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人生（四）

有一只蟑螂在移动。

有一只蟑螂在我眼前移动。

它用飞快的速度从墙角冒出来，又消失在另外一个墙角的裂缝中。

我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只蟑螂。

我觉得它的出现毫无道理，一点意义也无法造成。

不管是他的节肢上的绒毛，还是头上微微抖动的触须，都造成不了任何意义。

所以我看着那样的光景叫出声来。

“啊啊啊啊——”

“发，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先说好，我一点也不害怕蟑螂，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我叫出声来只是因为我觉得它的出现出乎我的意料，举例来说就像你在未准备好的情况下看到外星人降临，就是这样的情况。

穿着警服的女孩将监禁室的门打开跑到我身边，查看我的情况。

“那，那里……”我指着蟑螂消失的墙角。

“什么？”

“那个东西，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蟑……蟑……”

“……”女孩歪着头，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你的脸色很苍白哦，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搀着我坐到椅子上。

我也开始回复心情。

“……我已经没事了，让你见到我失态的样子真是抱歉。”

“没事啦……”女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的样子，她抓了抓头发，“对了，有人要来见你。”

“诶？”我对女孩说的话感到惊讶，同时又涌起强烈的不安。

是姐姐来了……我想，姐姐听到我自首的消息放弃了出差，到这里来见我了。虽然知道自己一定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我还是不禁感到恐惧。

姐姐叮嘱过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我还是说出来了，为了什么呢？

为了王虎沉给我的那一个布丁吗？

我忽然感受到一股想要笑起来的欲望，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况且穿着警服的女孩就在旁边，这个时候笑起来的话会被认为是死性不改吧。

所以我抑制着这股笑意等它过去。

女警在旁边又看了我一会儿，又是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一个微笑。

“你可真有女人缘啊。”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思考着。

十分钟后谜底揭开。

“陆君，你没事吧？”孙雯雯慌慌张张跑到我身边。

“这家伙有什么毛病，居然连夜到这里来？”王虎沉抱着胸站在走廊上。

“陆君……”方慧绪担心的看着我。

然后是……

“嘿——你还没死掉啊？”

齐萱以带着饱含恶意的视线，强硬的姿态，匹敌天上诸神的威严被许多黑衣人簇拥着。

**

若是齐萱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她是一个欲望强烈的人。

贪婪不足以形容她炽烈的欲望，八年前，在儿童养护设施被少年拒绝之前，她从来都是被所有人宠爱的人，不管是父亲也好母亲也好，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都会不惜一切的给予她，所以她隐隐觉得世界不过如此，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直到她遇见了少年。

被少年拒绝后，齐萱先是痛苦，然后疑惑，她第一次开始疑惑世界并非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但那股炽烈的欲望并未得到消减，反而越发壮大，她因为父亲的原因转学，除了不想因为看到少年而联想到自己的失败，也有想要将欲望消弭的意思。

但欲望始终没有消弭。

我要将他得到，要将他支配于掌中。她想，要让他爱上自己，然后抛弃他。

这就是我的复仇。

但复仇并不顺利，不如说毫无进展，在和少年相处的日子里，她一点一滴的发生了改变，这种改变潜移默化，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为什么自己只要看到少年的背影就会脸红，为什么看到少年对自己笑就会进退失措，为什么会不经意就思考他的事情，为什么睡觉的时候也会梦到他？

这对齐萱来说是过于陌生的处境。她觉得自己站在悬崖的边缘，却不可自止的感受到了幸福。

只要她呆在少年的身边，就总有这种感觉。

然后她的父亲死去了。

然后她看到少年和方慧绪一起参观水族馆。

啊啊啊啊啊——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我这样狼狈？不，不该是这样……是我要对他复仇才对，我……

她要做什么呢？除了重整家族，除了为父亲报仇，她还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还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吗？

齐萱开始不想思考下去了，现在只要想家族的事情，这样就够了。

然后她在因为一件商业事务去会见警视厅的时候，她的司机像是不经意告诉她，“啊，说到这个，听说……”

明明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司机却像是早就知道一样，齐萱知道他不顾自己的严令去监视了少年，但却没有心思去责备他了。

少年被关在了监狱里了，他陷入了一种无可自拔的境地里，不管是谁也救不了他……

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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