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上的〇〇〇〇

冥界之外，那个特殊的幽灵扭过头去，看着那扇宛若大门一般的厚重结界渐渐恢复原状，化为一片虚无，空留如神道一般的柱子立于两侧。

这个幽灵在原地漂浮许久后，才慢慢扭过头去。好似对冥界有百般不舍一样，它连离开的速度都是那么缓慢……

——不过，实际情况很简单：这个幽灵现在可谓是迷茫到了极点。

它离开冥界的唯一理由，就是那虚无缥缈的执念：找回自己的记忆。

但在现在这个被带有记忆的幽灵所充斥的幻想乡里，这个想法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不现实。更何况，它之前所处的冥界白玉楼是什么地方？外界进来的幽灵，都要先来这里走一遭。自然，虽然鱼龙混杂，但白玉楼里的记忆高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就算这只幽灵眼光挑剔，它也好歹在那么多的记忆里接触到了某些可能和自己的过去相关的……

然而，出了冥界之后的这片云海上，极目远眺，一片茫茫。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它一只幽灵。

这个幽灵一边随风漂浮，一边扬起“脑袋”，四下打量，好像在搜寻那些带有记忆的幽灵一般——天知道它是凭借什么感官感知到那些事物的。

过了许久，这只幽灵终于疲惫地垂下脑袋。它的尾巴在身后晃荡，于虚空中留下一串字迹：“无意义的搜寻。”

片刻之后，它的尾巴再动：“妖梦有言”、“幻想乡内”、“收集记忆的人或妖”、“重点”。

这只幽灵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再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而是专心致志地向前随风飞行。不过，它的飞行的方向依然是那么毫无目的，仅仅只是随着高空的乱流到处飘着——毕竟在幻想乡里，它是个陌生人。到底有哪些人类或妖怪收集了这些东西，它一概不知。在冥界的时候它也在专注于训练，完全没问及这些事项……

这只幽灵停下了飞行的脚步。它的“脑袋”微微昂起，看向远方的天空中。

远方的茫茫云海之内，似有樱花花瓣飞舞——只是“似乎”罢了，那如同花瓣一样的影子被完全埋没在云海里。与此同时，仿佛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这个幽灵似乎完全不理解——当然确实也是这样——这样的景象意味着什么，它只是直愣愣地停留在原地，等待着那个声源越发接近……

渐渐地，那个声音越发清晰——“春天来了哦”。与此同时，那“樱花花瓣”也开始越发清晰……

突然，一个一身素装的女孩振动着梦幻的双翼，冲出云海——带着身后成堆的，如窗帘一般展开的弹幕！

这个幽灵直到这个女孩撞上自己的前一瞬间，才疯狂地向一旁闪去。然而，还不待它喘口气，在这个女孩背后带出的弹幕便猛然袭来！那红蓝相间的小玉交杂在了一起，根本看不清其中的缝隙到底在何方。更有不少小玉聚集在一起，如同堆积在树下的落花一般飘落……

毫无章法的弹幕，但也正是这只名为“莉莉怀特”的妖精亘古不变的，对春日的喜爱的最突出的表现。

——当然这一切，这只幽灵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它几乎是在靠着本能躲避着这混乱的弹幕。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从前方正直而来的弹幕，但比起“狱界剑【二百由旬的一闪】”的时候，这次这个幽灵躲避得更加狼狈。有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从几颗小玉间，灵力光芒掩盖下的缝隙穿过。并且，比起当初主动找到弹幕间的缝隙向上穿梭，如今的它似乎反应迟钝了不少，永远都要等到弹幕几乎糊脸的时候才反应得过来……

自然，这只幽灵在弹幕间穿梭数十秒后，便被一坨小玉撞了个正着。

它的脑袋上冒着青烟，无力地往云海之下飘去，不知会落到何方。

而在云海之上，报春的妖精依然在呐喊着“春天来了哦”这句话。但或许是因为她已经飞出了很远吧，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淡薄，那么……毫无感情。

此外，随着她的远去，那象征着她报春之情的弹幕突然化为灰色，飘散在高空的乱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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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幽灵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躯，方才意识到自己落到了一片湿润的草地上。

之前由弹幕战带来的伤害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愈合，这只幽灵恢复了精神，再度飘起，扬起“脑袋”打量四下的状况——

最先映入它的眼帘的，是如之前的云海一般茫茫无际的白雾。白雾间，无数竹子伫立其中，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子间毫无明显通路，显然是一处人迹罕至之所。反倒是有无数幽灵在其中飘荡，时不时似乎还能看到什么长着长耳朵的妖怪躲在竹子后头窥伺，但再一看只觉得是错觉。

这只幽灵在原地停留片刻后，突然一个饿虎扑食，便扑向了在它身边路过的一个幽灵——比起充满执念的它来说，毫无目的，只是携带着记忆的幽灵实在是太无力了，只能任由它观看其中记忆……

下一秒，这只幽灵如临大敌一般，猛地从那只来自外界的幽灵中退出。而那只幽灵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这只幽灵的尾巴颤抖着在地上刻下：“刚刚是什么啊……”

诚然，它对于自己的“死因”相关的记忆确实怀有特别的强烈执念——但刚刚她从那只幽灵体内看到的尸山血海的画面是怎么回事？它在外界怎么可能死在这种地方？在白玉楼里，它收集过的，关于自己的过去的记忆全都只是些和日常生活相关的普通记忆而已啊。

这只幽灵冷静片刻后，晃动着“脑袋”，四下观察。虽然长成一副麻薯模样，不过它似乎露出了些许喜色。

——在这个竹林里散落的，带有记忆的幽灵密度不小。它肯定能从其中找到可能属于自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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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幽灵靠在一根竹子上，无力地滑落。不知为何，它收集过的记忆向它传来干呕的反应——尽管它根本不知道干呕是什么行为。

血，它在这个竹林里见识到的所有记忆里，都被血红色占了绝大部分的面积。在此之外，便是各种奇诡的人体：或是扭曲地趴在钢铁怪物旁边，或是胸腔开着大洞倒在地上，或是整个人都血肉模糊……这些人体的身下都是一片血红。尽管身为幽灵，它已经不大清楚人类是什么样的生物，不过它依然本能地察觉到，记忆画面里的这些人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的确，这样充满了和死亡相关的记忆的幽灵，是它搜索与自己的死因相关的记忆的天堂。但突兀接触到这样血腥的画面，对这个刚从无秽的白玉楼中出来的幽灵来说还是太刺激了点。

“没有一个有关……”或许是因为精神遭受了过大的冲击，幽灵刻下的字迹已经歪歪扭扭到了一种境界。

它再度昂起“脑袋”四下观察。不知不觉中，竹林已经入夜。竹子间闪烁着奇异的荧光，照耀着旁边虚幻的幽灵，这是犹如梦之国一般的景象。

——但这只幽灵的重点不在此般美景之上。

它顺从自己内心的欲望，朝某个方向飘了过去……

——朝一个它能感应到最多记忆的地方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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