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运河之交的人与妖

过了好一会，幽灵才敢再探出头去看看书桌那边的情况——它的身躯一轻，自然地再度飘起。那个“红白的身影”再度被借书人所挡住，而且这次是两个借书人一同簇拥在书桌面前，看来那位小女孩要处理完毕的话还需要好一会。

没有半点迟疑，幽灵毫不犹豫地近地漂浮，冲向那个特殊的，被记忆幽灵萦绕着的书架。虽说如此，但它依然本能地绕开挡在前边的人腿和书架，却全然忘却自己这幽灵之躯可以穿越任何实体的事实……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啦。”随着书桌前那俏生生的声音再度响起，伴随着那两个人类转身的动作，幽灵的身躯再度一僵。它迅速地四下看看，却绝望地发现——好巧不巧，最近的书架缝隙都被人类的身躯所阻拦！如果它不强行穿越人类的身躯的话，它是藏不进去的！

“不能”、“后果”、“不明”，幽灵简短地在地上的尘土里刻下浅浅的几个字。与此同时，那两个人类已经完全转身，走向铃奈庵的大门。而书桌后面的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也彻底显露……

幽灵的脑袋本能地向后缩着，望着那“红白的身影”。而对方则是双手交叉着放在下巴下面，垂下眼帘，看着下方的地表——或者说，就是在看着这个缩在地面上瑟瑟发抖的幽灵。

整个铃奈庵对这只幽灵而言仿佛陷入一片死寂，它甚至不敢抬起脑袋，好好看看这个“红白的身影”到底是在拿什么样的眼神盯着它……

过了或许是一分钟，或许是数个小时。但总之，这个“红白的身影”终于愿意把自己的眼睛挪开，看向自己那摊在书桌上的书籍，脸上露出恬然的笑容。

这只幽灵宛若脱力一般，坠落在地。它甚至没有注意到，一个人类的脚穿过了自己的身躯踩到了地上。

但很快这只幽灵再度振作起来，迅速地往那特殊的书架飘去。时间不等人，这“红白的身影”何时会再度把注意力放到它身上始终是个未知数。它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去看看那书架上的记忆幽灵中都带着什么玩意……

===

本居小铃看着摊在桌上的书，原本紧绷着的笑容终于放松下来。书的一角微微掀起，露出“阿加莎”这几个字来。

比起和这茫茫多的借书客打交道，小铃更喜欢就这样平静地看着自己想看的书，就这样沉浸在书本中描绘的世界里……

更何况，友人的新作，值得她细细品味，细细研读——然后对那位兼职推理小说作者的史学家提点微不足道的建议。

“你好，本居小姐，请问你有在听吗？”过了好一会，小铃才反应过来面前又有一个人过来向自己借书了。

对方嘴里似乎还在嘀咕着什么“方才脚上怎么各种感觉都有”这样奇怪的话语。

她叹了口气，把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抬头看向面前的普通村民，摆出礼仪性的笑容：“抱歉，刚刚光顾着看书了。那么你要借的就是这本吗？这本……”

===

《每夜一个鬼故事》，幽灵从这本书的侧封上得知，这本书的名字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名字——如果无视这个名字下方一个面容苍白，竖着一根食指在嘴前的女孩面容的话。

不过对这只幽灵来说，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本书虽说不厚，但它周围聚集的记忆幽灵的数量多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堪称人满为患。这就让这只幽灵很好奇了——虽然藤原妹红也做到了这一点，但她那是实打实地收集过来的。这一本书何德何能，能聚集起这么多记忆幽灵？

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幽灵所有的记忆告诉它，它现在的这种想法可以被冠以此名——这只幽灵让一只记忆的幽灵融入它的体内。

===

“说起来，你怎么会对这本书感兴趣呢？”小铃在给这位客人办理完手续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问道，“虽然现在人类村落确实有很多原本对看书不感兴趣的人类开始借书……不过不介意我也问你一句吧？”

这个人挠了挠脑袋：“朋友宣传的啦，说这些来自外界的书籍有部分地介绍了幻想乡里新出现的某些事物。就像……就像当初某个和珠子有关的异变里，不是那几个在人类村落里打过架的家伙用的都市传说嘛？听说这种书里有所记载，我也对此有点好奇，想了解一下。”

“这样。”小铃微微颔首，“那就好好读读吧，不要只对此有一时兴趣就好。这里随时欢迎你继续借书哦。”

===

“嗯？”一个穿着被汗水浸透的背心，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台机械前，手里还不忘放下一根鸡腿骨头的男性皱起眉头，看向眼前的一块板子。

这个人类的视线集中在这块板子上的一条横框中——更准确地说，是这个横框顶端的一行蓝色小字上：“这些图片，总有一张你是没看过的”。

他的手轻轻动了动，点开了这个帖子。与此同时，他的鼻子里轻轻地哼出一声。

一个嘴巴两侧伤疤一直蔓延到耳朵根，被称作“裂口女”的女性人类；一张看似普通的黑白图片，但仔细观察则会发现背后的树林间有个高瘦得吓人的人影；黑暗模糊的照片中，一双灯笼般亮着的眼睛是那么醒目……一张张诡异的图片，倒映在这个人类的眼中。

然而，这个人类眼眸间的轻蔑之色只是越发浓厚。他熟练地让板子上不再显示这个版面，而且板子上更是出现一个小框，上书“该帖已删除”。

“整天拿这种玩意吓人干什么。编出来的都市传说而已。”这个人类撇撇嘴，说道，“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啊。”

恍惚间，在这只幽灵面前的，唯有这本带着独特封面的书籍而已。

幽灵沉默片刻，它轻轻地写下几个字，以抒发那充斥着其身心的情感——“无法理解”。

而它唯一能做的，只有把脑袋转向附近的几只记忆幽灵——在那之前，它迅速地“瞟了一眼”那“红白的身影”附近的情况：那个女孩又开始招待起客人来了，暂时无需担心。

幽灵飞也似地把各个记忆幽灵融入自己的体内，冥冥中，死亡的威胁一直对它穷追不舍。

===

“哈……”再度送走一批客人之后，小铃伸了个懒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她眨巴着朦胧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人群。

突然间，她有点后悔和那面熟的妖怪，还有一个陌生的人类，做那样一个交易——一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交易。

她微微抬起眼睛，看向旁边那摞了满满一书架的，自外界流落进来的书籍。

===

日上三竿，铃奈庵对面的柳树后方的阴影中，幽灵看着面前那熟悉的脑袋，有些发愣。

“本体看你进去太久，等不住了。”这个脑袋不住地点着头，以示歉意，“她只留下你来接应我。”

“不错了”、“里面”、“一个”、“红白的身影”、“吓死”，看着幽灵留下的字迹，这个脑袋的眉头拧到了一起。

“你指的是谁？”脑袋压低声音问道。

幽灵龙飞凤舞地写下那身着红白格子衫的女孩的外貌特征，然而，这个脑袋看着它的描述，脸上露出的，唯有无奈的神情。

“本居小铃，铃奈庵店主的女儿，经常帮忙打理店铺。这个女孩的特殊能力只有解读妖怪书罢了……她的灵感不多，你这种程度的幽灵，她还看不到。”

这只幽灵一头歪在旁边的柳树上，无力地滑落在地。

幻想乡的死后之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