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进之人

“你说你要离开沧海市一段时间？”

“嗯。”

“为什么？”

“这个嘛......”

看着德丽莎由于贴在自己面前而无限放大了细节的脸，之前想好的理由全部从脑中叛逃而去，直冒冷汗的夜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算了，反正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德丽莎轻叹了口气从桌子上爬了下来，“在赶工的时候整天都在抱怨，但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又会没事找事做。”

到刚刚为止，德丽莎就保持着脚踩着椅子，上半身前倾用手撑在桌子上的姿势与夜对话，这样的做法不仅是表达对夜在这时提出这个请求的惊讶，也是为了从更近的距离观察夜的微表情，以便看清楚他是不是找个借口去游山玩水。

不过，既然是曾以一嘴之力击退前来找茬的沧海市经融界高层的夜·伊利塔的话，这种小手段显然是没用的呢。

“说吧，这次又想要去惹什么麻烦了？”

虽然先暂时同意了夜的请求，但如果是什么严重的事的话，德丽莎也会当场否认。

“你就那么相信我会惹麻烦么？”听到德丽莎的话，夜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在她的眼中自己竟然是冒失鬼，这一点是挺难让自己接受的，“这样的怀疑可太伤人了吧。”

“可不是吗，从登舰来，迦尼萨那次，布洛妮娅那次，还有爱丽莎·诺切瓦尔那次，那一次不是让我们全舰的人和你一起心惊胆战的。”

德丽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托住了下巴，半眯着的眼睛中隐隐约约透露出讥讽又无奈的眼神。

“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吗，德丽莎？”

夜虽然保持着微笑的样子，但眼角的肌肉却以极快的频率抽动着。

德丽莎的眼神，根本就像是一个无奈的老母亲看着冒失儿子的表情，再加上她小学生的外表，如此的反差感简直是嘲讽味十足。

“好吧好吧，反正你一心要走的话，我是肯定留不住你的。”

德丽莎放弃了对夜的追问，其实这几天的情况自己也有所了解，自然也对夜的去向有几分把握。

“你是要去西伯利亚对吗。”

德丽莎翻开了面前还没读完的书，今天的她没有像以往那样阅读最新的吼姆大冒险，而是正正经经地看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巴黎圣母院》。

“嗯。”

没有否认德丽莎的话，夜点了点头。

“是为了琪亚娜她们？”

“嗯。”

从沧海市离开的那一天开始，琪亚娜小队已经离开近半个月了，虽然西伯利亚是环境恶劣，但仅仅是一次护送物资的任务的话，理应不该花那么多时间。

唯一的可能就是情况有变，也就是夜认为的收拾烂摊子。

“的确应该早就回来了的，我也觉得很奇怪。”德丽莎若有所思地说道。

首先这次任务就很奇怪，不仅没有说明运送的物资是什么，而且那个用来装物资的箱子也异常的小，甚至是可以轻松赛到口袋里的程度。

在刚开始德丽莎也想要擅自打开箱子看看里面是装的什么药，但这个小不点竟然还有特殊的权限，必须要特定的人才能打开。

用途、目的、真面目，没有一个让己方和运输人员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即使是和奥托待了很长时间的德丽莎也猜不透爷爷指定琪亚娜小队去执行这次任务的必要性。

除非......

德丽莎像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一样看向了夜，而夜也恰到时机地点了点头。

除非，奥托想要的不只是这和小箱子运到西伯利亚支部，还有是必要的一队人抵达那个地方。

就像是一条通往目的地的履带，这个物资只是需要运输的物品，为了让其正常地到达终点发挥作用，还需要一块让这条履带运作起来的齿轮组，而这块齿轮组所代表的便是琪亚娜小队。

“难道爷爷的目的是让琪亚娜她们在西伯利亚支部促进那个小箱子的作用？”

这是德丽莎最后得出的推论，这下便能够解释任务中的那一条原本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字段了。

【如果必要，请帮助西伯利亚支部的工作。】

这个必要还真是飞扬跋扈呢......

“不，德丽莎，你错了一点。”看到德丽莎皱着眉头的样子，夜知道对于这次任务中可疑的地方她已经懂了七八分，只有一点与自己得出的结果不同，“琪亚娜小队并不是促进剂，而是真正需要‘运到’西伯利亚的东西。”

“......”

夜所说的毫无疑问是足以关进监狱的话。

在天命组织中，主教便是一切，身为下属是绝对不能怀疑主教的命令的，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相信主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组织，自己为主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被崩坏破坏的这个世界，天命才会像今天这样稳定。

在这样的教条下，夜想要做的事显然是大逆不道。

不仅不信任主教亲自颁发的任务，还想要擅自干涉任务，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所以，你才想要一个人去吗？”

德丽莎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夜只说了由他一人去前往调查，这件事被发现的话，可远比之前搪塞过去的战斗报告造成的后果要严重的多。

“是的，我必须得保证他们的安全。”

夜的眼神无比的坚定，身为舰长，当然不允许自己的船员遭受危险。

“......好吧，这件事我会尽力像上面掩饰过去的。”

又是这样的表情，这个人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些吗.......

终于，德丽莎还是决定了要配合夜的行动。

毕竟，身为琪亚娜身边唯一的亲人，自己也不能对侄女的麻烦坐视不管。

“但最后我还是要确认一点，你知道如果这件事被察觉了的话，会有什么后果吗？”

也许是想让他放弃这样擅自行动的鲁莽行为，也许是为了最后确认夜的觉悟，德丽莎如此问道。

“.......”

这种事，夜当然心里清楚。

从与迦尼萨相遇的那时候开始，自己就做了很多在天命看来难以容忍的事情，只是靠着各种各样的掩饰才没有被怪罪下来。

而这些事情就像是一个个连在一起的铁环一样，只要其中一个崩坏掉，所有的结构就会一瞬间崩溃。

夜现在想要做的，便很有可能是最后这一根引起铁链断裂的铁环。

“最严重的话，绝对会被从舰长的位置上撤下来吧，当然，被抓进大牢里拷问也说不定呢。”

夜笑了起来，但这个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而是填充着强颜欢笑的无奈。

自己能够坚持着活到今天，毫无疑问是这所休伯利安的功劳，只有想着和休伯利安的大家在一起，夜才觉得至今为止的苦痛都有所意义。

如果真要离开这个地方的话，恐怕自己会变成失去心脏的空壳一样吧。

但即使如此，也必须要保护好身边的人才行。

“但我必须要去做，而且必须得我去做不可。”

“......那即刻出发吧，一定要尽快将她们带回来，少了那几个小鬼，这极东分部也变得和冬天一样死寂了呢。”

既然是这样，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想要守护身边的人，并为之而努力，自己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在背后支持他了。

“那我走了，帮我向琳和其他人说声抱歉，这一段时间的工作又要麻烦她们了。”

得到了德丽莎的许可后，夜转过了身向门走去。

“有句话说，水满则溢，日满则亏，有时候真希望舰长你不要那么亲力亲为。”

每一次都要冒着风险行动。

每一次都要顶着压力前进。

每一次都要迎着困难迈步。

一次两次到还好，但直到现在为止，德丽莎已经数不清舰长做过多少这样的事了。

如果因为过度劳累而病倒的话，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但也有句话说的是，对于人来说，稍有过度的安逸，便会如染瘟病，不是吗？”

在门被轻轻合上发出的声音后，传出的是夜这样的话语。

.......

.......

“我还说为什么你能墨迹这么久，原来是向别人请求许可了啊。”

站在沧海市外的空地中，特斯拉对着这个足足迟到了半小时的人说道。

“既然身为舰长的话，应该在沧海市里面不存在比你更高的职位了吧，夜你究竟是向谁请求许可呢？”

觉得有些奇怪的爱因斯坦如此问道。

“确实没有必要呢。”

说实话，作为休伯利安长，即使是直接外出，也不需要请求任何人的许可。

“但即使如此，也有必要和她们打声招呼才行。”

“你也太婆婆妈妈了吧。”

听到这种像是舍不家的没出息发言，特斯拉笑了起来。

“也许是吧......”

夜却没有因为对方这露骨的嘲笑而感到生气。

对于上下级的关系来说，确实上级的举动根本不需要对下级汇报。

但，对于夜而言，这些人远远已经不只是同事这种浅薄的关系。

这所休伯利安，已经是他存在的意义，已经变成了他的一切。

所以，夜才会向她们说明自己的举动。

所以，夜才会为了她们与敌对的逆熵两人一起前往西伯利亚。

这在别人看来或许是可笑的事情。

但对于真正重视她们的人而言，即使是铤而走险，也绝不会因为胆怯而让她们遭受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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