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话 陨落巨星（1）

希尔的视线朝餐桌上的茶杯督去。

“哦……看你这样，恐怕已经睡上一整天了呢。也没有好好看管。”

“唉，实在是非常抱歉，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爱困……现在也还是……”

男子打了好大一个呵欠。接着又打了两个大喷嚏。

“这么说，这段时间有谁来过，我看你也不知道罗？真是太不注意了！”

“对不起……对了！飞、飞机没事吧？”

男子脸色大变。希尔心中一喜，暗自窃笑。

“飞机？哪有什么飞机？”

“这里有一架修尔兹八四年型的，一向停在隔壁的机库里。我负责让它保持随时都能起飞的状态……万一给人偷走了……我要怎么向老爷赔罪啊。”

“哦……没有耶，好像已经给人偷走了呢！我刚刚经过时，看见仓库的门打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真遗憾呀。”

维达的脸上现出惊色。

“天啊……”

男子抱头哀嚎起来。

“没办法了，这一切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责任。等见到伯伯时，我再跟他帮你说说情吧。”

希尔柔声说道。

“谢、谢谢您……大小姐，我们现在就打电话给老爷吧！这件事得尽快通知他才行！”

“哎，你冷静点。先喝口水吧。”

见男子马上就要站起身，希尔先向他递出了茶杯。男子想也没想，接过去便一口饮下。

“冷静下来。凡事都要先冷静下来才好办。你站得这么急，对身体也不好呀！闭上眼睛……”

“哦、是……啊，我怎么又困了……”

只见他又往桌上伏去，一眨眼竟已睡着。

“晚安。”

希尔一把抽起床上的毛毯，盖在那人身上。

“好！”

看希尔兴奋地握着拳头，维达不发一语。

小屋旁的停机库。大铁卷门拉起后，一架飞机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架飞机和希尔白天开来的有点像，都是机体上下有翼的复翼机，只不过外型看起来更灵巧些。机体内有两个座位。前轮一对，后轮一个。在月光中看来，机身闪着黄光。

希尔将挂在机库一角的皮夹克，飞行帽和防风眼镜拿过来，交给维达。

“你穿上。”

“啊？”

维达一阵愕然，而希尔绕了机身一圈，俐落地检视主翼、尾翼，摸一摸引擎和驾驶座，又去看燃料槽，盘算残量。

直到她打开引擎的盖子，开始接上电池时，维达终于开口问：

“你想做什么……？”

将电池接好、盖上盖子后，希尔转过身，从她的背包里取出飞行帽和防风镜。

“还用问吗？难得有这么棒的东西准备好。”

“你该不会想用这个去追吧……”

“不快追，人家就跑了。”

希尔说得理所当然。

维达实在无言以对。

“放心吧！这架飞机已经飞过好几次了。”

“哦……不对，不是啦！问题不是这个……”

“维达，你要知道，现在可是有人被绑架了呀，对方又是来路不明的武装集团，甚至还动用飞机来逃亡。我们先去探察对方的行踪，然后再向有关单位、像是都市警察或军警通报，难道有那么不应该吗？说起来，这不也是身为洛克榭好市民应尽的义务吗？现在有一架能飞的飞机，又有会开飞机的人，这么好的机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可是……”

“况且这架飞机早就失窃了。”

“只是去追一下下而已。追一下下就好。”

“你的一下下都不会只有一下下……你现在说只是去追，到时候……”

“我一个人也能开过去，不过证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你要是肯一起来，我会很高兴的。”

“……只是去追而已吗？”

维达盯着希尔问道。

“对，我们一起去吧。”

希尔点点头，向维达伸出手。

“好吧……不过，不可以蛮干唷！”

“不可以蛮干。嗯，我知道。”

看着希尔的笑容，维达也被引得发笑。

“唉，不过这样已经够乱来了……”

他低声说着，大摇其头。

“对，坐进去以后，把安全带、肩膀这边的和腰上这一条，用中间的扣子扣起来，长度调整一下。这个按钮一按下去，这些就全都松开罗！小心点。只有下机的时候才可以按。”

希尔站在下方的机翼上，熟练地向坐在飞机后座的维达指示着。

机内有简单的座位。坐在里面，可以直接看到构成机身的框架和金属板等等，棒状的操纵杆和各种仪表则毫无

修饰地排在四周。

维达穿上那件夹克，把围巾轻轻绕在脖子上。现在，希尔已经替他绑好安全带。

“不会绑太紧了吧？还可以吗？……好。这么一来，就算头上脚下也不会掉出去了。”

“会头上脚下吗……？”

“只是万一啦。你两脚间的操控杆、前面的踏板，还有左边的推进器扳手，这些都是跟前座连动的，你不要动

到哦！要是有烟雾或太冷，就用围巾挡一下。手套也时，冷的时候就要戴，还有，这个给你保管。”

希尔讲一个布袋拿给他。那袋子看起来像一个长长的手提购物袋，里面装了几根筒状物，用一根粗绳子捻在

一起。维达问那是什么。

“烟雾弹。只要拉前面这根绳子，这些就会一次点燃。别弄掉啰！”

维达满脸狐疑地抱着那个袋子。希尔又将一个皮制的飞行帽套到维达头上。飞行帽在耳朵附近有一个耳机，

前面垂着一个像是呼吸器似的东西。

“这是电话。让前后驾驶讲话用的。”

希尔解释它的用法：“像呼吸器的东西是麦克风，开关就在手边，按钮的一方可以让另一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电话线是接好的，就在座位旁的机器里。”

“有问题吗？”

希尔问道。维达正要将麦克风抵在嘴边，于是抬眼看着希尔，半捂着声音回答：

“……还能有什么问题。有点热。”

“好，那我们出发啰！别担心，天上很凉快。”

希尔说着，随即轻盈地跳下机翼，抽出两个前轮止栓，向外一扔。接着，跑回驾驶座，快速系上安全带，再戴起选好的耳机麦克风，罩上她自己的飞行帽和防风镜。

火星塞发出低吼，接着点火。两侧的排气管瞬间喷出一大团黑烟，引擎正式起动。随着一阵巨响，螺旋桨开始

转动，风也开始往后吹。轻微的震动不断从背后和屁股传上来。

飞机开始起跑。来到跑道上，希尔轻踩右脚的踏板，尾翼的舵一转，机首立刻向右。他们开始顺着跑道缓缓

前进。

“维达，听得见吗？”

希尔用电话跟他讲话。

“听得到……坐进来才发现原来飞机的引擎这么吵的。”

“现在正在暖机，等一下会更吵的。”

轮子辗过路面的小凹凸，整架飞机都在喀哒的响声中抖动着。

“会、会不会坏掉啊？”

“放心。”

飞机来到跑道尽头后折返。现在他们可以看见小屋里呼呼大睡的男子。

“要再等一下。”

他们又开过整条跑道，来到另一端，然后再次回头。机首不偏不倚地正对着跑道中央。

“要走啰。别碰操纵杆啊。”

没等维达应答，左手边的一个拉杆就径自网前扳去，引擎声也顿时变得震耳欲聋。螺旋桨吹来的风突然增强，从头的两侧呼啸而过。机体加速，一股力量直从后背推来。

轮子传来的震动和噪音越发剧烈，维达的表情有些扭曲。

希尔轻推操纵杆。尾轮浮起，机身变得水平，速度更加快了。

突然，那些剧烈的震动和噪音都停了。引擎的震度和声响还在，却仿佛有一种错觉，像是一切都静了。风已经托起机翼，就像一个离了手的汽球，筱地浮进空中。

包覆在视线左右、犹如墙壁一般的针叶树林，现在突然不见了。维达看见黑色的森林和四周的田野道路，如今都在脚下；树林向后远去，田园开始占据视野。一块田地缩小，周围的田地也一齐缩去，仿佛世界渐渐自动沉下去似的。

“要往右了。”

在希尔熟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飞机开始向后偏转。维达原本看着左侧，这时地面渐渐从视界种撤去，剩下一片微明的天空。他连忙转过头看右侧，只见田地和树林仍向后远去。

机身再次回到水平，并且略略朝上。

维达看着前方，只见机身和左右机翼。隔着防风镜望去，希尔的头就在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

“维达。有什么感想？”

希尔问道。维达老实地回答：

“有点可怕。好高。不敢相信我的脚下什么都没有，不过现在的确是这样，心慌慌的。跟飞机一起偏倒的时候好像快跌下去似的、好恐怖，不过感觉还不错，景色好漂亮。我头一次从这么高的地方看田地。”

“维达，你之前不是说想坐一次飞机看看吗？是什么时候写的信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写在第二张的第四行，那时我只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而已，没想到实际坐上来……”

“怎么样？”

“比我想像中好太多了。希尔，你每天都在看这样的世界吗？”

听着维达那有些快活的声音，希尔在防风镜下微微一笑：

“欢迎来到天空，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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