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人生（三）

在最近的日子里，我总在思考同一件事，那件事大概是不能得到答案的，更不能从其中获得解脱，我像屈行的蠕虫扭曲的爬行在地上，枉顾那些爱着我的人。

王虎沉坐在我上面一层的楼梯上，百无聊赖的踢着腿。

“你说，如果我们下楼把冰箱里的布丁吃光，宫崎会怪我们吗？”

“她会打爆你的头。”

“哇……”王虎沉发出惊呼，手抱住头，好像已经遭受了殴打似的。

“可是……”王虎沉发出迟疑的声音，“我们和宫崎不是已经处的不错了吗？”

“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倒是真的有些疑惑了，我转头朝王虎沉看过去，看见王虎沉穿着睡衣岔开腿，虽然看不见什么东西，但莫名的脸上发热，急忙把头转回去。

好在王虎沉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失态，依旧喃喃着，“那些布丁是新都那边新开的一家甜品店的招牌商品啊，我在电视上也看到过，每天都有限额，不预定的话根本入手不了。”

“正因为珍贵，她才更有打爆你头的可能性吧。”

“可是……”王虎沉微微眯这眼，“如果能吃到的话……”

如果能吃到的话，连头也可以不要吗？

不知为什么，我倒是不为王虎沉的选择感到吃惊，比起将来可能遭遇的不幸，近在眼前的幸福才是确确实实的，我深切的明白这一点。

但是，不顾即将到来的厄运，而将希望投诸于眼前的光景，那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做吧，他们没有余裕也没有必要去思考将来的事情，只要现在过得开心就好，但我看着王虎沉，觉得她实在不是小孩子的年龄了，已经不得不考虑后果了才对。

但王虎沉一点考虑后果的想法也没有，只是再踌躇了几秒钟就起身下楼，我侧着身子给她让路。

不过一会儿，她带着两个布丁上来。

“给你一个。”

“诶？”

我有些不敢置信，这家伙冒着狗头被爆的风险也要把布丁拿来，居然不独自享用而是与我分享——难道王虎沉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了吗？

我接过布丁。

“这样我们就是共犯者了。”

王虎沉嘻嘻笑着，我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说真的，我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王虎沉这次直接在我身边坐下来，把布丁开封，用勺子挽起一些透明的凝固物质送进嘴里，然后再次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布丁。

“共犯者？”

我想着这个词，心里忽然涌现出莫可名状的感动，那不是什么褒义的词语，却有着难以言明的意义。我和我周围的人算不上伙伴，也算不上朋友，那不是用这种词语就能形容的关系，我们之间有更加复杂，更加深切，也更加扭曲的联系。

“共犯者……”

我忽然想到姐姐从大火里把我救出来，她脸色苍白的抱住我。

“呐，王虎沉。”

我好像是第一次直呼身旁少女的名字。

王虎沉正在一边吃着布丁一边模模糊糊的说着“只有两个不会被发现吧”之类的话，听到我的声音朝我这边转过头，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什么事？”她说。

“谢谢你。”

我晃着手里的布丁笑起来。

**

“你确定吗？”

电话里传来一个挺好听的声音。

我听着那个声音，心里想电话对面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

我真的非常喜欢那个声音，像是在听高明的演奏家弹着钢琴，指尖触碰琴键流泻出美丽的音符。如果只是经过电话已经失真的声音都能这样好听的话，那么直接站在她对面与她说话，那将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啊。

如果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我身陷入这样的境地里，我就要勇敢起来，邀请电话那边的女孩共进晚餐。

“我确定。”我说，“桉木山的那场火，是我引起的。”

随后对面的女孩向我询问了一些东西，挂断了电话，我躺倒自己的床上，看着天花板。

“还是没变啊。”

我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因为我和姐姐都没有叫修理工来，也都没有改变屋内装饰的想法，那么不管是天花板也好墙壁也好都只会是原来的模样。不管是天花板中央偏左的地方的一小块污渍，还是和墙壁交界处的小小裂纹，都不会发生改变。

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改变的，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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