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异色的前哨战 3

与深羽的机体互相钳住的那台长船终于察觉到了毁灭性的后果，挣扎着想将深羽努力拖到另一个方向。

眼看自己机体的力量不足，深羽便转而用机械足出力，整个身子随着其中一条腿开始由点到面全部压上长船·终型身上，一瞬间敌机就失去平衡向后仰去连同深羽的机体一并摔倒。

看着两台沉重的铁疙瘩撞得如此剧烈，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整备班要抓狂了。

第二反应自然是赶去帮助深羽给予它最后一击，不过相隔不远的天舞也很快发现了这边的形势不妙，匆忙地赶来救援。

【如果这轮攻防拿下，Red小队再少一机，那四对二就是可以投降的情况了。】

于是我便假意没注意到天舞，挥舞着没有远程威胁能力的匕首，一门心思像是要解决掉被深羽机体压倒的敌机，然而自己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背面监视器的画面，直到对方踏入圈套的瞬间，提前使用预设程序的我回身就用反装甲机枪招呼天舞。

打算偷袭我们的天舞立即乱了手脚，只得停止前边躲闪防御边向我还击。

计划第一步顺利达成，我对着通讯频道喊道：

「伊吹！」

「知道啦！」

早已领悟我意图的伊吹果断抓住机会反偷袭成功，在当前情况下，同样性能的机体在追击对象停下脚步后数秒间就能够将对方纳入有效攻击范围，原本是一边警戒伊吹一边打算支援队友的天舞被我破坏了两者的平衡后，侧面的监视器倏然就被染红了一片，随之而来的是伊吹机体近身的致命一击，在判定失去视野的一侧，高高举起的训练匕首反射着令人胆寒的光泽，即将往天舞的驾驶舱刺去……

「咣……」

刺耳而又悠长的金属物体碰撞声不知所起，只见颜料顺着伊吹的长船·终型持着匕首的右臂缓缓滴下，不管是缠斗着的深羽，还是正在进行最后一击过程中的伊吹，甚至目睹一切的我，都因为这匪夷所思的展开而怔住了。

然而敌方却没有表现出相同程度的动摇，天舞甩着突击步枪侧过身子就是一阵狂射，反应慢了半拍的伊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暴露要害的机体被判定损毁，不可继续战斗。

「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流弹？】

没有目睹全程的夕夏和深羽先后发出了疑问，只是即便一切就在我眼前发生，我一时也无法归纳出个所以然来，并且击毁了伊吹的天舞仍然与我对峙着，这样的形势没有给我仔细思考的余力。

「你们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对手身上！伊吹被击毁了！」

我努力让不知情并且有些动摇的两人恢复状态，继续向天舞施压的同时接近仍旧被深羽压制的敌机。

不论如何，只要和深羽一起把那家伙拿下，优势一样会回到我们手中，失去一侧视野的天舞没有办法发挥原本的战力。

【不过你别无选择吧，天舞。】

我仔细观察着天舞的行动，一边径直朝既是诱饵又是目标的敌机开去，天舞妨害性的射击仅仅无力地在我行进路途的树木上留下颜料而已。

于是天舞见状终于下定决心，驱动机体朝我的位置开来。

全速全出力的长船·终型掀起了一阵沙尘，完全一副要和我同归于尽的架势，我也做好了与之交锋的准备，一台瞎眼的长船，我要对付它还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嘴角勾起的微笑很快又被突变的局势给拉下来了，刚加速的长船以极不自然的姿态迅速制动，离开原地的距离尚不足50米，随即果断地转动机身，朝我的反方向驶去。

不好的预感不断在我的脑海中跳跃。

怎么回事，快点想……是枢情况危急吗？不可能……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

【听到命令后立即转身离去？命令……能让冲动的天舞如此信服听话的只有凌吧？凌，究竟是哪一机？】

「！」

我望向伊吹被击中的机体所处的位置，已经是相当接近树林边缘的地方了，再无遮蔽物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将外面的大地染成一片亮色，并不只是平原，2点钟方向还有个山丘，虽然我这个位置看得不是很清楚……

【糟糕！】

「深羽！快放开那架敌机，找隐蔽！」

心急如焚的我扯着嗓子对通讯频道大喊。

「诶，为什……」

「狙击！有狙击手！」

深羽的机体和对方紧紧地缠斗在一起，虽然双方都无法轻易攻击到对方，但主导两机姿态的还是处于上方的深羽，所以深羽能从缠斗中立即脱身，只是一切都还是太慢了，在深羽放开敌机的那一瞬间，远到而来的子弹便击中了深羽机体的小臂，如果后撤再慢一秒，中弹的很可能就是驾驶舱了。

紧接着深羽被来自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了个转圈，长船原型机在后撤过程中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原本长船原型机被人诟病最多的就是机体的平衡性，作为与光世不同类别的HMA，设计之初六曜科技的设计院就犯了过于强调转型的错误，为了加速研发与TUE竞争，实验的机体又没有很好地寻找操作习惯方面具有普遍代表性的驾驶员，结果量产的HMA引以为豪的轻装甲和灵活性给无数驾驶员带来了上手困难、行动手感飘忽不定的困扰，也使得这机体成为了御雷公国服役机体里恶评数最高的一位。

在双重负面因素的作用下，即便是深羽的操作技术也没办法避免这种状况发生，

「2点钟方向的山丘！」

我提醒着夕夏，同时火力掩护摔倒的深羽并打算把她赶快拉到安全的地方。

尽管对敌方的那台长船而言现在攻击深羽是最佳的机会，但即便是摔倒的状态，深羽也依旧操纵着机体继续对敌方射击。

于是直到我将深羽拖出危险区域，双方对峙的结果便是除了要害外全身都是伤痕累累，寡不敌众的长船·终型也不恋战，随后往树林外的方向躲避我的支援射击。期间来自远处的狙击好几发与我擦身而过。

「这里是移动雷达3号，收到消息，Green小队已被淘汰」

千晴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响起，告知了我们战场的状况，虽说现在我一点都不关心别的队伍的情况，把眼前凌所带领的Red小队击破才是我该关心的，不过我还是很快地对千晴传达情报的行为表达了感谢。

「哥哥，谢啦」

脱离险境的深羽同样向我道谢。

「估计狙击手是凌，他们之前的陷阱布置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狙击手就位，真正的陷阱就是他自己」

我凝重地给队友整理信息。

「没想到真能做到啊，HMA的长距离狙击，凌开的座驾也就是长船·改二罢了吧，辅助瞄准系统真的能胜任这超过一公里的距离吗？」

深羽的疑惑与我一样。

「对于狙击这件事而言，HMA操作难度不比人类肉身去做要简单，或许也正因如此最后那几枪才会打偏的吧。」

【凌，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啊。】

「夕夏，我们现在就去帮你」

在突如其来的逆转之后，喘了一口气的深羽和我立刻打算返回战场，去支援独自一人支撑战线的夕夏。

「嗯，枢的一只手已经被我砍掉了，那台……应该是天舞吧，一侧的监视器坏了，同时对付这两不成问题」

我知道你没问题啦，问题在不只两个啊！

听着夕夏过于自信的话语，我忍住吐槽的冲动打算好好说明局面给她听。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我开玩笑的，十几秒前已经变成了三对一的状况了，而且你说过那个山丘上还有狙击手吧，你们赶紧来」

夕夏的声音断断续续，话语也没了平日的铿锵有力，估计1对3已经没有办法让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通讯上了。

「真是的，这种情况下还开什么玩笑啊，坚持住」

「可是做为队长……不就是要学会说笑话缓解队员们的紧张吗？」

「……」

远远地眺望到漆黑的辉夜穿行在三架敌机的包围中，居然还能做到互有攻防，也难怪夕夏会在通讯中露出这么无防备的天然的一面，集中力要是再高一点差不多要语无伦次了吧。

「这样冲上去未必有胜算啊，不知从何而来的狙击，加上深羽你机体的手臂已经坏了」

「不能再拖啦，哥哥，你看枢是不是已经把格林机炮扔了？」

深羽冷静地引出了一个极好的想法。

「对，去找格林机炮，这样即使你只剩一只手臂也能完全压制住对方，再打个偷袭的话就将军了」

「这里是移动雷达3号，Blue小队已被淘汰」

「这么快？」

再一次听到千晴的通报后我不禁脱口而出。

「先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作战上啦！」

结果一不小心又被妹妹教训了一顿。

随着深羽的行动，我也计算好了时机冲上去支援，如果只见我一台HMA出现，他们之中势必会有人怀疑深羽的行动吧，可是支援晚了的话又惟恐夕夏支撑不住。

无计可施的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等待深羽的回复，并观察着夕夏的战斗。

夕夏一手持着冲锋枪节约而又精准地点射敌机，一手挥舞着太刀灵活地穿梭在三机群中，II型动力系统帮助夕夏以一敌三而不落下风，只可惜敌方三机的配合也很到位，不给夕夏逐一击破的可乘之机，同时也隐隐约约有将夕夏逼出一些特殊掩体的打算。

果然，他们需要凌来定胜负，不能再等了。

「深羽！我去支援了，你加快速度」

话毕我便用力踩下踏板，让光世全速朝辉夜的位置冲刺——

正巧这时凌终于也等到了狙击辉夜的时机，如同暗箭一般的子弹刚好打在护住机体要害处的冲锋枪上，这把原本就是小队会和时，深羽所给夕夏为了代替加农炮的武器，此时却因为判定而舍弃冲锋枪的辉夜已经没有远程武器了。

经验丰富的另外三机立即使用远程武器限制住了辉夜灵活的机动，不能够进行有效反击的辉夜活动范围被迅速缩小。

眼看辉夜机体的运动逐渐倾向于微操，预感忽然间袭来。

顾不上用反装甲机枪压制敌机，内心开始倒数。

「3……2……1……」

机体径直朝夕夏奔去，用空着的一只手臂以尽可能减少冲击的方式揽住辉夜，强行以不规则机动将其带离了原位。

「3秒钟，瞄准时间……」

我喃喃自语的同一时刻，打在树干上艳丽的颜料昭示着机体背部与狙击弹擦身而过的事实，

「雨明?」

夕夏的询问让我恢复了清醒。

【一不小心又进入那种状态了吗？】

我揽着辉夜没有停止机动而是继续远离这枪林弹雨的三角杀阵。

「夕夏，快把我后面背着的机枪拿走，再不压制对方我们就要成蜂窝了！」

「别放慢速度，我拉着你走！」

我们两人狼狈不堪地说着不同的事情，话音刚落Comet System立即威力全开，一顿一顿地加速，将笨重的光世也带快了起来，随即当速度足够之后，我们两机再度远离彼此分散火力。

「Black小队Black2号，光世·改三装甲损毁率已达80%，再受到攻击的话将要判定机体损毁，Black1号，辉夜，装甲损毁率60%，接近临界状态」

来自Center的不带感情的女声从无线电中传来。

「深羽？」

尽管是模拟战，不知不觉已然全身心投入的我实在不愿意就这样退场，就这样输掉。

「久等了！」

深羽充满自信的回答紧接着我的呼喊响彻耳畔。

格林机炮的火光霎时从树林里冒出，最靠近那个位置的一台长船·终型由于一心想要击毁辉夜，疏忽大意而被身后的格林机炮第一个秒杀了。

敌方认为围剿辉夜用不到的超重火力武器，如今成为了我们的杀手锏。

随着战场局势的又一次反转，我和辉夜再次从猎物变回了猎人，敌方只剩下机体机能残损的天舞和枢，以及在远处充当狙击手的凌。

「我去解决掉狙击手」

夕夏忽然对我们说道。

「移动雷达3号……White小队……已被淘汰」

哈？又来了……总之先跟夕夏说明，

「夕夏，凌从瞄准到射击最快速度估测是3秒钟，强袭的话请好好运用辉夜的机动」

「我知道了，你赶快去支援深羽，就算无法接近凌，我也会保证他接下来不会有余力去妨碍你们」

「拜托了，队长」

连远程武器都没有的辉夜，在我的注视下冲出了树林，转眼间身形便隐没在无尽的光辉中，

「哥哥，一起围攻天舞学姐和枢，他们正打算往树林外跑」

「了解！」

等等，千晴刚刚给的情报……怎么会有三个小队被淘汰了，明明一共只有5队。

「这里是移动雷达3号，Black小队，有数台所属不明的HMA即将进入你们小队的交战区，请提高警惕！」

千晴的话音刚落，几枚投掷类武器似乎是用弹道投射的方式落到了我的HMA附近，经历短暂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惊愕后，投掷弹中开始喷射烟雾。

「深羽，夕夏，我被烟雾弹困住了，你们怎么样？」

虽然场面比较诡异，但这很有可能是校方临时增加的考验，保持冷静应对才是上策。

我警戒着烟雾缭绕的四周，等待深羽和夕夏两人的回复。

【怎么这么慢？】

「……请求支援！」

「……请回答………」

「深羽！发生什么了？夕夏，听不到我说话吗？」

无线电信号忽然变得很差，我尝试联系Center也无果而终。

随即烟雾对面闪现了武器的火光并传来枪声与打斗声，我的身体忽然止不住的颤抖。

演练，意外，敌袭，实弹，深羽……

心跳加速，血液逆流。

「请求支援！」

脑海中流入了破碎的关键词，极度不详的预感顿时冲击着我的神经，伴随着深羽的求援声，我的光世全速冲向深羽所在的烟雾另一侧。

马力全开状态下的引擎轰鸣声响彻战场，早已向烟幕之后的敌人昭示了我鲁莽的进攻。

然而我的行动没有丝毫迟疑和滞缓，宛如用尺子所比出的直线一般的轨迹，不断延伸去往深羽的所在。

前所未有的专注力仿佛随着血液的流动逐渐集中在了眉心的位置，意识海中除了战斗以外的事宜全部被彻底放空，眼珠子像精密电子设备一样捕捉着战场各部分的信息。

好像一点也不奇怪，一点也不陌生，曾几何时，我就是像这样的战斗机器吧，

那又是因为什么，我才决定像机器那般去杀戮。

不知道，但我知道的。

无关利益，无关大义，无关信仰亦无关忠诚。

这只是起于渺小人类个体的悲愿而扣动的扳机，而挥舞的刀刃。

绝对，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一分一毫！

眼前一台银白色的机体出现在烟雾之中，伸出机械手掌面对我做出了挑衅的手势。

流线型的机体构型纤细而又充满爆发力，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带锯齿的弯刀。

「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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