后，艾格鲁显然丧失了解决问题的斗志。

“这样好吗？另外一只明显是去通风报信去了，大概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被一群哥布林包围吧。”

“用你的那个什么藤蔓魔法想点办法解决呗。”

“你就没有动手的打算吗？”

“麻烦啊。”

自己手里又没武器，还要以一敌多，如果蕾依一个魔法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自己出手？艾格鲁心里只有这种想法。

哥布林是夜行性魔物，通常都是以集团活动，偶尔会有独来独往的个体。集团通常会先派遣类似斥候的个别哥布林去寻找猎物，找到之后再通报给团体，进行集团狩猎。而越是需要集团行动的生物，其个体能力就越弱，所以哥布林对于冒险者而言并不是什么太有威胁的物种，对于蕾依和艾格鲁两个人更构不成任何威胁。

没有商讨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两个就再次走了起来。

“不过真亏你能察觉到有哥布林跟踪我们啊，我在使用探知魔法之前完全没注意到。”

“像我这种没有魔法天赋的人，只有靠强化自身的身体能力来战斗了，所以感官上会变得十分敏感。不过我并不知道跟踪我们的是哥布林，在这个意义上你的魔法要好用多了。”

艾格鲁察觉敌人靠的是感官，但他只能知道哪里存在生物的气息，而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生物。而蕾依的探知魔法能够探测出具体的敌人情报和位置，却无法像艾格鲁那样能及时发现潜在的危机。因此两个人的能力正好形成了互补。

“你真的什么魔法也不会吗？仅凭提高自身的能力就能成为曾经最强的勇者，实在有点难以想象。”

“魔法这种东西相当吃天赋，不管后天再怎么努力也绝对赢不了那些天赋强大的人。但身体能力就不一样了，付出多少就能获得多少回报，那是属于自身奋斗的财富，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魔法并非万能，不能代表实力的一切，毫无魔法天赋的艾格鲁当初也别无选择，只能靠提高自己的肉体和近战技术来与他人竞争。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残酷的环境里，不知不觉就已经获得了凌驾于大部分人的战斗能力。

“可是最强的勇者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我完全不知道。”

艾格鲁完全不知道自己死后原来是被世人这么称呼的。

“这不是当然的吗？留下了那么伟大的功绩，在这100年间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

“只是没有那个机会而已吧，我不认为自己配得上最强的头衔。”

艾格鲁认为自己只是恰好解决了世人所认为的最棘手的敌人，又没有跟所有人类一一比个高下，怎么能说是最强？单就不会魔法这一点他就在战斗上吃了很多亏，那些会魔法又会近战的全能战士才配得上最强的称号。

而且，被套上“最强”的头衔，也意味着要付最大的责任，这是艾格鲁万万不想接受的麻烦的事。

“谦逊是好事，但你只是不想被摊上多余的麻烦事吧。”

仅仅是相处了短短的一个晚上，蕾依就差不多摸清了这个勇者的性格。

“我只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国家也不是为了人民，这是我铁打不动的处事原则。所以不要再用英雄或者勇者这样的称号来称呼我，我听起来只觉得像讽刺。”

“我又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既然你不乐意那我就直接叫你的名字吧。”

“等等，直接叫我的名字会不会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作为一个已死之人，名字已经广为人知了吧。如果叫我原名的话岂不是会遭到怀疑。”

尽管100年后已经没有人认识艾格鲁了，但突然出现了和以前的勇者同名的人，即使被怀疑是勇者本人的可能性很小，也不应该去冒那个极小的风险。

“你的意思是你想换一个新的名字是吗？”

“如果有那个必要的话。”

“不用，艾格鲁这个名字在现在可是相当常见的，谁都不会怀疑你是真的勇者。”

“什么意思？”

“在你死后，你被国家授予英雄的称号，名字叫艾格鲁的人呈现爆发性的增长。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像传说中的勇者一样为国家和人民做出巨大贡献而纷纷给自己的孩子取名艾格鲁。因为太过分了国家不得不出手干预，于是他们就钻空子取名叫阿格鲁、艾克鲁、艾泽鲁、艾格鲁勒斯、艾格鲁泰尔等等；有的人明明叫克里斯，外号却是艾格鲁；孩子中最能打架的被称为小艾格鲁，从小显现出惊人战斗天赋的人被称为艾格鲁转世，甚至还有人冒充成艾格鲁的后代坑蒙拐骗，有段时间真的是形成了一股‘艾格鲁’热潮，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退下去。”

（什么情况？那也太可怕了。）

艾格鲁听到这些话却完全高兴不起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后会给世间带来这样的影响。

“所以就算你自称艾格鲁，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你是真正的勇者，只会觉得又是一个艾格鲁的狂热崇拜者而对你投以同情的视线。”

“那也太可悲了吧。”

艾格鲁对于自己拥有了众多崇拜者的世界内心感到无比复杂。

于是听了蕾依这些话后，艾格鲁还是放弃了另取一个新名字的打算，本来也觉得取新名挺麻烦的。然后顺着话题开始向蕾依问起在这100年里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首先罗曼帝国依然是最强大的国家，在解决了魔物大军侵袭的威胁之后，似乎又扩张了一些领土。现在的国王自从艾格鲁死后已经换了两届，现在已经迈入中年，仅有一子。然后是冒险者的地位因为艾格鲁的牺牲得到了提高，制度和待遇相较于以前都有了显著的改善。据说全世界登记在案的冒险者总共超过了50万，如果全部集合在一起完全可以称霸全世界了。

两个人就这样交流着有关现如今的事，被哥布林盯上仿佛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样。

直到数十只哥布林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说起来，圣剑艾洛刻珀斯现在在哪儿？”

“怎么？你终于有战斗的意思了？”

甚至还无视它们继续聊天。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而已。”

圣剑艾洛刻珀斯可以说是艾格鲁曾经唯一的“战友”了，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古遗迹第一次发现它时满嘴都是对人类的不信任和对艾格鲁的威胁，一起行动久了才渐渐认同了艾格鲁，意外的是把有意思的圣剑。

“圣剑艾洛刻珀斯在你死后被保存在帝都教会圣堂，100年间几乎没有人使用过它。”

“几乎？还真是用了一个暧昧的字眼啊。”

“那是因为就在1年前左右，终于出现了一个圣剑认同的人。所以现在圣剑是回不到你手里的，死了这条心吧。更不要因为嫉妒别人就强行从人家手里抢来哦。”

“谁会做那种事啊？！”

（这女人是以为我把圣剑当成了自己的恋人还是怎么的？）

当然艾格鲁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对于他来说圣剑艾洛刻珀斯是一把理想的武器，相处时间长了也确实有了一些感情，但还不至于从别人手里抢也要抢回来的程度。

“而且你了解你现在的立场吗？现在的你可是不死者，你觉得还能使用圣剑吗？”

经过蕾依的提醒，艾格鲁才重新认识到自己的立场。

圣剑是专门针对魔物而被创造出来的，现在的自己别说使用它了，光是碰到它身体就会受到犹如太阳灼烧那样的伤害。也就是说，一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曾经的“战友”就会变成自己的敌人。

（确实，老朋友再次相见一起叙叙旧什么的就不要期待了吧。）

自己是已死之人，而艾洛刻珀斯又找到了新的使用者，自然代表两人的联系已经结束了。虽然艾格鲁有点好奇现在是谁在使用艾洛刻珀斯，但对于双方来说不见面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两个人一直没把它们当回事，周围的哥布林顿时变得十分恼火，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发出怪叫。

“喂喂你怎么还不解决掉它们啊？你得意的魔法呢？”

完全没把哥布林放在眼里的艾格鲁如此对蕾依抱怨。

“才不要，刚才的藤蔓魔法需要使用很珍贵的植物种子，我才不要浪费在哥布林身上。”

那就是说如此珍贵的种子使用在艾格鲁身上才是值得的，当然他完全不会觉得高兴。

“那就用其它的魔法啊，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其它的魔法没办法在不破坏森林的前提下一次性对付这么多哥布林，你也来帮忙。”

“啊？要我帮忙？我手里又没有武器。”

“对付区区哥布林你还需要武器吗？”

“切……”

在还没有把“麻烦死了”说出口的时候，一只哥布林就朝艾格鲁扔了一块石头。

极具原始的攻击方式，但是很有效，被击中头部的话一般人会立刻失去意识吧。但他们搞错了攻击对象。

艾格鲁准确地接住了哥布林扔过来的石头，然后立刻以牙还牙扔了回去。石头以极快的速度击中哥布林的头部，瞬间将里面的脑髓给砸了出来。

当场毙命。

紧接着另外两只哥布林又挥舞着简陋的武器朝艾格鲁扑过来，但在碰到他之前就被艾格鲁一脚踹飞，同时还被夺走了武器。

哥布林所使用的武器是用细绳将一块坚硬的石头绑在木棍上，凭借它们的智慧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武器了。但有时候它们会缴获到人类的武器增加自身的战斗力，是一种小看它会吃亏，重视起来又感觉没必要的狡猾生物。由于哥布林繁殖能力强，每年冒险者工会都会派人清剿哥布林的巢穴才不至于泛滥成灾，但始终无法将其灭绝。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艾格鲁直接用拳脚干掉了6只哥布林。他迅速回过头查看蕾依那边的情况，发现那边的哥布林也正挥舞着武器准备朝蕾依脸上砸去。

艾格鲁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不，如果他有心脏的话一定会被吓得跳出来。二话不说就拿起从哥布林手上夺过来的武器投掷出去，准确无误地击中离蕾依最近的两只哥布林，然后再以极快的速度赶过去将剩下的哥布林一网打尽。

“你在搞什么呢？！站着不动干什么？！攻击啊！”

艾格鲁将蕾依护在身后，并对她怒吼了起来。

蕾依只要被蹭到一点皮对艾格鲁也会造成剧烈的疼痛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会生气也情有可原。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作为我的保镖是否有保持足够的自觉意识和反应能力。结论是还不错，被誉为最强的勇者保护感觉确实可靠。”

而被发火的本人却如此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好想揍这个女人……）

艾格鲁的脸上爆出了青筋。

“开什么玩笑？你再这样玩我信不信我当场和你同归于尽？”

“那就把你嫌麻烦的性格改改，按照你那松懈的精神状态，被人打个措手不及也毫不奇怪吧。”

“我……我自有分寸。”

艾格鲁回答得不是很有底气。

这也难怪，以前艾格鲁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现在一下子让他保护别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习惯。

“总而言之，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开玩笑，如果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当作你想单方面撕毁我们的协议。”

“我知道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至少获得了蕾依的口头承诺，艾格鲁的气算是消了一些。不过也因为刚才的战斗令他明白了一件事，果然赤手空拳战斗太没有效率了，得想个办法填补圣剑艾洛刻珀斯的空白。

“探知。”

此时，蕾依再一次发动了探知魔法，侦查附近是否还有哥布林埋伏。

“有一只哥布林逃走了，大概刚才一直在暗处观察我们吧。”

“我知道，故意放它跑的。”

艾格鲁会故意放跑哥布林，看来不只是单纯地嫌麻烦而已。

“你有什么打算吗？”

见艾格鲁开始收集哥布林的武器，蕾依冷静地问道。

“既然哥布林能够这么快召集到自己的同伴，说明附近应该有它们的巢穴吧。”

“应该是吧，你要跟上去吗？”

“是啊，刚才那几只哥布林都不是很厉害，没有像是首领的家伙。因为目标只有两个人，所以真正的首领大概以为派数十只哥布林就够了，现在应该在巢穴等待战果才对。”

“看来你是相当讨厌哥布林啊，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嫌麻烦不会做出这种赶尽杀绝的事呢。”

“不……”

艾格鲁转过头，对蕾依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

“我也想做个实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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