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维达在停车场上,车头的灯光和响彻云霄的警钟声渐渐接近。装着水箱的大卡车全都漆成了鲜艳的橘色。这是镇上的消防车。
来车约有四辆,其中一辆在警车前方停了下来。攀在驾驶座旁的两个消防员一跃而下,走过去看个究竟。在车头灯的照耀下,两人惊见一名男子被手铐锁在车窗上。当发现那人是镇上警官之后,更加惊讶。
他们走向垂头丧气的警官,在他的脑袋瓜旁边发现一张纸,贴在车窗的框子上。
“我在一个空房间放火。我逮捕了我自己。做出这种事,我深感抱歉。我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了。对不起、对不起。”
消防员们无言地面面相觑。
就在停车场的另一头。
被管理员和舍监叫起来排在宿舍正门口的学生们,一面看着难得一见的消防车,一面为深夜外出而兴奋不已。
来宾寝室的或已经被最先赶到的消防队扑灭了。已经确定失火的房间里并没有人,现在舍监和职员正在清点学生人数。
然后,众人发现五年级的维达.休尔兹和他认识的那名少女不见了,当场又是一阵骚动。
喧闹中,维达的同学咕哝起来:
“真有一套啊,维达。还是你正准备开始呢?”
夜色中,只有一盏车头灯亮着。
通往西北方的路上,边车正在跑着。驾车的是希尔,紧抓着扶手的仍是维达。
丢下警官后,希尔往机踏车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维达问她要做什么,她只说要借边车到那片私有地去找那名老人。
“没有钥匙,不可能的。”维达如是说道。
“放心。”
一到停车场,希尔立刻开始敲起每辆车的燃料箱。她选了声音最沉浑,也就是燃料最多的那一辆。接着从钥匙孔拉出电线,找出其中的两根,用随身小刀割断;再朝起动踏板踢了一脚,当场就发动了引擎。
维达问她:“这也是在空军学校里学的吗?”
“这是部队教的,迫降时可以用来抢夺车辆。有个中士很懂得车辆窃盗,他还懂得其它很多的事情。”
希尔泰然自若地说着。
“来,我们去找人了——”
希尔放慢边车的速度。
“跑了五公里了。再来呢?”
“再来有桥,然后右转应该马上有一条小路。跟河有点平行的。
维达拿手电筒看着地图,一面为她指路。希尔找到那条小路,右转。
边车走在狭小的碎石路上。路况不好,希尔以低速谨慎地驾驶。
“希尔。”
维达开口。
“干嘛?”
“没有人教你不该随便拿枪对着人吗?就算没装子弹也一样。”
希尔看着前方,嘴里答说“没有”。
“维达,或许你学到的是那样。我学到的是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重要的伙伴,就该毫无顾忌的开枪。”
“……如果是为了保护啊……”
维达说着,心中思索。引擎声,碎石挤压的震动声。
“哎,希尔,总该有某一方教的才是‘正确’的吧?”
维达问道。
“那你觉得呢?维达。”
希尔反问他。
“我……我不知道……”
听到维达的支吾,希尔双眼仍看着前方,噗嗤一笑说:
“我也不知道。”
“从这条路直走。大概再十公里。”
“收到。”
月亮已经升起。
东方天空出现浅浅鱼肚白。半月在地平线上露脸,悄然、缓慢地浮上天边。
身为唯一的卫星,这个月亮每八天公转一次。它又近又大,雪白的表面也造就极高的阳光反射率;满月时,月光亮得连夜里都能务农。事实上,过去也曾有人专以夜间农耕为生的。若是在雪地里,夜晚甚至与白昼无异,到屋外看书都可以。
现在的月亮只有左半边,但也足足有一人握拳那般大小。随着它的升起,银白的光芒洒落地面。
“够了。刚刚好。”
边车一面跑着,希尔一面关掉车头灯。月光已经够亮,将白色的碎石路照得清清楚楚。
骑着骑着,前方出现一片针叶林。四周都是平坦的草原,黑色的树林宛如海面上的一座岛。
树林前有一扇门挡住这条路。那是一扇木制的门,左右有铁制栅栏伸出去。
希尔将车子熄火,走了下来。
“上面写着‘此处为泰洛氏所有地,禁止进入’。”
她读着大门上的广告牌。
“那谁呀?”
读完了又问。
“大概就是那个泰洛尔,钢铁公司的老板,很有钱的。他在拉普拖亚有好几间别墅。”
“哦,那个贪得无厌的大富翁啊。听说他大发战争财。”
“希尔,你都把有钱人讲成贪得无厌……”
“不对吗?”
“……算了。现在怎么办?”
“这个嘛...”
希尔正要开口,忽又停住。只见她以食指在维达嘴前比了一下,维达立刻也察觉了。远处正传来隐隐约约的引擎声。
声音渐渐大起来。显然是从林子里传出来的。
“汽车?”
维达悄声问道。希尔摇摇头。
她将双手拱在耳边,好听得清楚。那声音在树林里移动,然后拉高。
希尔仰头看天。这时,维达也听到引擎的声音突然变大,跟着抬头看去。
一个灰色的物体从树林一端浮起。在月光的照耀下,看得出那是一辆飞机;机身是**而短的船型,下方还有几个轮子,主翼有一副,上面装了两具引擎。是水陆两用的飞机艇。
飞行艇背着月亮飞走了。引擎声渐渐变小。终至听不见。
“果然……”
希尔啧了一声。维达吃惊的反问。
“果然?”
“我有想到对方会准备好飞机,因为这里是这种荒郊野外。--而且这里又是私有地,偷偷弄个飞机场,甚至不向联邦航空局登记都无所谓。要避人耳目,岂不是太方便了?”
“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
维达也大感佩服。
“他们是等天色够亮了才起飞的。现在可以肯定,老爷爷一定在那架飞机上。”
“怎么办?”
维达问道。希尔握着着拳头放在嘴上,想了十几秒后,抬起头来:
“总之,我们先到飞机场去看看吧。”
“可是这里是私有地耶。”
维达赶忙说。
“这是紧急情况呀!”
希尔立刻接答。
跨过栅栏,希尔和维达走进了私有地。他们沿着小径的边缘快步走,万一撞见外人,才可以赶快跳进树林里躲起来。
小径弯来弯去,最后通向一处开阔的场所。砍伐过的土地已经整得硬实,露出一条平坦而笔直的长形空间。不折不扣的秘密飞机场。
“做得满好的嘛,除非飞到这里的正上方,否则还看不出是跑道呢!”
希尔佩服了一番。
“那边有灯。”
她指着远处的一间小屋。小屋隔壁有一栋看似仓库的大建筑,铁卷门是关上的。两人站在跑道这一面,看着斜前方小屋的窗子透出一点光亮。
“去看看吧。”
“说不定有人。”
“所以偷偷去啊。”
他们快步走过跑道,慢慢接近小屋。小屋旁停着一辆汽车,正是白天将老人载走的那一辆。
希尔扔出一颗小石子。石子打在汽车上,发出小小的响声,但没见人走下车,附近也没人来。
“你在这里等。”
维达还来不及制止,希尔已经向小屋跑去。只见她一点一点抬头,偷偷往窗子里看去。
然后,向维达招招手。
维达迟疑了一会儿,也跑到她身旁。
“没事的。你自己看。”
于是他也伸长了脖子,往窗子里看。只见小屋里挂了一具伞罩,下面悬着一颗电灯泡。床和基本家具一应俱全,中间还有一张餐桌和椅子,一名着工人装束的中年男人正伏首桌前。
“好像是这里的守门。”
希尔说。
“才刚有飞机起飞,怎么就是这里睡觉,怪怪的……”
维达一这么说,希尔就起劲儿了。
“对呀!就是说呀!把他叫起来问清楚吧。”
“你、你要怎么叫……?”
“我已经想好了。”
希尔脱下夹克,卷起来让维达拿着。
然后大剌剌地走到小屋门口,二话不说开了门就进去。维达急忙跟上去。
“喂!你呀!”
希尔朝那男子大喝一声。
“唔唔唔……”
男子咿唔了几声,又倒回去睡。
“给我起来!”
希尔一面大骂,一面用力捶那人的背。力道之大,连桌上的杯子都在晃,没喝完的茶也洒了一点出来。
“唔唔……妈,对不起……”
男子抬起头,希尔又猛摇他。
这么一摇,他总算才睁开眼睛。只见他睡眼惺忪地甩甩头,看见希尔和维达就问:
“你、你们是谁……”
“我才要问你是谁咧?这里可是泰洛尔伯伯的土地呀!”
希尔说得一副天经地义似的。维达紧张得全身僵硬,却见那人也万分惶恐地说道:
“啊、没有……是、我、我是老爷雇来管这里的工人……”
“这样吗?那就好!”
维达呼了一口气。
“可是你居然在偷懒打瞌睡,伯伯知道了不知会说什么呢。”
一听希尔这么说。
“没有,不是的!大、大小姐,求求你听我解释!”
男子立刻紧张的坐直了身子。但或许是睡意未消,他又连摇了几次头。
“好吧,你就说吧。”
“我、我……我平常只负责修理老爷的车子,三天前,老爷叫我把车子开来这里等。我一心以为老爷会坐飞机过来,可可是等了又等,就是没见着老爷,后来附近镇上的警察先生就来了……”
一听到“警察”两个字,希尔便对维达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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