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楔子

回归纪年 1909年

武莱合国 君主区 亚束巴尼亚

在新年伊始的日子，北国冰城迎来了1909年的第一个晴天。

在城市郊区的一角，白雪皑皑的一座私人牧场里，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向大地，除了被白色的冰雪肆意地反射光芒外，也为部分重见天日的硬质土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装点。

一路由北延伸而来的车辙的终点，一台有着军队涂装的轿车正停在了某个繁华的牧场门口，而涂装上的标志正是属于政合国之一的夏盖。

此时已是离别时分了，只见汽车重新发动的同时，车窗玻璃也被缓缓摇下，伴随着以肉眼不可见的频率不断加速转动的车轮和往暗云密布的南方远去的车身，一男一女互相挤着不顾危险地从车内探出身子，努力朝留在原地的那位女孩挥动手臂，

「艾莲！再见啦——我们在塞拉尼安等你！」

「艾莲！你可别来太晚噢，到时候我比你强了，看你还怎么拒绝我！」

「喂！这时候你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啊，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样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喂喂，要掉出去了！」

「臭婆娘，你才是……别挤我！车已经开了，很危险啊！」

留在原地的女孩迎风而立，鲜艳的红色围巾飘飘然地在身后扬起，即便融雪的今天比雪花纷飞的往日要冷得多，她的脸上依然荡漾着温暖的笑容，朝两位年龄明明比她还大，却又总是孩子气地互相争执的青梅竹马挥手道别，

「我一定会追上你们！萨丽娜·弗兰沃特，图兰·奥斯曼，愿安菲尔德的青空，与你们同在！」

「愿安菲尔德的青空，与你同在！」

互相道出了属于同一个故乡的游羽所铭记于心的祝福语，离开的两人在不断颠簸的轿车上终于将近乎半个身子收回了车内。

没有多少离别的伤感，也没有浓浓的乡愁，有的只是祝福与期待，以及对那片暗色天空下生存的一丝不快与不安。

因为她们是为了理想而来到这里，因为即使被留下来的艾莲，她的所在之处也不是他们的故乡。

她们所成长的地方是更北方的雪山脚下，甜美的空气与和煦的阳光四季常伴，是吟游诗人和艺术家永远喜欢传诵和描绘的香格里拉，绝不会像这里一样被工业化的建筑与机械而改变天空的颜色。

忽然间艾莲感受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气息，刻意压下脚步声的举动显得可疑而又危险，直至对方的手即将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一套标准而又快得惊人的擒拿术十分违和地由一个年仅13岁的女孩施展出来，而承受这一击的少年转眼间就被压弯了身子，一头如血般鲜红的头发甩动在艾莲的眼前，她这才慌张地放开手，

「啊，艾略克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

「哈哈，这里也没有啥可疑的人吧，况且会这样接近你的也就只有我了吧」

少年有些痛苦了闭着一只眼睛，不过从看着艾莲与友人告别时就一直带着的温柔笑容却没有消失，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后又和没事的人一样了。

「只能说是……不经意间，条件反射吧……唔」

比艾莲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头上，如同夜曲一般令人内心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艾莲太厉害了，这样下去要是结交了哪家的少爷，那我真是担心他会不会三天两头就得卧床养病」

「……艾略克先生这样说也太过分了，人家也是没有忘记淑女的礼仪的」

艾莲脸蛋红扑扑地，对着她憧憬的「家人」嘟起了脸，随即两人在笑声中并肩向牧场中央的豪宅漫步而行。

「不要老是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先生』了，像小时候那样叫『哥哥』不好吗？」

「嗯……因为，太久没见了嘛」

艾莲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耳垂，似乎因为心理作用耳根一下子也红透了。

「是吗？再久不见哥哥还是哥哥，家人还是家人，那样不协调的称呼，还是别用了」

已经快一步来到大门前的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转身看向艾莲，而女孩同样停下脚步，欲言又止了一番后还是道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菲妮丝夫人……会不高兴的」

「……」

艾略克无言地望着艾莲，直到大门被仆人们卖力地推开，他到最后也只是从口中呵出了一团白气。

「艾略克！」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屋内传来，随即少年便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当然，伴随着那一声声单调的「少爷好」，艾莲也如同隐形人一样跟了进去，并回到了自己朴素的房间里，坐在窗户边等到那位贵妇人不久后出现在视野当中，坐着她自己的专属轿车，暂时离开了牧场，一如既往的一天。

随后，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艾莲开心地跑去开门，一切习以为常。

「艾略克……哥哥」

偷偷摸摸地探出头去确认了没有外人存在，艾莲终于使用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

「嗯……这种时候这样就好」

同父异母的哥哥笑眯眯地点点头表示赞许，紧接着两人围在小型火炉边上轻松地开始了有些秘密的茶会。

「大人之间，有些事情是很复杂的，有时候也要站在她们的角度去思考，你要牢记这点，艾莲」

「我明白的，我对菲妮丝夫人，并没有什么负面看法，我很尊敬她，只不过也有点怕她」

艾略克优雅地端起茶杯，缀饮一口后才再度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姓是一样的，你和我都流着派翠克家族的血，至少对我而言，你是我重要的妹妹，这点是绝不会改变的，我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成长到成为我左膀右臂的程度」

能被从小一直憧憬的哥哥赞扬，能被全家族都一致称赞为「天才」的哥哥说出「所需要」这样意思的话，艾莲兴奋得从座位上站起身子，

「我一定会的，艾略克哥哥，我在安菲尔德每天都有拼命的锻炼，虽然有点自大，但我觉得就算是这里的管家先生，我也能和他打成平手了」

「我当然知道这些事，能通过测试成为『violet』计划的候补，你可是你这个年纪的第一人」

面对艾莲伸过来的脑袋，艾略克宠溺的摸了摸妹妹比他略微黯淡一些的红色短发，那是为了适应数年如一日每天都要锻炼的生活，所选择的合适造型，爱美的天性对她这样的战士来说早已不是第一位了。

「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有自信了，不过这轮没有选上我呀，其实也想和萨丽娜她们一起去湖上都市塞拉尼安，那样距离帮到父亲大人和哥哥又能更进一大步了」

「这个暂且不必着急，父亲既然通知我把你从安菲尔德带到亚述巴尼亚来，去往塞拉尼安那边是迟早的事，因为是秘密计划，就连设施也是保密的，军方采取的措施必须要考虑周全，才过了一个月而已，耐心点」

「诶嘿嘿，其实也是因为有点想家了，一直抱着只要自己努力就能争取到父亲大人的认可的念头，或许到时候母亲和艾可也能搬来君主区……」

艾略克喝茶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随即站起身子慢悠悠地端着茶杯走向窗帘敞开的窗户旁边，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此时又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了，最初的几束穿透出来的阳光已经不见踪影。

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了违和感，艾莲赶紧开口转移话题，

「对了，艾略克哥哥，艾可现在也进步了很多，父亲大人6年前带到安菲尔德的那一车书艾可已经全部读完了，听说她现在完全可以通过夏盖的伽罗瓦测试了，或许不久之后他也会来亚述巴尼亚参加更高级的统合测试……」

「是吗？」

「……是，就像当年的艾略克哥哥一样，我觉得艾可也一定能在智慧方面给予父亲大人和艾略克哥哥帮助，这次来到亚述巴尼亚，关于这里还有塞拉尼安的好多事情都是她告诉我的……」

「……她的伽罗瓦测试是什么结果？」

把茶杯放在了窗檐上，艾略克抚着下巴用严肃的表情回头看向艾莲。

「好像是S」

「……」

「艾略克哥哥，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将不安表现出来的艾莲映入了艾略克的眼中，于是他又重新温柔地笑了，

「没什么……艾可她平常除了读书学习之外，有和你一起锻炼身体过吗？」

「偶尔会吧，当然都是我强迫她一起去的，嘿嘿」

「嗯，那就好，多让她在户外多活动活动，对她的身体健康有利……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这吧，我还有事」

「啊，好，艾略克哥哥，嗯，保重身体」

少年优雅地做出道别的手势，另一只手扭动门把打开了房门，

「不要疏于锻炼……愿安菲尔德的青空，与你同在」

由不属于家乡的哥哥所送出自己熟悉的祝福，女孩感到既温暖又依恋。

而她加入violet的日子，则是从三个月之后的塞拉尼安开始。

仅仅是这样单方面的，怀抱着彼此背道而驰的心意，艾莲·派翠克从今往后必然要迈向地狱的人生，也因此有了虚幻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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