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忘却之剑 6

「那位帅哥少校还蛮有意思的不是吗？」

在安静而又干净的接待中心里，一等领路的士兵离开，天舞就迫不及待地对刚才发生的事发表看法。

「虽然老是借机接近夕夏姐那种色眯眯的样子咱很不满就是了，不过比起各种老头子还是要好上不少呢」

伊吹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监护人的表情点头附议。

「希望如此吧，我比较在意他说的明天要来的人是谁」

夕夏一边说着一边拧开了门锁，

「总之，今天没什么安排了，我们先休……」

天舞和伊吹两人也挤到了夕夏身边，

「我要和夕夏姐睡！」

「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起睡互相有个照应呢」

面对两人的坦率和不怎么坦率，夕夏苦笑着点点头，虽然这里像是用作贵宾接待用的建筑，但有着数十个房间的空荡荡的走廊，还是着实让人有些不安，于是我也住在了女生们的对门。

回绝了女生们的午饭邀请，我一觉睡到了午后2点多，洗漱完毕便到PX随意解决了空腹问题，虽说军旅生活已经逐渐让我将吃饭这件事当成了任务去完成，可这个前线基地的物资之丰富还是让我获得一丁点意料之外的愉快。

【不知道深羽那边的条件怎么样，肯定比我们恶劣得多吧，能吃得下吗？】

我一边担心着分别第一天的妹妹一边开始了基地内的闲逛之旅。

选择有很多，对于一个陌生的基地，往常我的兴趣都是去参观一下有没有新锐的或是特别的HMA，然而这一回不论从我们刚抵达时的所见所闻，还是少校的那番说辞，都不难猜想到这儿恐怕也是光世长船，外加几台宗近的配置，看那些熟透的HMA还不如去看看中行联合的承影。

不过，少校和那个李中尉都提过的「有趣的地方」肯定不会是机库吧。

怀抱着好奇之心，穿过了热闹的各式露天设施并确认了没有棒球玩之后，我来到了基地内部的「欢乐街」，原本以为只是名字起得比较艺术，结果一个前线军事基地居然真的在这条街上设立了酒吧赌场甚至有些擦边球的按摩店。

【难道他们说的地方就是这儿？】

毫无紧张感的前线，醉生梦死的生活，依托着自然的屏障就认为能安枕无忧的士兵与军官们似乎天天就把时间挥霍在这种地方。

就在我自然而然又一次要为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产生怀疑之时，左右腰窝的弱点卒然遭受了攻击，

「……谁！」

我狼狈不堪地回身寻找罪人，对方却没有被我的汹汹气势给吓到，反而不躲不闪地留在原地，脸上还露出了非常危险的邪恶笑容——

「嘻嘻，嘻!」

「你笑……」

没等我把问题朝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学妹问完，对方已经掏出照相机朝我按下了快门，似乎是直到现在这种安定的情况她才终于有机会继续她的爱好。

结果快门声音响停后我才意识到镜头中的画面有什么含义，

「喂，不要又乱拍引人误解的照片，我才没有进去！」

我指着按摩店的招牌极力解释，

「我只是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了，原本以为是什么正经的欢乐街……」

「哎呀，学长，不要解释了，你不就是听到了少校他们说的『有趣的地方』就找到这来了么？」

「呃……」

虽然说中了，但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的逻辑能解释的！

「学长也是男孩子，最近都在前线，总是憋着肯定也不好受，想解决生理需求的话诗乃小天使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啦，不过学长身边有包括我在内的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不好好利用还来这里找年老色衰的大姐姐还真是难以理解呢！」

「都说啦！我没有来找年老色衰的大姐姐，也不会**大发推倒你的，你，放！心！吧！」

伊吹露出了险恶的表情，随即把相机重新放进一侧的挎包里，

「你的决心我收到了，会洗出照片给夕夏姐好好解释和领会一番学长站在色情交易场所门口的凛然身姿的」

「……投降」

「哼哼，这还差不多」

伊吹重新把笑容挂在了脸上，紧接着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朝远离这条街道的方向拉走，

「其实，少校他们说的地方，并不是这儿哦」

「嗯？」

如同对我表示出来的疑惑的解答，道路上越来越多的士兵正朝着和我们同样的方向匆匆赶去，见到这一幕，我也就任由伊吹拉着我去往那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只见人群的目的地就是欢乐街另一端的尽头，眼前出现的环形建筑就像是在外围世界西欧国家的竞技场一样，

「……这里是……斗兽场？」

「说是兽也没错哦，不过并非血肉之躯，而是钢铁巨兽啦」

简洁的提示立马调动了我的情绪，从最早开始就期待的事物似乎就要实际降临于此。

「喂，学长！别跑啊！」

我抛下伊吹迫不及待地往竞技场的方向跑去，穿过密集却拥堵的入口，一堵环绕整个场地的铁丝围栏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看到此番设施都上阵了，心中的答案自然呼之欲出了，

「……货真价实的HMA竞技赛啊」

「以前就听深羽姐姐说过……学长最早的梦想就是参加类似体育竞技型的HMA比赛吧」

伊吹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看来有好好地跟了上来，

「……不过就是有观众的对抗训练而已嘛，哪有你想的那么高端……对了，你可不准上去玩哦，这是夕夏姐知道有这设施后嘱咐我的，万一出什么事就麻烦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尽管近在耳边的声音能顺利地被我的双耳接收到，不过在知晓伊吹没有走丢后我的注意力就全部灌注在防护网另一侧的战斗上了。

一台长船正灵巧地利用辅助轮一边不断绕行着障碍物，一边缓慢地与对手缩短距离，而它的对手则是一台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的承影，两机都没有手持武器，看上去就是要用拳头决胜负的拳击手，

「承影的性能怎么样啊？」

「我也不清楚，别国的保密原创产品啊……但是估计顶破天也就和上船不相上下吧，要不御雷还不把它搞到手？」

我随意地就回答了伊吹的问题，然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种明显会伤害机体的活动，为什么会有中行联合的机体在，难道这个名义上是御雷公国的基地本身有存放承影吗？

「咣！」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从场地中央传来，当我的视线回到那两台已经正面接触交锋的机体时，架开长船出拳的承影很干脆地踢出机械腿，看似毫无创造力的一招却势大力沉地破坏了长船的下盘平衡，紧接着承影离开了原地，利用肩盾朝前加速朝长船撞去，虽然有做出转身与格挡的姿势，但肢体控制的反应能力明显要弱上一线的长船还是被重重地撞上了没有像样防护的正面，随着远胜于刚才的巨响，刹那间三米多高的长船·改二型便倒在了地上。

「漂亮！」

「打得好！」

喝彩声照应着这一幕的发生不约而同地响起，只不过承影的行动还没结束，忽然又抬高的机械腿宛如重斧一般毫无怜悯地朝倒在地上的长船劈下，带有起身意图的长船似乎根本没想到后续的攻击会追得如此之快，机械手肘刚做出朝地面发力的举动，早已收起了辅助轮的机械腿自上而下又将其砸陷入了土中。

看到这一气呵成的一套动作，我也不禁和观众一齐鼓掌。

光凭这一次交锋，或许承影的驾驶员还无法到达自己所遇到的某些对手那种「规格外」的程度，不过很显然驾驶员对HMA的理解已经和他的对手不是一个层面的了。

就在我进行着自以为是的分析时，配合着广播的胜败宣布，承影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拳击手一样，潇洒地回过身朝主场方向的观众挥臂致意，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的片刻之间，异变陡生，躺在地上的沉重装甲如同具有弹性一般一跃而起，径直往承影背后攻去，似乎彻底摒弃了此处规则的束缚只为宣泄积蓄的愤怒，从方才危险系数极大的起身动作就能看出来驾驶员或许已然失去了冷静。

比纵观全景的观众反应更快，背对长船的承影在发现了危险不进反退，反向加速直接撞向了长船怀中。

观众的惊呼彼此起伏，惊险的一幕并未就此完结，第二次经受撞击的长船这回不仅稳住了机体的重心，还当即改变了出拳的机械手，转而借助贴身距离从后方卡住了承影的大臂，让承影变得像一个无法发力的大力士一样，眼看形式即将逆转。

「难道会用那个CQC……」

由于承影的驾驶员在对应偷袭的第一步采取了和我的习惯如出一辙的应对方式，于是对他抱有期待的我在短短两秒间便诞生了第二步的猜想，也就这个短暂的数秒之际，承影以左脚为轴将下半身旋转了接近45度，这个小动作恰好是零距离的长船所无法目视到的死角，尚能活动的脑袋往前一倾，紧接着飞速抬起撞向了身后的长船，被钳住的双臂也没有闲着，HMA的肘部虽然没有像人类一般骨骼「尖锐」，但在弯臂后形成的锐角依然能给攻击对象造成杀伤。

头部和手部的动作似乎给予了所有观众承影即将反击的信号，然而那对钢铁之躯的HMA来说都只是用处不大的障眼法，事先转好足尖勾住了身后长船脚跟，随着脚部的向前出力和整台机体的后退加速，两台贴身的机体便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原本由于背袭而占据主动权的长船再度回归到绝对劣势，被沉重的承影和坚硬的大地夹在中间，还不断承受着来自上方对手的肘击，不知道是驾驶员晕厥了过去还是自知无力回天，承影剥开已然没有出力的两条机械臂时，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动不动的长船和洒落一地的细小部件。

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摔投，能用HMA做到这种地步让人由衷地佩服驾驶员的想象力。

我不由自主地双手握拳，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让全身都沸腾起来——

机器就要像机器一样，在HMA发展的十多年里，这样的话也没有少听见过，的确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要熟练掌握射击和移动，再配合一定的大局观，HMA就能发挥它作为兵器的最大优势了。可打从第一台实战用的量产HMA被制造出来之际，包含各式各样模拟人类动作的白刃战模式就从未消失过，我曾一度因为这点和其他「单调」的兵器不同而喜欢上HMA，却找不到适当的理由来说明它的好处大于坏处，直到经历了越来越多的战斗，我才明白了如此设计的实用价值，更重要的是我同时隐隐约约地认出了一件事——或许最初的设计者的希望，也正是为了打破传统兵器的「单一性」，把无限的「可能性」注入在这种崭新的兵器当中吧。

「哟，少尉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呀」

一个有点熟悉的女声打破了我兴奋不已的状态，只见承影小队里那名看上去更成熟一些的驾驶员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啊……喻少尉？」

「想不想上场去玩玩，刚才大展风采的是我们队长哦」

似乎恰好抓住了说明的时机，喻少尉的话音刚落，广播解说的人就宣布了获胜机体的驾驶员的称呼。

【他也是要执行任务的，既然他能上我也没问题吧。】

内心对于这种竞技战斗的渴望愈发地蠢蠢欲动。

「哎呀，来嘛！」

或许是看穿了我的动摇，喻少尉冷不防地挽住了我的手臂，几次见面中，由于她另一位同僚的衬托而让我忽略的女性特质，此刻一和刚才做出同样举动的伊吹对比，那种过于刺激的柔软就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队长其实很期待和你来一场娱乐性质的战斗哦」

我被半拖着移动了几步，这时我才想起来找伊吹，可等我回过头去时伊吹早已不见人影，同时手臂又陷进了柔软舒适的部位几分，

「那个……喻少尉，我的手……你的……」

「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来就是啦」

∞┉┉┉┉┉∞

几分钟后，我已经被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引导上了一台长船·终型，如同是被特殊对待的VIP一样，报名参加对抗的过程畅通无阻，甚至还插队在了几位驾驶员前面。

我坐在我驾驶时间最长型号的HMA上，对于现状的思考也仅有短短一两分钟罢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既兴奋又紧张地准备即将开始的战斗。

机库内听不清场地内广播对我的介绍，直到听见我的名字从通讯频道里被读出的时候，出场的大门也给缓缓升起了，与在铁栏外围的视角截然不同的景色映入了我的眼帘，形形色色的障碍布设在场地之内，唯有连接对手和己方的两个机库的那条直线空无一物，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自己对手的样貌。

即使看见我的机体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土黄色的承影依然和上一场一样没有任何特殊动作地伫立在原地，这种看似胸有成竹的战法总是给人对手深不可测的错觉，实际上要想在HMA对抗的后手取得优势，那对驾驶员的预判要求实在太高了，如果是II型动力系统还好说，I型动力系统和人本身反应的双重延迟，注定了这种无机生命无法达到人类交手时的那种灵活。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算是对对手的回应，我主动操纵长船朝承影发动突击，在即将接触到对手的片刻间让辅助轮偏转，使得出拳的轨迹变得诡异而难以捕捉，配合动能的这一击不管打到哪儿都会对承影造成不小的损伤。

可对方的确是没那么简单就能搞定的对手，左右回避亦或是格挡他都并未选择，而是通过让机体下蹲彻底闪开了这一击。更重要的是，蹲下的瞬间，承影还有意地甩动手臂撞向长船的下盘，企图破坏我的平衡。

距离承影比较近的右脚因为外力导致的重心变化而被迫抬起，但没有大意心理的我还是即刻收起右脚的辅助轮，并以保持在地面的左脚为前支点重新站稳，以此面朝承影准备开始下一波进攻。不过，这一回承影没有再选择被动还击了。当我的机体转过身子的时候，对方的铁拳已经迎面而来。

「啧」

我用肩膀于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朝向驾驶舱的拳头，随即与对方有来有回地进行试探性的拳击大战。直到持续了几个回合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的节骨眼上，对方忽然企图用双手控制住我其中一只手，同时机身还侧身朝我机体的怀中钻了一步。

见到这危险的动作，我赶紧利用另一只手的攻势来迫使对方放弃抓手的第一步行动，以致双方的交锋又再度回到原点。

【那个动作……是和气柔术吧。】

一直苦苦思索的战法在这一刻灵光乍现，见到对方如此大胆和富有创造性，敢于把极为强调身体反应动作和柔韧性的格斗术用在旧型HMA上，高昂的兴奋感也在刹那迸发而出，

【看起来不太正宗的样子……】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倒不如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真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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