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呕吐

在非洲的大陆跋涉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尤其是要时刻保持警惕坐在驾驶舱里。不过好的地方在于，在外面的艳阳升起的时候，驾驶舱还有基础的温度控制设备。

与铁木小队汇合后，他们便开始驾驶机体向任务目标区行军。虽然使用喷射器会更快一些，不过他们的喷射剂并不是无限的，这点可怜的存量只能用于战斗中。

还好，整整8米高的巨人的脚步比普通人类大了不少，整个编队的速度还是可观的。

但是整个任务的真正难点并不是长时间无线电静默带来的焦躁和压抑，而是机体的零件寿命。ZJA06使用的电磁肌肉束虽然在反应速度和瞬间爆发力方面比普通的驱动设备要强，但是作为交换，在使用寿命上相比一般的设备要短的多。

由于行军距离很远，而任务时间并不是无限，再加上环境气候的问题，所有的一切都要考虑。不过如果使用常规动力的机体，在整个任务中没有能量补给根本撑不了这么长，从这一点，使用理论上可以无能源补给运行超过十几年的机体要更合适。

但是理论永远只是理论。不过幸运的是，在整个行军过程中，机体并没有出现问题。

…………………………

“猎人汇报，我们已经到达目标区域。”

“冰峰收到。”

“铁木已经就位，等待你们开第一枪。”

“猎人收到。”

无论是从远处还是从近处，这个看起来就像是石油工厂的地方怎么也不像是什么研究设施。即使是用地理卫星扫描，在地下的也只有油田……

当然如果这么简单就被看出来AAL的人未免也太弱了，实际上WSL的情报人员得到这个坐标应该也有运气的因素在内。

“大眼呼叫暗影，我发现了隐藏式机库，看起来情报部的那群家伙还算靠谱……”

“发现敌方巡逻队三队，每队数量为12人，没有携带反机甲武器。”宁和英轻轻说道。

“已经做好屏蔽准备，正在待命。”

“我已经就位，等待你的口令。”林涛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明白，杰克，大眼，动手。”

就在杰克启动干扰装置的一瞬间，王成也扣下了扳机。

这一次他并没有使用实战测试时那一款磁轨炮，而是NATO制式的普通狙击炮。

持续了整整5秒的长啸，然后就是油料箱的爆裂。正在下面的巡逻队几乎在瞬间就被瓦砾和火焰吞噬了。

“屏蔽干扰最多还能撑住2分钟，我已经定位到信号发射站，敲掉它！”杰克说道。

“明白，毒刺！”张海已经冲向了正在启动的机甲。

“小菜一碟。”屏幕上出现了标记点，林涛狞笑着将机体的功率开到最大。

“大眼，自由开火，帮毒刺创造窗口！”

“明白。”

气浪不断将周围的尘土吹开，这种看不见的波浪足够将一个大汉硬生生推出10米远，而这仅仅是制退器为了将多余的压力和燃气去除。

“木头人，保护好杰克，在我们搞定信号站之前全靠他了。”在即将落在一脸绝望的机枪手上面时，张海轻轻说道。

“明白。”

“喂，整个任务可就靠我给你们当遮羞布。”察觉到张海另一层意思的杰克不满地抱怨着。

“行了，开个玩笑，帮我定位一下那些机甲。”王成扣下扳机笑着说。

即使减震系统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冲击，但是驾驶舱里还是能感觉到那剧烈的震动。鲜血、残渣和尘土染在脚部装甲上，不过现在并不是清洗的时候。

抬起75mm霰弹炮和30mm机炮，锁定了两侧即将抬起武器的PD002，张海扣下了扳机。

弹壳砸在地面和尸体上，步兵想要逃离钢铁之雨，却又被ZJA06腿部的机枪变成肉泥。

正前方冲出一台主战坦克，看到那黑洞洞的炮口锁定了自己，张海并没有动。

紧接着远处仿佛巨浪一样的冲击就将它扫到了一边。

“谢了，大眼。”

“不用谢，回去休假的时候请我喝酒……我目击到敌方武装直升机，尽快排除掉。”

“明白。”

一直节省的喷射剂这个时候可以派上用场了，在火箭弹即将淋过来的时候张海猛地跳起。电磁肌肉的寿命并不长，在这个关头张海并不想冒险耍酷。

监听到阿拉伯语和法语混合的通讯，杰克皱了皱眉头，虽然这个时候研究所的通讯被他屏蔽，但他撑不了多久。

“毒刺，你好了没有？”

“我靠你来面对这群铁疙瘩……该死！”林涛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狼狈。

“需要我帮忙吗？”宁何英问道。

“不用，这群……杂兵！搞定！”

就在他吼声传来的一瞬间，深处的某个信号站倒塌的瓦砾正好将几辆步兵战车压在钢筋下。

“木头人。”张海提醒着。

“明白，接下来就靠中尉你了。”像是模仿某人动作一样拍了拍杰克的机体，她跳下了高地。

“该死，还真是某人的得意弟子……”无奈地嘀咕着，杰克将新定位的敌人目标传给王成。

“铁木汇报，我们已经进入入口3号，正在清扫敌方机甲。”

“猎人正在清场，小心他们的驾驶员，这里可都是精英。”

“太嫩了。”

听到这样的回应，张海的嘴角轻扬。然后将注意力转到清理敌人这里。

说精英可能有些夸张，毕竟这里的防卫部队还没换防，一些人可能还是新手。按照情报部得到的资料，还有一个星期左右换防部队才会到这里。

对于这里的新手来说，如果能活下去的话就可以自称老兵了。

但很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

“暗影，他们投降了。”看到在公共频道的惨叫，杰克一脸嘲讽。

“我们不收俘虏。”

早就意料到他会这样说的杰克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应，也没有解除屏蔽。

他们不能活着，这样的话，回应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他们绝望的眼神，然后扣下扳机，这种事情张海他们早就习惯了。

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对方已经失去战斗意志的时候。

为了任务，这群人不能活着。

“这里是铁木，我们已经清除掉所有防卫部队，准备进行任务下一阶段。”

“弹药还足够吗？”

“足够毁了这里，我们正准备从2号闸门进入地下。”

“明白，我们负责1号闸门，祝你们好运。”

“你们也是。”

“中尉，已经清除所有敌人。”宁何英的声音传来。

“我这边也是，正在前往1号闸门。”林涛狂奔着说道。

“明白，大眼，杰克，看好后边。”

“明白……已经获得密钥，你们可以前进了。”

将发送过来的指令输入闸门，正好林涛和宁何英到达地方。

“走吧，我们去做个清扫。”

“明白。”

“已经启动无人兵器，正在初始化武器及任务指令系统。”宁何英机体背后背着的背包里是最新开发的无人士兵，弹药虽然是小口径的，但也足够他们毁掉研究所里的所有人员和实验品了。

按照情报部的资料，这里的实验品，是人。

只要是人，就能被杀死，这就不是最大的问题了。

忽视掉手指上的湿润感觉，张海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老习惯了。

“中尉？”宁何英问道。

“那种感觉又来了？”林涛耸了耸肩。

“没什么，我打前锋。”张海淡淡地说道。

“行行行……呃？”

突然的停顿让三人愣了下。

“杰克，什么情况？”

“他们……强行……关……系统，不过……试试炸了……台。”

由于现在的深度的问题，信号很模糊。

不过张海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炸了这里，这里的缆绳应该足够我们一点一点爬上去。”张海将武器对准了升降台上面的天花板。

“老天，又来……”虽然对这种行为很无奈，但林涛差不多习惯了。

好像第一次执行任务在河南的那个医院就是这么干的。

还好，穿甲弹强行撕开了钢板，以ZJA06的规格倒不是做不到把天花板撕开。

一只手牢牢抓住缆绳，瞄准了轮组，宁何英和林涛扣下了扳机。

紧张地架着火箭筒和步枪的守卫人员正瞄准着1号大门，然而迎接他们的只是一声巨响和剧烈的震动。升降台重重砸在最底层的深井里，如同地震一样，所有人都忍不住摔在地上。

“第二阶段，开始。”

就在这句话之后，舱门打开，和ZJA06相比如同香烟盒大小的无人士兵启动了小型推进器开始向着闸门前进。

伴随着高爆弹炸开们，浓烟将里面的士兵所覆盖，机枪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和人不同，这群士兵会永远忠诚于下达它的指令。即使被钨芯弹穿透，它们最后的动作是冲向那个开枪的人然后引爆自己所有的微型炸药。

简直就像二战时被无数美国海军所咒骂的神风敢死队员一样，但是现在连美国人在古巴关塔那摩市那里投入使用的人形机器士兵都会这样做。

里面的研究员并不是军人，但是相对于这里的保卫人员，他们才是第一射杀目标。

“好吧，我承认这确实有些胜之不武。”看着无人士兵实时传回的画面里，被鲜血染红的白大褂，林涛无奈地说了句。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张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呃……有点幽默好吗？”

“3号组已经突破到实验品区……唔！”宁何英突然吐了出来。

这倒是让张海他们着实吃惊了一下。

“喂！你没事吧？！”

他们不能冲到宁何英面前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他们是以抓着缆绳紧紧贴在混凝土壁的姿势，这个时候即使保持驾驶舱的锁定出去也很难到她的舱口。

没有回应，只有那种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让人作呕的东西时剧烈呕吐的声音，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喝营养剂，她的胃和肠道里根本没有东西让她吐出来，只有那种胃液灼烧食道和喉咙的沙沙痛觉和胆汁的剧烈苦涩让她强行清醒过来。

“……没事，是我个人的问题……任务继续。”

“你确定？”林涛皱着眉头问道。

什么都没说，以小队指挥官的权限调出了宁何英驾驶舱里屏幕上的视频。

那是3号作战组进入实验品区清除所有有生命体征的实验品的画面。老实说，对于他们这群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军人来说，看到残肢和内脏并不算什么，即使那些尸体无神的眼睛也没有什么。

但为什么她会吐？

没有多想，他沉声下令：

“解除木头人对3号及12号、7号组的控制权，毒刺，你来掌控，可以吧？”

“没问题。”

“我没事……”

“这是命令。”拒绝了她的抗议，张海关闭了她机体上所有与无人机器人的视频传输。

直到无人机的机械臂操控着整个实验室的自毁程序启动，然后所有人撤离这里，宁何英除了那几句回应命令的话之外就没有说过其他的东西。

虽然她以前的话就很少，但是这一次张海明显感觉到有点问题。

“第三阶段开始，我们已经确认实验场所村庄。”

“铁木未发现武装部队。”

“猎人收到，呼叫冰峰，任务第三阶段开始。”

“冰峰收到。我们已经确认接应部队的信号，他们正在边境等你们，记住，不要被任何地面组织目击到你们。”

“明白。”

接下来的阶段就很简单了，真正符合了林涛之前在地下说的“胜之不武”。

当然，他们还是有反抗的，但是就跟飞蛾扑火的。

只不过看到连孩子都举着步枪堪比狂热宗教分子自杀式攻击的时候，那种手指湿润的感觉更强了。

但他们还是扣下了扳机，没有一丝犹豫。

踩过一堆尸体和武器的残骸，猎人小队向着撤离点走去。

“这是私人通讯，没有其他人会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看着又是夜幕的非洲，张海平静地说。

“是。”宁何英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之前在地下实验室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是我个人的问题……”

“我知道是你个人的问题，但是你是个可靠的士兵，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

一段长长的沉默，张海皱了皱眉头。

“回答我，这是命令……”

“抱歉，中尉，您的权限，不能得知原因。”

不知为何，这句话中，张海听出了苦涩。

“QTMD权限！你知道如果是在火线出了这种事你就没命了！如果是上次身体没恢复好我们再去医院……”

“是看到同类被杀的罪恶感。”她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我的同类，他们……被我杀了，即使我和他们的基因不同，国籍不同，立场不同，使命不同……但是我感觉到一种罪恶感。”

“这种罪恶感让我有了排异反应。”

“这是我唯一能向您透露的情报。”

沉默了片刻，张海沉声说道：

“上士宁何英，接下来的话，是命令。”

“是。”

“你是我们的同类，尽管我很不愿意承认，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代表了你再也回不了正常的生活，但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抛弃这个身份回到那光明的世界。那个时候，你就有新的同类了。”

“那些你杀掉的，从生物学上来说是你的同类，但是他们是异类，是敌人。敌人就要被清除。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执行同类的命令的时候活下去，然后挺到成为新的一群人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我不允许你因为一些狗屁倒灶的原因丢掉小命，你要在这该死的战场上活下去。”

“然后呼吸到和平的空气。以上。”

她一脸呆滞地坐在驾驶舱里，设置成自动模式的机体在行走时的震动也没有让她的表情变化。

“听到了没有？上士？”

“明白，中尉。”

“很好，不要跟其他人说我曾经这么说过让人羞耻的话。”

“为什么？”

“这会让我晚节不保……回去你自己查这个词什么意思。”

“明白。”

…………………………

“猎人呼叫冰峰，我们已经与接应部队汇合，没有其他组织目击到我们。”

“冰峰收到。”

“任务结束……这是猎人小队队长暗影，我有一句话要告诉登峰者。”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通讯频道另一端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登峰者，暗影请讲。”

“我会遵守诺言，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再见吧。”

“登峰者收到。谢谢。”

“你们之间见面了？”林涛和杰克一脸怪异。

“啊，是的……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张海翻着白眼问。

“他真是你老爹啊？”王成说出了两人想要问的话。

“不重要，他是少将我是中尉，如果我能活到军衔和他一样也不错……”

“为什么你这混蛋每次在我想要得到答案的时候坏人兴致啊！”一脸坏笑地别住他的脖子，林涛恶狠狠地说。

“这家伙可要请客，我之前可是替他解决了不少守卫！”王成跟着起哄。

“嘿嘿嘿，听说茅台酒最近涨价了？休假的时候让他用奖金去买如何？”杰克搓着手一脸猥琐的笑。

“我靠！”

看着正在玩闹的众人，宁何英沉默着。

“还站着干啥？我们要回家了。”被钳住的张海看着她大声说道。

仿佛被惊醒了一样，她看着张海。

“回家可是这货请客，有什么想吃的跟我说！”林涛笑着说。

“我靠那是我的钱！”

“闭嘴，付钱的时候再抱怨！”杰克和王成拖着他向运输机走去。

“是！我想吃蛋糕。”她跟了上去。

“好嘞！”

“你这混蛋把我放开！”

“回家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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