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忆之冢 4

同时我也理解了尚不到松懈下来的时候，于是步伐不稳地挪动身子要求少女搀扶我靠近受到枪伤的老汉身边，

「徐叔……」

少女轻轻地唤醒了看上去既痛苦又虚弱的老汉，对方在发现我的存在后第一句话就是直接请求我帮忙少女逃到安全的地方去，而在他身边的另外一位同伴则是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你们怎么过来的，有交通工具吗？」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两台HMA以及武莱的suv都被地面塌陷给波及到了，但这并不足以解释这几个皓月人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原本有的，但被另一群人开走了，不过我们还剩几匹骆驼」

「骆驼？」

我茫然地被少女带到四头畸形的生物面前，当我全部注意力都被生物背上鼓起的肿包给吸引的时候，它们的嘴里正惬意地咀嚼着粗草，看上去确实像是人畜无害的生物。

「那个……你是叫雨琴吗？我是皆……易雨明」

从受伤人员的嘱咐中听到了少女的名字，紧接着意识到在这个地方暴露自己是御雷公国的人可能并不会有什么好事，我脑袋中灵光一闪道出了自己的本名，那是只被记录在亲生母亲留给我的字条上的名字，连同十多年前深埋在这片沙漠的记忆一样。

「嗯，季雨琴，嗯……有胡子的叫叔……没胡子的叫哥……那，雨明大哥？」

「大哥？冒昧地问一句，雨……季小姐你……贵庚？」

「龟羹？」

「年龄……」

「几天前满15了」

「……」

像美智留教官那样凹凸有致的身材配合上比伊吹还小的年龄，光是这样的描述就足以表达我此时的震惊了，可一想到这么年轻的孩子都必须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为生存奔波，负面情绪转眼间又覆盖了其他的思绪。

十多年前我所遭遇的命运若是没有经历那场名为相遇的奇迹，现在的人生是不是会和这个女孩相差无几呢？

【大概根本活不到这个年龄吧。】

我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脸上不小心地露出的苦笑甩开。

「那我就叫你雨琴了，你还记得回家的方向吗？我们赶紧把徐叔送回去」

「嗯！」

朝气蓬勃地朝我做出了个笑脸，随后像是老练的骑手一样轻松跳到了骆驼背上，而我则是先把受伤的老先生抬上去后，才笨拙地模仿雨琴的姿势骑上去，好在这种生物比较温顺，一直只顾着咀嚼食物，丝毫不理会我们在它的驼峰之间胡作非为。

在没有任何地面参照物的沙漠中穿行，同时也没有能准确把握时间的工具，即便如此领路的女孩依然像刚才那样用手指比划了一番便能自信地调整前进方向。

随着对她能力的怀疑不断加深，路程也在逐渐增加，直到绿洲和建筑群在地平线的彼端浮现，我才终于放下心来。

与黄沙浑然一色的土坯楼房林立在前方，开口位置与御雷的建筑相比要高得多的窗户给房子增添了一分肃穆，而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城墙都能感受到蓬勃生气，在几株珍贵的绿色点缀之下，分隔沙漠与居住地的庞大城门出现在了眼前，并且还有全副武装的皓月士兵来把守，尽管他们的态度和职业军人相比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

走在前面的雨琴率先叫来了人手帮忙抢救奄奄一息的徐叔，等我从风景中回过神来时，不禁被瞬间围上来的士兵吓了一跳，结果他们只是赶紧把伤员抬到了担架上，理都没有理我。

【比起御雷人，我更像是他们的一员吗？】

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我抿紧了嘴唇，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人已经救到了，从我这双手中一定是可以守护住某些事物的，已经足够了吧。

我好好感受了一番从未离身的背包的重量，里面装入的记录仪毫无疑问代表了我人生往后的某种执念，不管能起到多少作用，我总有一天必定是要带着它回到御雷去的。

「雨明大哥，你怎么还不下来，青耀城里面不允许骑骆驼的，我们牵着它到那拴起来吧」

手臂传来了与人类接触的体温，宛如邻家女孩一般的雨琴来到骆驼旁边拉住了我。

被这炫目的笑颜晃得迷迷糊糊地我一时疏忽直接跳了下来，然后受伤的脚自然就遭了大殃，

「嘶……」

像是伤口裂开的疼痛迫使我龇牙咧嘴冷汗直冒，紧接着柔软的身体马上就贴了上来，

「忘了雨明大哥你还有伤，对不起，我们也快点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啊，我……」

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转念一想我这样两手空空返回沙漠无异于再次找死，于是还是老实地和雨琴一同走进了被称为青耀城的沙漠城市。

守卫的士兵们有的看到我受伤的样子露出一丝善意的微笑，有的拍拍我的肩膀还有的给我竖起大拇指鼓励，不论是我的外貌还是看上去做出了救人之举而负伤，都让我是以被欢迎的态度进入了这座并不属于我的城市里……不过依然有令我无法平静的事——

「雨琴……那个，你的胸部……」

「唔嗯？」

女孩甩动着栗色的长发将脑袋伸到我面前，奇怪地盯着我，

「……靠太近了」

「哇……」

再三提醒后，雨琴才意识到有何不妥，脸颊顿时带上了一抹绯红，随即把贴在我手臂上的柔软离开。

「咳咳！」

一声不自然的咳嗽声像是要传达什么信息一样，然而就在我回头寻找声源之前，严厉却又非常年轻的女声又先响起了，

「那边的色狼先生，给我站住」

「哈？」

我皱起眉头转身过去寻找那位说出相当过分话语的家伙，结果只有几名男性士兵一脸诧异地望着我，并没有看到女人——

「你这家伙在看哪里?！」

直到带有怒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我才注意到一个身高仅到我胸口的双马尾小女孩正双手叉腰对我怒目而视，我当即就哑然失笑，

「小妹妹，话可不能……哇！」

领口忽然传来有力的拉扯感，紧随其后的是一记扫堂腿，事出突然加上原本就受伤的我凄惨无比地摔倒在地，伤腿又一次疼得我几乎要昏过去。

「最讨厌以貌取人的人渣了，姐姐我已经20岁了，知道吗，小处男，噢不，小色狼」

「梓菱姐！他可是伤员呀，你怎么能这样」

就在我又疼又气巴不得跳起来狠狠教训这个性格恶劣的老女人之际，雨琴又宛如小天使地贴到了我的身边想扶我起来。

「我告诉你很多次了雨琴，这些男人接近你都是不安好心的，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他刚刚对你说了……说了……『胸部』两个字……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还有你的衣服是不是这色狼弄破的？」

用破布条打结临时遮蔽身体的雨琴听到双马尾的话语后立刻俏脸一红，但仍挡在我和这个凶暴的女人之间，

「雨明大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即使是梓菱姐也不许这样对他」

「救命恩人？难道你们勘探队发生什么了吗？！」

被雨琴唤做梓菱的少女稍微变了脸色，人随即蹲在了雨琴身前，褐色的双马尾仿佛配合着主人的情绪朝上方甩起，不只是有些紧张地抓住雨琴的双臂，眼睛还不断扫视全身像是要检查伤势一样，任谁都能发现两人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姐，我没事的，但是有人死了……徐叔也受伤了，多亏了雨明大哥我们才从武莱人的手中脱身」

听到雨琴的解释，双马尾少女看向我的眼神终于温和了一点，可是她接下来的发言却出乎我的意料，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搞清楚的，雨琴你先去医院做个检查，至于这名御雷的HMA驾驶员……小李小林，把这位小哥请到小宫殿去！」

一直等在旁边的士兵听到双马尾的话后，立即一左一右架住了我，这既算是控制住了我又算是把我扶了起来，然而我用绷带临时处理的伤口已经染红了一大片，雨琴见状也很快起身推搡起抓住我的士兵们，

「梓菱姐，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看不见雨明大哥伤的很重吗？而且雨明大哥明显是皓月人啊！」

「雨琴……现在有种奇怪的技术叫染发，甚至连瞳色都能作假，别忘了武莱间谍曾经做过类似的事……虽然说是间谍也……」

双马尾少女把雨琴温柔地扶到了一边，紧接着毫不顾忌地解开了我系在腰间的制服外套，

「……也不会有间谍笨到穿着不和我们不一样的HMA强化操作服混进城，我们的HMA驾驶员的数量可没你们那么充足，对不对啊……御雷公国小少爷」

自以为是的我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破绽究竟有多大，双马尾把外套上醒目无比的国徽和作战科的标志朝向了我和雨琴的方向，随后又把我的背包给取了下来。

想起了在云阳城时皓月平民对御雷军的态度，我无奈地放弃了抵抗，而双马尾则是附耳对雨琴说了几句话后，就在无数路人的围观下将我带离了此地，临走前雨琴朝我点点头，口型像是在说着「没关系」一样。

结果也没有被粗暴地对待，等到走到「小宫殿」门前的时候，两名士兵早已没有与我肢体接触了。

当然，「小宫殿」也不是宫殿，反倒既矮小又阴暗，为了抵挡热量传递和风沙入侵而厚实无比的墙体更为其整体增添了一分压抑，或许这里就是俗称的「小黑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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