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于悲伤中沉沦

走廊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把视线朝旁边撇开，不忍心再看向我。我的眼球失去焦点，嘴巴半开，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去世了……您在说什么呀？有希她才、她才十五岁啊！”

“请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这种事你叫我怎么节哀顺变！？

我差点爆出粗口，搁在半空中的右手已经扬了起来。王达一个箭步上前扯住我的胳膊。

“小兄弟，你别冲动！”

“放开我！”

“你现在不管是拿自己出气，还是拿别人撒气，都没有用！应该得到惩罚的不是这群人！”

我的身体僵住了。胸口的确出奇的愤怒，但是不满的矛头并不是指向这些医生，而是在对准没有保护好有希的自己。

我到底算什么啊？天天嚷嚷着“正确”，结果还是让最亲近的人从身边离开了！

自责与不甘从头灌注到脚。心灰意冷的想法完全压垮了脑海中支撑着我的最后一根神经，迟迟未能发觉的疲惫感终于吞噬全身。

好累……好累啊……

想哭却哭不出来，仿若心中的泪水已经干涸了。我的身影晃了晃，颓然地在原地蹲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我的头深深地扎到环起来的臂膀中，阻挡周围人看到我脸上的表情。

“舒望？”

“舒望！”

“舒望——”

有希困惑的面容、有希惊讶的面容、有希深情的面容……一幕幕，和有希相处的时光不间断地从我的眼前流过，像电影一样循环播放着，最终停在了她笑靥如花的脸庞上。

胸口好痛，呼吸好难受！

原来心疼一个人，可以疼到没有言语，疼到面无表情，疼到四肢无力，疼到想化身成一粒尘土，就这样回归大地。

“她还躺在里面，房间已经准备妥当了，要是你还想见她最后一面可以直接进去。”

主刀医生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见我没有反应，她无可奈何地带着工作人员先走了。耳边的脚步声逐渐减弱，走廊里只剩下我和王达两个人。

“小兄弟？”

“……”

“你还好吗？要不要进去看望一下？”

“不……不用。”

这种沙哑的嗓音根本不像是我会发出的音色。

我不想进去。总感觉这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等明天梦醒了，我起床睁开眼，一定还会看到她发来的“乖乖”的视频。视频中那只白猫在傻气地上蹿下跳，背景里是她忍俊不禁的笑声……啊！好想听听有希的声音！就现在！

然而，如果我推开门，这些“梦”就会宣告破碎。

“唉……”

王达看着我的模样，叹息道。

“小兄弟，你是个真性情的人，但你也要保重身体！这不是你的错，意外到来的时候谁都会手足无措，这种天灾人祸是很难讲清道理的。”

我压根没有听进“这不是你的错”之后的内容。

不，这就是我的错！

要不是我乱入了时间线，造成这么多的连锁反应，有希她就不会去那片商业区，也不会在那个时间经过那个路口！是我！害有希出事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我们没办法预卜灾祸，也没办法回到过去。所以小兄弟，不要太折磨自己了！”

回到……过去？

我“咻”地抬起头，目光呆滞了。

对呀！怎么忘记了？一般人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但是我可以！

因为我有那块怀表！

悲剧就是从它带我穿越过来的那一刻开始的。我可以用它再次回到过去的时间线上，提醒有希，让她回避掉车祸。不！我要带她去西安路，离案发现场越远越好！

此时，什么“月”的身份，什么“穿越”的原理，这些全都被我抛到脑后。我像是在黑夜中寻觅到了一丝月光，循着它的指引走出了漆黑的森林。但是，一盆冷水又把我心头的火苗浇灭了。

这个方法跟我之前想通过穿越带回母亲的念头是何其相似啊！

就是因为我想带回母亲，所以才一次次地穿越，最终导致了这条线上有希的辞世。自己真的有把握不会重蹈覆辙吗？说不定，穿越后的世界会比面前的悲剧更加凄惨！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是已经确定“时间溯洄”是错误的了吗？

我的心动摇了起来。

有了希望却无法实现，这比没有希望还要让人绝望！

错误的事情是不能去做的，因为就算做了也得不到回报，现状就是最好的证明。然而，这就是叫我放弃有希，去接受她的死亡吗？

正当我两难的时候，我的手机在安静的走廊里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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