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吧,这是……龙?」
这是由于心理的过度暗示和视觉冲击而产生的错觉。
让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是半空忽然爆发出的强光,以及紧随其后在身前两三米处发生的爆炸,在耳朵被震得失去听力的瞬间,我近乎条件反射地将雷瓦汀拉到了身前当盾牌,其后一秒钟,强大的冲击力便从我的前方传来并让整台虎彻摔向一边。
「呃,这到底是,哪里,刚刚的又是什么?」
我刻意让自己喉咙发声来确认听力的恢复情况,确认未失聪后才按着脑袋直其身子,赶紧寻找被我残忍对待的雷瓦汀——
发现对方正靠在不知名的掩体旁,在受到攻击后,尚能持械的一条机械手臂这回也被破坏了,不过见到没有出现最坏结果,心中莫名安心的我立刻驱使虎彻匍匐着靠近它,并帮它扑灭了身上的火焰。
【我是中了埋伏吗?所以说,这里是比刚才那个大厅赤星要少一点的另一个类似的地下空穴吗?】
眼睛逐渐适应了环境后,答案给予我的震惊并不比刚才要少,赤星与岩石构成的物质嶙峋起伏,在这个地下空间地构成了只能用「肆意」一词来形容的模样——
就像小时候偶然得到参观钟乳石洞的机会时,所见到的那副光景,不同的是这回简直就是红色的森林,形态各异的柱子最细只有手指大小,最粗的直径却达好几米,而高度正是直抵像被凿出窟窿一样的穹顶,而我们所在的位置,算是最接近穹顶的高地。
在我将头部监视器伸出掩体想要观察大局时,猛烈的攻击又朝我倾泻而来,完全无法获得对于此地稍微像样点的情报,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利用通讯系统。
【都是那个放电废铁的错啊。】
我不安地打开了通讯器,好在还能正常使用,于是我立马就在队伍的频道里报出了自己的所在,
「这里是CA,全军停止向通道口附近的目标开火,凤,你那边那帮助掩护明吗?」
「我建议先判明双方情况,明,你听得到我的话吗?」
欣喜地听见安然无恙的梓菱和鸣的声音,虽然能听出身为队长的梓菱想尽快保护我,但是凤鸣的建议显然更加合理,我难以定位我们的人马的精确位置,并且强行汇合可能遭遇的风险并不小。
「彼方殿……在哪里?在你身边吗?」
听到我的应答后,为了不让敏感情报外流而直呼名字却忘了隐藏称谓,鸣的焦虑根本掩藏不住,虽然那也一贯符合她的特点——只会为公主的事情而情绪波动。
「我身后的那个通道会通向一个赤星布满的大厅,我让她躲在那儿了」
「你就这样?」
鸣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一丝怒气,
「CA,我要带着我的队伍去营救她,刚才的计划暂时取消吧」
「你们走了青耀城基本上就没有战斗力了啊?!」
如此听来,鸣似乎带领着的正是公主从她表姐那要来的「救援队」,真正的大部队援军应该还没抵达,可眼下的情况难道以一个营的精锐已经无法处理了吗?
「这不是在和你商量,抱歉」
随着两人在电波里飞舞的话语,不知道从哪儿升起了一颗耀眼的照明弹,我不怕死地再次企图窥探此处的战场面貌。
镁粉燃烧的强光让整个大厅勾勒上了物质的形体,一瞬间我的视线因为震惊而有所涣散,毕竟我从未想过我面对的是超过50台HMA的阵势。
尤其是正中央,从被破开的穹顶外,上午的阳光所照亮的那块区域,要说它是墓地,那比起刚才那个大厅「堆尸」的规模要大得多,一眼看去任谁都能明白,正是那块中央区域地上和地下世界的高度差让不慎掉落的所有生命都消散了,哪怕是被最坚固的无机质包裹的生命。
以照明弹为引,四面八方的战火又重新燃起,目标是正在朝我接近的鸣,还是彼此物理距离接近的任何敌人,我无从得知,但我确信这个地方堪比地狱,是个付出毫无意义的牺牲的地方。
「梓……CA,为什么你们也会在地下,这样的话返回的事情该……」
「地上?那个地方根本就是地狱,我们可不是掉进来的,是以屁股差点被打烂为代价被撵下来的,最开始袭击我们的那批人,加上红蝎团和武莱军,没搞错的话还有赫炎基地的御雷军,我都不知道这种情况除了叫作群X大会外还有没有其它文明一点的叫法了」
也就是说除了中行联合,并且多了一股不知名的势力,代表月陨之漠相关五方势力的军队,此刻都悉数聚集在这里,真是无法令人笑出来的状况啊,哪怕是苦笑,这种复杂的势力关系下,几乎不存在谈话解决对峙的可能,无论哪一方都只能在毫无意义地战斗中艰难地接触彼此。
「你旁边刚才好像还有一台HMA对吗?是友军吗?还是……」
「啊……这个是……」
眼前忽然间又蒙上了一层白雾,画面中占据绝大部视野的似乎就是雷瓦汀的背影,这次它没有在任何人的控制下,却仍旧像是为了保护作为视点的我一样,被各种武器凄惨地肆虐。
「……是盾牌而已,总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在这儿唯一的结果就是和敌人耗死」
我压下复杂难言的心情,向梓菱问道。
「原本的探索收集情报的任务放弃了,现在我们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离开这,撤退回青耀城,我们这回搞不好会把青耀城超过一半以上的兵力都搭上,并且HMA部队已经全部在这了,这个损失将造成很大的后果,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保留有生力量。还有,保护好彼方也是第一要义,你来时的方向是这个大厅唯一的出口,你不能返回去救彼方吗?」
「我已经没有武器可用了,也完全是被撵过来的,你差点就不能和你亲爱的弟弟说上话了,卡拉德波加,见到过吗?」
「少在小队频道里贫嘴!卡什么德是什么东西?」
「暗金色的HMA,就是不明势力所属的兵器,那些对手非常棘手,一定要小心」
「喂喂,你们也让我插一句嘴,鸣他们已经开始移动了啊」
王昊的声音插入了梓菱和我的对话当中,但是由于不是队长机,在这个通讯量异常庞大的空间内受到过多干扰,声音听不真切,反复说了好几遍我们才达成共识,支援鸣和她带领的队伍靠近我附近的「出口」。
尽管鸣操纵HMA的技术并不算差但也绝对不如梓菱她们这种积累了大量经验的专业人士,要从当前的位置移动到我的所在,并需要经过像是台阶一样一层一层螺旋上升的通道,仅凭梓菱和王昊两机的单方向掩护是远远不够的,况且这个唯一的「出口」是所有人的目标,为了不让其他敌人捷足先登,毫无疑问谁的轻举妄动都会成为多方势力共同的靶标。
【只有等到所有人的弹药都耗尽吗……那是不可能的,总会有人有所保留,或许,干粮和水源会更快地成为问题吧。】
无解。
看着鸣带领来的队伍转眼间就被四面八方的火力所围困,我的脑海中只能闪现这两个字,从穹顶不断坠落的砾石仿佛就像把这儿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一般,正朝着注定成为尸体的我们增添着沙土。
不寒而栗的想法掩盖了轰鸣的枪炮声以及通讯器中的吵杂,紧接着,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我抬头看向最大的那个空洞,沙漠的上空,一如既往白光四溢的苍穹,数条黑影一闪而过,留下的却是钻入耳中的不祥鸣声。
「轰炸机……」
我不再萎缩在掩体后,而是立刻靠近了雷瓦汀将它拉起,这一回所需要的出力已经不是刚才能比的了,明显驾驶员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可我不知道为何仍不想放弃它,刚才放映的画面总是令我有些在意,
【或许会派上用场?】
这么说服自己后我立刻提醒梓菱和鸣轰炸机出现的情况,并且目标不可能不是我们,结果数十秒后就如我所料,整个地下世界开始震动,爆炸发生的地点离我们或许只有几百米。
原本各方势力互相对峙的死局被超规格的力量给打破了,然而在那随着火星四处飞散的零件之中,对那群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消逝的不幸生命而言,这个破局方式绝对不值得带有一丝谢意。
【我们又会如何呢?】
我拖着雷瓦汀从高地顺着螺旋通道速降,想要尽可能到最底层的角落边缘躲藏,不能全把自己交付给命运,地形复杂场面混乱的大厅里,有几个发狂的HMA驾驶员朝四面八方胡乱开火,甚至打伤了自己人,直到坠落的炸弹抑或来自敌我的攻击才得以让他们彻底停止。
更为残酷的是,即使被炸得七零八落的钢铁棺材中人类或许有希望能尚存一口气,可那些从沙漠表明落下来并幸运地在地下仍旧生存确认的步兵,在这一回空袭中绝对无法逃生。
穹顶的漏洞越来越大,地下世界被更多的光芒所充斥,我得以看清原本正在强行突破火力封锁往高地前进的鸣与她的队伍,此时居然仍在朝上进发。
「往下走,朝东西两方的角落挤过去,轰炸机是由南向北飞的」
面对我的提醒,以鸣为首的队伍却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用扬声器吼了一句「滚开」,进而直接将我的虎彻撞到了一边。
「她不会有事的」
意识到他们是要去找公主,我心情沉重地自语道,随即往我该去的地方继续前进。
「散开!敌袭!」
然而正巧这时,身后刚刚交错而过的友军发出了焦急的吼声,还不等我看向后方,数发攻击穿过周围的空气并在我前方的道路上刻下了印记。
不需要也没有时间去确认敌人的状况,第一时间我的左脚就下意识地踩下喷射踏板,借由下坡地势以极限的速度一口气拉开与身后敌人的距离。
仿佛有细小金属的碰撞声与高速状态的气流都从残破的装甲混进了驾驶舱中,要在牵引着一台HMA的状况下高速螺旋下降,这是我至今为止遇到过最困难的操作了,利用正反方向爆发式出力来勉强维持机体平衡稳定,可即便重新复活的系统能做到这点,每一回也都是在无限的圆弧转角与对方的子弹擦身而过,眼看差距越来越小,直到从头而降的灾祸及时地将这整个「阶梯」摧毁,追逐的场面才得以暂时结束。
「CA,昊,你们听得到吗?」
没有被爆炸抑或坍塌物波及的我很快脱离了废墟,尝试在这片刻的宁静中联系值得信赖的伙伴们,然而无线电却接受不到任何人声了,不仅如此,取而代之的则是与方才相同的攻击。
我远没想到比我坠落高度要更高的卡拉德波加,能够看上去丝毫没受影响地从岩石与赤星的堆积物中显现身影,武器甚至比逃离的那时候还要有所升级,两手分别扛着枪管长度十分骇人的反装甲武器,像极了索命的死神。
「为什么非要追着我不放啊,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儿」
像是配合着我的言辞,一声炸弹的爆炸继续震彻整个空间,沙土砾石坠落的状况愈演愈烈,可对方却丝毫不为所动,
「为什么?你两次害我露出狼狈的样子,还不该死么?」
「所以你是觉得丢脸吗?我只是寻求自保而已,也并没有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实际情况是我一直在被你压制,不对吗?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斗争并没好处」
我尝试和对方对话,思索着是否能利用对方性格上的缺陷,可惜的是我的小算盘很快就被打翻了。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丢不丢脸我一点都不在乎,但是『能够让我狼狈』本身就说明了你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具有危险性,就像是你们青耀城进行这次作战一样,沦落到这种地步就是因为你们无法掌握的因素太多,而我们喜欢,抓住每一个机会排除这类因素」
瞄准我的两个枪口随时可能给出致命的攻击,而此时此刻还并未有合适的机会让我利用最后的方法,若我不能发挥言语上的力量,毫无疑问我的战斗就要到头了。
「像我这样的家伙,可不是个别哦」
「……」
沉默预示着第一步的顺利,回想起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言辞,此刻都成为了我能利用的重要情报,
「应该没忘记刚刚对付你的那一招吧,你觉得那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吗?」
我刻意通过扬声器中露出了有点得意的笑声,
「不,应该说,那即使是身经百战ACE驾驶员也不可能做到那种事吧」
「别虚张声势了,姐姐我清楚自己有留下破绽,只要有超越常人的专注力和计算能力,短时间内能做到的人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好奇的只是你,究竟要付出什么代价而已」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她一本正经的回应,比起内容,我更担心的是她的态度与最开始听到的那种自负与随意相比,已经越来越认真了,我必须让她露出更多的破绽,来换取转瞬即逝的生机。
「呐,厉害的姐姐,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家伙哦,我在特殊情况下,可能能够『看见未来』,你不杀我的话,我可以给你提供关于我这边的情报,甚至还能够协助你,毕竟像我们这种人,并没有严格的所属」
「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
「……啊,姐姐你考虑一下嘛」
不明白为什么擅自编出来的谎言甚至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我保持着听觉的高度敏锐,同时视线逐渐转向上空,
「如果以我们的能力需要你的协助才能搞清楚你和你有关的一切的话,那姐姐我本身就不可能处于现在这个立场了,对于你,只要把你的尸体带回去就够了,所以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的」
没有对话的余地了,至今为止最接近的一枚炸弹终于落下了,尽管不论是声势还是本身的杀伤力,那两发弹身细长的高速弹都无法与航空炸弹相提并论,可我正是借由航空炸弹爆炸的这个机会避开了对我而言更加危险的高速弹,躲到了雷瓦汀的身后。
「啧!」
没有掩藏住情绪的敌人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咂嘴声,后续的攻击紧接着从朝我露出的部分袭来,然而我一旦拽着雷瓦汀移动起来,对方的攻击就彻底失去了准头。
即使运气好躲过几发子弹也没有什么用处,失去能有效制敌武器的我终究会陷入被动,只有这台雷瓦汀才是我能与敌人对峙的保障。
「自作聪明是吗?你觉得我不敢把你们打成串烧?」
「嘿,你自己想想你说过的话,什么『那家伙可是比你安全得多』,什么『合格品』,不管你做了什么,你机体里的『记录仪』可不会说谎哦」
我紧张地拖延着对话,一边仔细搜索着周围有没有更有希望的制胜方法,
「哈哈哈,想用这种方法来威胁我?把消灭你的优先度提高,大不了直接舍弃这台机体,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给我机会,我只得拖着雷瓦汀作为盾牌以倒车的方式继续挣扎下去。
这个地下世界本身的形成原因就不甚明了,现在看上去这个地方已经经不住人类的折腾了。
既要闪躲对方的攻击,又要避开地面的障碍和有塌陷风险的位置,再加上已经不能称之为保险的雷瓦汀根本无法让我看到希望,更糟糕的是,不仅我找不到队友,对方竟然还等来了帮手,并且,这个帮手还重新帮忙那个危险的女人装填了肩上联装火箭弹,对方至此正式呈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到此为止了吗……】
直到彻底没了选择的我被逼到角落,某种转机才得以出现。
由赤星占了更大比例所构筑的墙壁,若是能给予其强大的冲击,或许能像刚才我和公主躲藏的缝隙一样,开辟另一处洞天。
像是顺应我的想法一般,卡拉德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使用了威力更大的火箭弹,并且还顺利地让我闪开了,内心的疑虑还来不及细细思考,开始大面积脱落的晶墙就已经给予了我唯一的选择。
我拖着雷瓦汀撞向了赤星构成的晶壁,凡是出现裂纹的地方再受到这一下的冲击后都立刻崩溃了,可是即便硬度欠缺,厚度却依然棘手,眼看虎彻的行动就要受到莫大的阻力之时,第二发火箭弹从炮**出,再次偏离虎彻和雷瓦汀的位置,仅仅在晶壁上触发压电引信引发了爆炸,抵挡着我的固体物质如同瞬间消失了一样,仍在百分百出力的机体随之失去平衡,向四散的赤星之后的空间倒去,悬起的心和失重的体势一样,诞生了极为糟糕的预感。
【第一次射偏也许还是运气和我努力的结果,但第二次只可能是对方有意为之了】。
不需要更多地深入思考,紧随其后的第三发、第四发发射器的雷管点燃了,我所看到的结果是如同火龙般高高升起的尾焰——
【啊,这次的目标原来是上方吗……】
我操作虎彻扛起雷瓦汀往黑暗的深处躲避,躲避那被卡拉德击落的巨大坠物,这一回可不再是什么赤星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岩石,我无能为力地看着破坏赤星造成的缺口逐渐被硬度远远强于原先水平的物质填满,暗金色的HMA仿佛再嘲笑我一样,伫立在原地
注视着我陷入无穷的黑暗之中……
第十六章 紫与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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