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话 沉沦（5）

他仰望着满天的星光。

回想往事……

此时——沃克斯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悄悄的来到了维达的身后，但是他却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夜晚的风。

轻轻吹动她的衣裳，仿佛有一点‘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味道。

在秋天渐渐来临的这样一个夜晚里。

沃克斯自低处走来。

自低处。

走向她的维达，这样的沃克斯看见维达的时候仿佛有些迷茫了。

沃克斯轻轻问维达道：“不休息……你的伤势是很重的……应该多多的休息才是呀……”

“不打紧吗？你的身体……”

维达望着沃克斯关切的眼神，听着沃克斯那柔和的声音。

维达的心中，荡起了连漪，久久不能平静。

辜的，维达心里竟有了一股熟悉的情感。

这个女人——是和他生死与共的人。

生死与共。

这个词有多么重？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但是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如果那样的话，维达就将不是维达了。

维达只是平静地道：“身体很热，睡不着……”

望望四周。

又道：“这里比较凉快，气温刚刚好！对了，你怎么也睡不着吗？这么晚了还出来……”

沃克斯道：“是的，就是睡不着，想起许多的往事，想起你的伤势，就是忘不了……”

维达笑道：“女人就是这样的，喜欢胡思乱想……放心好了，我的伤口没事了……”

沃克斯道：“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

维达道：“又来了，我说过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

沃克斯打断了维达的话，道：“死要面子……”

说着，沃克斯脸红了，再看看维达，也是一样的。

沃克斯也望望四周。

四下无人。

只有夜晚的风声。

淡淡的……

静静的……

清凉如水的夜啊……

沃克斯慢慢在维达身边坐下，她一不小心，触到了维达胳臂上的伤口。

“呀——”

维达不禁身子一抖。

沃克斯好言劝道：“嗨……对不起，很痛吗？刚才还要骗我……”

“别动……让我来看看……”

于是，沃克斯轻手轻脚的解开了维达的绷带。

顿时，展现在沃克斯面前的是一道赫然在目的血痕。

极深。

极重。

沃克斯忍不住心中一痛——这伤可是为她受的伤啊……“

回想起那一幕。

她仍有死里逃生的梦感。

是维达。

是维达带她逃出了这个噩梦啊！

要是说，格里弗斯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维达是她的什么人呢？

或许，她一直在欺骗自己，她把格里弗斯对自己的救命之思当成是她回报的唯一理由。

但是，现在维达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了，那么她又该如何？

维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

好风如水……

她蓦的触到维达的眼神。

似在探问……

脸一红，仿佛被维达窥破了心思，她马上掏出一盒药物来。

解嘲似地看着。

维达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沃克斯低头道：“捷度给我的。”

解释道：“听说是秘传的……疗伤药……听他说好象是很有效了……”

命令地道：“来！转过背来，让我替你擦上药吧。”

维达乖乖地转过身来，维达现在好象很听沃克斯的话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沃克斯轻轻地为维达涂上药。

一小会儿。

果然。

维达觉得身上凉凉的，一半是因为药的原因，另一半是因为沃克斯的温柔细腻的纤手。

维达背上的痛楚消失了……

沃克斯在他身上的其他处涂着……

暗夜中。

两个人靠得如此之近，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繁星漫天，但是两人的心却在不停的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沃克斯的手慢慢停住了。

维达也意识到了，仿佛有什么温湿的东西掉在他背上。

原来是沃克斯的泪水……

维达安慰道：“你是不用介意的……”

“嗯……什么事情呀？我介意什么呀？”

沃克斯低低地疑惑的问道。

隔了好大一会儿。

维达突然道：“那是我自作主张而干的事。”

“并不表示为了你，”

却不望沃克斯的眼。

匆匆地道：“与逃走相比，跟敌人互相斩杀才合我的性格……”

沃克斯也不反驳。

只淡淡地道：“只是因为合自己性格……”

“那便跟接近一百人敌人互相斩杀吗？……”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维达一眼。

仿佛被人看穿了什么。

维达不耐烦地答道：“是的。”

又想到了一条理由：“而且我要找那大叔报一箭之仇呢。”

“虽然我只顾着挥剑，不知变成了怎样，”

“……但是……说真的。”

他的话语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跟你所做的事比较……”

“我跟一百人互相斩杀……只是微不足道的事而已……”

又想了想，道：“不单只是你，格里弗斯也是那样……”

听他提起格里弗斯的名字，沃克斯心头一震。

维达仍继续道：“你们把生存这回事完全当是赌博的东西那样维持着……”

“我觉得那样实在很了不起……”

“跟那样相比，我却全无计划，”

“即使跟一百人互相斩杀也好，跟一千人互相斩杀也好……”

“我觉得那样的事并没什么大不了……”

沃克斯望着维达。

这个勇猛的男子，竟也有如此一面，这是她以前所不知道的……

她不禁呼唤道：“维达……”

高坡上。

大树下。

叶儿一片片地落，在微风中打着转，慢慢的飘落……

星星仿佛从身边升起……

景致是那么的美好，令人幻想。

好似一幅宁静的画面。

这样美好的夜晚已经好久没有过了。

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遥远的过去。

“唉！”

沃克斯不禁感叹道：“很好的风景呢！”

“嗯……”

维达也深吸了一口气。

沃克斯缓缓道：“加斯顿他……”

“是我的冲锋队的副队长……”

“但他说自己不适合当兵，这场战役完了后，”

“想在温达姆城内用赚到的钱作资金开裁缝店。”

维达不禁笑道：“真看不出那家伙有这种手艺呢。”

沃克斯继续道：“尼哥尔向人求婚，结果对方嫌弃他只是个小兵拒绝了他……”

“他扬言要快些成为百人长而发迹，再一次向她求婚，”

“他在战场里会先向前走，不考虑危险，大家都是为爱挫败的事而拼搏呢。”

站在山坡的边缘。

极目望去——沃克斯喃喃道：“……这样望下去……”

“那一堆堆的篝火，看起来就像是他们每一个细小的梦想，正栖息在里面一样。”

维达也望过去——山脚，是闪烁着的无数的篝火。

明明灭灭，弯弯曲曲，似乎流动的银河……

那里——在广茅大地上，栖息着无数的士兵，他们是英勇的好战士，是战场上英雄……

无数的篝火，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梦想……

如此壮观……

如此不可思议……

沃克斯仿佛梦呓般地道：“是梦想的……篝火吗……”

维达却不解风情地道：“你也会说漂亮的话呢。我还以为是哪个公主说的，简直莫名其妙的话。”

沃克斯气愤地嚷道：“你不要管！”

心中暗骂维达的白痴。

隔了一会儿。

维达却道：“……但是，对呢！”

“也许就这样，每一个人便登着小火而集合在这里呢。”

沃克斯听得微笑起来。

维达接着道：“……然后这些看似一吹即灭的小火会好像不会熄灭那样，”

“向最巨大的火焰把自己的火投进去……”

眼神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嘴角也紧闭了：“是投向叫格里弗斯……”

“这巨大的火焰中呢！……”

又不自觉地摇头道：“但是……”

“这里没有我的火……”

“……我……”

他仰头。

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

回想起在军队中和队友们左拥右攀的情景……

黯然道：“我也许只是在那些篝火中……打算稍为取取暖……而不经不觉踏进去而已。”

沃克斯听得害怕起来。

轻唤道：“维达…”

维达却毫不理采。

似乎在自言自语：“我……”

“只要有这剑，就有自信在任何战役中生存下来，”

“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也是那样。”

月光下。

他挥动着剑，似沉醉于某种境界。

回忆吗？

倾诉吗？

还是——倾听内心的声音呢？

内心的声音……

“参加鹰之团之前也是……”

“无论是怎样惨败的战斗也好，我一定会独自生还过来。”

“今次也是……”

“但是，那样的事没什么了不起。”

“我开始懂事的时候，已是在战场上。”

“把我养育的雇佣兵团的波士除了挥剑的方法以外，什么也没有教我。”

“我就只懂得挥剑！”

他的语气如此急促。

沃克斯不由听得投人。

他继续道：“我不想死……”

“只是因为我不想死……”

他几乎嘲笑地道：“只是因为我只懂得挥动这剑，所以我一直战斗至现在。”

“……还有所谓最重要的战斗理由……”

“也许是我经常企图寄托在他人身上也说不定。”

沃克斯听得糊涂起来。

轻声道：“维达……”

“你……”

维达这才回过神来。

竟羞红着脸道：“呀，不好意思呢。”

“我总是胡言乱语的！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这种事的呢！”

边说边往外走，大剑搁在肩上，走得洋洋洒洒。

这个大男孩，头也不回地道：“真没出息了！”

沃克斯笑道：“彼此彼此吧……”

突然。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维达！”

沃克斯尖叫道：“莫非你……”

“莫非……”

终于艰难地吐出了这一句：“你打算……离开鹰之团……？”

沃克斯揪紧了胸口，她突然害怕维达会离开她，她很害怕维达告诉她这是真的。

沃克斯等待着维达的回答。

维达却并不直接回答。

他只是道：“我已说过吧！”

“就算爬在地上，我也要参加这次远征直至最后为止。”

径直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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