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约克叔叔全名约克·虏伯,曾经也是一个贵族。年轻时为了追求爱情,和自己所爱的女仆选择了私奔。不幸的是十年前那个女仆换上了十分严重的病症——
“发现的时候已经没办法挽回了,我在她的家乡陪她走了最后一程。她死后,我就到处流浪,最后飘到这里当了一个守夜人。你身上的衣服是女仆装吧?真是让人回忆不止啊……”
老头高声长叹,从腰间摸出一柄烟斗点上,吞云吐雾起来。
“看见了你,就想起当初她的样子。平白的女仆装,黑亮的小皮鞋,还有洗衣房的味道,让我深深着迷。”
“我多想再见她一次,再让她帮我泡一杯咖啡,帮我……”
老人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别过头来看着我,睫毛缓缓扇动。
“我说,你要不要试试她的衣服?”
……
略带灰尘味道的女仆装穿在我身上,略微有一点点宽松。和王宫里的制式不同,这是一套短裙的样式,蓝白搭配的色调看起来要活泼不少。
抱着自己的衣服,我有些拘谨地站在约克叔叔面前,任由他打量。
“真好啊,我倒是觉得很适合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老人乐呵呵地说着,非常大度的样子,我则连忙挥舞双手婉拒。
“不不不,这么珍贵的衣服,我怎么能收?”
话音未落,约克的脸色突然一变。
“你是嫌弃这是死人的衣服吗?也罢,不要就不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把烟斗往桌子上一砸,他起身向我走来,那架势仿佛要把衣服硬扒下来一般。我连忙护住胸口,边后退边喊到:“我没有那个意思!我马上脱还给你,你不要过来!我害怕!”
这个人的脾气未免也太古怪了,我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又会怎么惹恼他。可出人意料的是,把我逼到墙角之后老头突然笑了。
“你这回怎么不改变主意了?我正等着你反悔呢。”
反悔?
我一时有点懵,他的意思之间,似乎觉得只要自己生气我就会害怕地反悔?是因为之前蘑菇汤的原因吗?所以他刚才的架势也只是装出来吓我的?为了让我收下这衣服?
——这位老人家未免太难捉摸了吧!
“不管你收不收,这衣服我是不要了。毕竟人都死了,衣服留着也没用。”
约克回到座位上,又断断续续地抽起了烟。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清晰。在雨声的抚慰下,我那躁动的内心逐渐安稳。
我略微看了眼自己的女仆装,发现经过一天的逃亡它已经沾满了灰尘,裙摆上也满是泥浆。约克叔叔之所以让我换衣服,除了回忆起亡妻,看到我这狼狈的模样也是原因之一吧。
这个老头虽然有点怪,但大概是个好人!
回想起来,这一路上我还真是遇到了不少好人……
帮我潜入的女仆,送我出城的“爸爸”,背我穿过荒野的“叔叔”。虽然也遇到了一伙见财起意的人,但相比之下还是好人多一点。
这个世界,终于开始对我温柔了吗?
……
“……不早了,我看你也累了,早点睡吧。衣服别抱着了,放到那边明天再洗。床在楼上,自己上去,十多岁的人了,自己睡觉应该没问题吧?我?我今晚在这椅子上将就一晚……啧!我说过的吧,客套的话就免了,这么小的年纪哪来这么多礼数。不睡床就别呆在这座房子里了,你是想出去淋雨吗?”
约克一番话语连珠炮似的打出,完全不容我插嘴,我被他呛的说不出话,只好默默放了衣服上床睡觉。
老头的被褥带着淡淡的烟味,让人不由皱眉,但这一天下来我确实累的不成样子,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合上眼睛没多久,我的意识就消失在了细密的雨声当中。
……
“芙兰——”
我被抓到了断头台上等待着闸刀坠落,周遭都是看不清面孔的民众,他们起哄喧嚣,等待着一场好戏。
不远处,芙兰坐在高高的看台上,一滴泪水顺着尖尖的下巴滑落。
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什么用也没有。
闸刀呼啸——
梦到这里就醒了。
我有些燥热地掀开被窝,第一眼就看到明亮的窗户正洞开着。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房檐上有积水低落。
雨停了,天也亮了。
“哦?醒啦?”
约克叔叔正倚着窗子,借窗外的天光读着一本小书,见我从噩梦中惊醒,他调侃似的问道:“那个芙兰是谁啊?你的小情人儿?一晚上尽听你喊她的名字,可烦死我了。”
他说话的时候两撇白眉不住地耸动,嘴上的胡须也颤抖着,显得表情十分生动。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由羞红了脸。说梦话也就算了,还喊芙兰的名字,这也太丢人了。而且小情人儿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我一不小心还说漏了什么?
我想用起床的动作掩饰一下自己的羞赧,却发现双腿酸痛难忍,动一下痛一下,就连把腿曲起来都变成了高难度动作。
“嘶……”
被涌上脑海的酸痛感逼得倒吸一口凉气,我放弃了曲腿的打算。看到我难堪的样子,老头合上书走了过来。
猛地,他把双手一下按在了我的大腿上。
“哈呼!好好好疼!您这是做什么!?”
“哈哈哈,疼啊,那就对了。我帮你按摩按摩,明天就好了,不然得疼好几天嘞。”
他边笑边说边按,完全不顾忌我的感受,或者说看到我别扭的表情反而觉得有趣。望着我含泪忍受的可怜样子,老头笑容大盛,双手拧地更起劲儿了,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铁手无情。
我握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止他,但那粗壮的手腕哪里是我能抗衡的,最后只得低声下气地哀求:
“呜……能不能轻一点……”
“轻了就没用啦!还能说话看来是我劲儿还没用够,来,这个力度怎么样?”
“……”
意识被排山倒海的痛感淹没,我仰视着老头的笑脸,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看来这一回,他的力气用够了。
但不得不说,这以毒攻毒的法子还是挺管用的,按摩结束后没多久我就可以下床走路了。只不过双腿还是有些酸软无力,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
有些吃力地坐上高凳,双脚悬空,不由自主地摇晃起来。
“约克叔叔,你知道到哪里可以找到出国的车队吗?”
啃着黄油面包作为早餐,我顾不上伤痛,急迫地向老头询问。离我出逃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国王不可能还没发现我不在的事实。用不了几天通缉令就会挂满全国各地了吧,再不抓紧时间逃出镜之国的话,我可就危险了。
老约克也嚼着面包,沉吟片刻,他摇头道:“车队有是有,但最快也要下周才会出发。看你的样子,很着急吗?”
我默默点了点头,却没有告诉他原因。自己是个逃犯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直接告诉别人了,就算约克是一个好人也不行。
但约克·虏伯实在不是一个通情达理之人,我的小秘密在他面前仿佛无所遁形。
“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呃……”
太直白了,实在是太直白了,哪有人会这么问的?简直一点回旋的余地也不给我留。我一时骑虎难下,梭不出话。
老头把烟嘴往我头上一敲。
“我约克·虏伯难道会害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你不说我帮不了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吗?”
“可,可以……”
我心下一横,索性把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
“哎呦呵,你就是若萝茜·薛西斯?”
老人竟然认识我,这让我觉得有点神奇。一直以来住在王宫当中,我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对面外面世界的发展全然不知。我本以为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忘了才对,没想到……
“你父亲的审判当时可是轰动一时,镜之都方圆百里传的沸沸扬扬,我这人虽然不关心政治,但也被迫听说过一点。”
老头捏了捏我的脸。
“原来是大法官的女儿啊,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说着这样的话,他居然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看淡了生死的笑容,让人生不出恶感,甚至还莫名羡慕。可他的这种怡然自得,却让我不由来气。
我这边可是在认真逃命,您就不能严肃一点点吗?
“车队的事情……”
“这么说,你是在逃的通缉犯喽?啧啧,才十三岁就当了的通缉犯,了不起。我六十多岁还没当过呢,哈哈哈。”
“……您说什么呢,我才不想当那种东西。”
要是在漫画里,我觉得现在自己一定满头黑线,额角一滴大大的冷汗。这老家伙真是只顾自己开心,我的感受他就一点也不在乎。都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他以为我笑的出来吗?
好在老头虽然不正经,但多少还是有可靠的地方。只见他唑了一口小酒——早餐还要喝酒,真是个怪人。
只见他唑了一杯小酒,悠然道:
“国王嘛,我没见过本人,不好评说。不过若萝茜·薛西斯,我倒是好好看过了,是个好丫头。所以不用这么慌张,叔会帮你的。”
我直勾勾地望着着这个白发银须的老者,悬空的双腿不知不觉停止了摆动,一股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毫无疑问,约克的心中有着属于自己的标尺。当用这杆标尺丈量世界的时候,他的言行堪称正义。
和密道口守株待我的人截然不同,这是一个正直的怪老头。我想我可以信任他。
“你要逃出镜之国是吧?放心好了,车子的事情我替你安排。现在先乖乖吃饭,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要怠慢了自己。”
回过神来,我马上起身想要谢礼,却被约克制止。
“先别急着谢,我可不是白帮你的,也需要你帮我搬点东西。”
“搬点东西?”
“搬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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