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曾经的友人

众人顺着大黑拆出来的路向着婴啼的方向前行，一路上是越看越心惊。

厚达数十尺的银行金库被巨力硬生生挖出一条路来，价值连城的黄金、氪金、灵晶散落在地，琉璃境的岩石傀儡也不知道怎么的**到了天花板上，看损伤似乎一个照面就上去了。

众人把钱分了一分，又继续向前走，途中砍死了两只不长眼的怪物、三只不长嘴的怪物、四只不长耳朵的怪物，五只不长鼻子的怪物，又忙里偷闲吃了点零食，总算是看到大黑的背影。

大黑的背影有些萧索。

把嘴里含着的又大又粗的烤肠一口吞进肚子里，玉玥掸了掸手，快步走了上去。

“有什么发现吗？”

大黑一动不动，没有回话。

玉玥也不气，点点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中，一个四足四臂的怪物就在那里。

那是……

玉玥的瞳孔猛然一缩。

“靖朔，你没有看到什么其他的白点吧。自灾难发生以来已经过了快两个月了，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婴儿怎么可能在这个噩梦难度的副本中存活？”克洛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不，他的父母就在这里。”玉玥错开身，指向了不远处静默不动的怪物，沉沉道。

不知道是否是刻意而为之的，总之大黑现在锁在的位置非常不错，不但隐蔽，而且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对面的街道，也就是怪物所在的地方。

那个怪物大体是人形，只是琵琶骨后方和盆骨后方分别长出了一双手臂和腿。那多余的手臂异常长大，像是三条手臂拼接在一起一样，想必若非有四足支撑，光是这手臂就可以让那怪物自己重心不稳、倒地不起。而除了这点，那怪物与常人最大的区别当属那张脸了。那张脸一半是女人，一半是男人，泾渭分明，犹如缝合怪一般。

“那是……艾卡琳和罗曼！”看到那各自半张依稀能辨认出来生前模样的脸，卡尔曼不由惊呼出声。幸好他实力高强，在声音传出之前就把它压了下去，否则绝对会吸引住那只怪物的注意。

没错，那个怪物，就是大黑一直在寻找的友人。

无怪乎大黑会如此。

来时，欣欣念叨着自己友人，期望能够再次相见，一次次打击，却从未放弃。但现在，他见到了他们，却已是怪物。

大黑虽然看上去是个可怕异族，而且不懂人言，但他的心又何尝不似明镜一般。他不是傻子，傻子早就死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怪物就是他们的敌人！

友人变成了怪物，那是比死在这里，灵魂遁入六道轮回还要让他感到悲怆的结果。

“呜呜——”大黑悲鸣着，似乎在悼念友人沦落于斯。

“看开点吧。”玉玥抓住了他对自己来说过于宽大的手掌。

他没什么能说的，只有如此。

大黑不会流泪，他默默地转过头，伸手抓在了玉玥腰间的剑柄上。

施力一拉，随着哧的一声，即使对他来说也相当长的玄冥重剑被拔了出来。

死者不容亵渎，他要亲手，干掉那个怪物。

“轰”

一脱离玉玥，玄冥重剑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众人:“……”

没有铃科的法术，大黑根本拿不动这柄剑。

大黑抬起头与玉玥对视了一眼，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而就在这时，玄冥重剑造成的巨响又惊出了婴啼。

这一下，众人就在不过百米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纷纷向声源看去，他们中最菜的都有黄金七八阶的样子，这百米的距离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他们这下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在断垣残壁之中，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同时，缝合怪也动了。

卡尔曼胡子一吹，一句“呔，孽畜，你想作甚”就要脱口而出，宽大的脚掌直接踏前了一步。

但缝合怪的所作所为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那双长长的手臂缓缓降下，轻柔地抱起了婴儿，如同摇篮一样小心翼翼地摇晃着，生怕弄坏了他。男女混合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深处笑容。

还保留着对孩子的爱吗……

玉玥怔怔地看着那里，左手握着的月咏剑都颤抖了一下。

若说普通的没有什么意识的怪物的话，他说杀就杀，一点都不会手软，但这个……

玉玥低下头，牙齿咬得紧紧的。

他不并不能算是一个好人，但缝合怪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只不过是在守护自己的孩子而已，他下不了手。

可是……

玉玥的剑突然握紧了。

“艾卡琳和罗曼最后的执念撑不了多久的，也许他们会亲自动手，也许会是别人，又也许会是那些未知物质，或者是婴儿的体质自己撑不下去。但总归的，我们不去的话，那个婴儿必死无疑。”卡尔曼缓步走到玉玥身边，表情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的，要想那个婴儿活着，缝合怪必须死。

“呜呜呜……”

努力几下都没能拔出剑来，大黑终于放弃了，但马上就听到了卡尔曼的话，猛然间手舞足蹈起来。

“你是问能不能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把婴儿带走？”玉玥问道。

大黑停下手中的动作，冲他点了点头。

“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但难度较大。”刀疤脸走了过来，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何止较大啊，大了好几个档次了好不好。”克洛白眼一翻，“那个怪物起码也有琉璃境了，别看我们这儿有两个琉璃境，但杀和无伤击败完全是两个概念好吧。”

“琉璃九阶。”靖朔补充道。

杀死琉璃境，和在不伤害琉璃境的前提下从对方手中抢走最他重要的东西，根本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

“那试试吧。”玉玥提起玄冥重剑，深深吸了一口气。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照我说，我们根本没必要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只是一个婴儿，是个累赘而不是战斗力！而且也不知道那个怪物的战斗力有多强，纯灵力又不多，我们不能去赌。”克洛一把抓住了玉玥已经伸出去的手臂。

手臂很是纤细，但克洛却感受到了隐藏其中，凶兽一样的磅礴力量。

玉玥用力甩了甩，但克洛的修为毕竟比他高，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甩不掉。

像个牛皮糖一样！

回过头，玉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克洛却不为所动。

喂，男男有别啊，不要一直抓着人家的手臂不放，我可对男人没兴趣。

“克洛。”卡尔曼把克洛的手拿了下来，玉玥终于得到了解脱。

“总要试一试。”

“试？试什么试？拿这么多人的命去赌吗？父亲大人，千兀城就剩下这么点人了，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好民众吗，为什么现在要带他们做这种没必要的危险事情？”克洛反问道。

在他身后，许多人都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也不是说完全支持克洛的话，只是希望卡尔曼的要求降低一点。杀掉怪物，救出婴儿，这样就行了。

“如果他们选择逃避的话，我自然会拼尽全力把他们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但现在他们既然选择了战斗，那就是我的战友，是要和我一起保护民众的战友。而那个婴儿需要我们的保护。”

“需要？那我们就不要活呜……”克洛大吼了一声，但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缝合怪耳朵动了动，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危险后，又把头沉下去了。

还好……

玉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的小云。

“嘘。”周围人对着克洛纷纷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克洛郁闷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知道他们所做不错。

八字还没一撇呢，哪能招来敌人？

“我不需要你们跟着，一个人就可以了。”话音刚落，卡尔曼瞥了一眼克洛，双手提起了如山的塔盾。

走到阴影的边界，他又补充道:“我是护卫长，我不能眼睁睁地等着那个孩子死。”

“父亲！你又要逞英雄。千兀城已经毁了，你做给谁看呢！”见卡尔曼不听劝告，克洛大吼了一声，脸色涨得通红，胸口犹如蛤……青蛙一样一起一伏，说到最后甚至都爆出了破音。

上一次，还是类似的场景，他的母亲死了。但末了，至少还有成千上万的民众自发前来祭奠。而这一次，什么都没有。

“英雄吗？英雄哪里需要做给谁看。克洛，你记住了。有没有人知道并不重要，当你伸出援手的那一刻，无法被改变曲解的事实就已经成立了。你就是英雄。”

没错，无需他人评判，哪怕被唾弃怒斥，讥讽嘲笑，泼一身的脏水，背所有的黑锅，负一世的骂名。

但——

英雄就是英雄。

“有天地你我与时间铭记！”

卡尔曼冲出了阴影，与同样注意到这里传出声响的缝合怪对视在了一起。

视线点燃了熊熊烈火，缝合怪咧开了嘴，一边大一边小的牙齿已经化作了非人的利器，咆哮着向卡尔曼冲去。

战斗，一触即发。

哦，对了，跑到一半的卡尔曼又补了一句。

“别让泣血天来的家伙看扁了！”

玉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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