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告诉我你的名字。”
“......”
低垂着头的少女从一片漆黑的意识中醒了过来。
撑开沉重的眼皮,少女总算是看清了正对着的地面。
不是混凝土的黑色,不是瓷砖的白色,而是鲜艳如玫瑰一般的红色。
是这样啊,我快要死了啊......
少女这才意识到身体上感到的冰凉不是因为身上的衣服过于单薄的缘故,而是因为血液大量流失带来的失去感。
眼角、嘴边、手臂、大腿、腹部,几乎身体上的每一处都在往外流着血,以或快或慢的速度流逝着少女的生命。
好累啊......
在如此大流血的情况下,少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如果不是两条锁链绑着她的手臂牢牢地固定在了墙上,恐怕她也不会像这样跪在不断往外扩散的血泊中,而是像任何一个被倦意困扰的人一样沉沉地躺在地板上睡去。
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在已经如云雾一样随时可能消散的意识中,少女还是想起了几分钟前发生的事。
那个一直负责看管自己的人慌慌张张地踢开了房间的门,一边大喊着“那个怪物来了,我必须要把证据消除后逃跑”这样的话,一边拿起了之前一直用来在少女身上划口子作乐的那把刀。
而现在,除了从胸口传来的冰凉触感之外,那个拿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人类。”
从头顶上传来的是一阵空灵而优美的声音,这不禁让少女想起了在天然的钟乳洞中一滴水珠从石柱上滑落最后滴落在水洼中发出的声音。
话说,那个家伙好像之前喊着什么怪物之类的......
虽说如此,少女却没有力气再抬起头看看这个所谓怪物的样子了。只能稍微将瞳孔往上移动,试图看到它身体的一部分而已。
但当少女终于将视线移向了前方一点的地面后,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想象中那种怪物粗大而有力的大脚。
这是一双迁细而精致的人类双足,像精雕细琢的玉器,却又像是不愿沾染尘土一样轻轻地漂浮于血泊边缘的地面上。
“事到如今连张口都做不到了吗?”像是注意到了少女的状况已经不能支持她吐出哪怕一个字了吗“怪物改变了询问的方式,”那么我再问一次,如果肯定的话就点头。“
“怪物”的语气高高在上,似乎不是询问而是质问。
“人类,你,恨这个世界吗?”
......
......
“......这是想起之前的事了么.......”
贝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原本只是像在送走琪亚娜之后稍微休息一下,没想到却不小心坐在这里失了神。
从来到这里开始,不看重任何事的贝纳一直都不会对除了最终目的以外的事而投入注意力,甚至这几年的睡梦中都是空无一物,但却在今天出现了那么反常的反应。
难道,这个琪亚娜·卡斯兰娜与之前的都不相同么?
明明自己已经见过了无数次外貌、身材甚至说话语气都相别无二致的琪亚娜,但偏偏这次在目送着这个琪亚娜走向那片冰天雪地时,贝纳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觉。
微妙到,连自己都不由得去在意这个被自己称为冒牌货的家伙。
“铛!”
就在贝纳一筹莫展时,一个片状的物体擦着自己的脸钉在了背后的墙面上。
“女武神雷电芽衣,有何贵干?”
贝纳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这和自己的脸只相差了不到两公分的反射着寒光的刀身,这是一把红色的太刀,而其刀尖已经深深地刺入了自己身后合金制的墙壁里,可以预测到如果这一刀没刺空的话,自己的脑袋绝不会和这面墙的下场一样只是破个口子而已。
“告诉我,你带我们进到矿洞里面有什么目的?”
芽衣右手紧紧地握着刀柄,丝毫没有一点让对方逃跑的意图。
“你觉得是什么?”
贝纳低下身子让脑袋从这把杀气腾腾的太刀的斩击范围中离开,并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刀尖刺击的位置虽然没有伤到自己,但只要偏差分毫,便可以要了自己的命。可见持刀者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剑术大师,而且最重要的是,并没有打算轻易杀掉自己。
“别打哑谜,要是那个笨蛋出了什么事,布洛妮娅和芽衣姐姐都不会放过你。”
布洛妮娅身后的炮膛隐隐约约地发出红光,似乎是在为即将发射的炮弹进行预热一般。
“......”
没有顾忌正以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两人,贝纳瞥了一眼所处过道的尽头处,果然有两个警卫在鬼鬼祟祟地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想上来阻止的意思么?果然支部长那个人恨不得让我们自相残杀呢。
贝纳将眼神收了回来,没有让自己观察他们的动作暴露,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已经没法再待在这里等待那个人的到来了。
“对你们而言,琪亚娜·卡斯兰娜这个家伙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吗?”
先不论感情细腻的雷电芽衣,就连一直以来表现得很冷静的布洛妮娅也像这样以武力威胁自己,这很明显是不合理的。
而造成这种不合理的原因正是焦虑,琪亚娜被流放到几乎不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受到了巨大的生命威胁,这一点让她们慌张了,她们急切地想要救回琪亚娜,所以才采取了这样最快捷的方法。
“没错,琪亚娜是我们无比重要的同伴,我们必须要救她。”
“是吗......”
贝纳低下了眼眸,印象中,自己与女王的关系只有主仆,同伴这种东西是自己从未了解过的。
一直以来自己都看不起同伴这种东西,但到头来却因为同伴这种东西而受到了威胁。
仔细想想,还真有些可笑呢......
“在我看来,琪亚娜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量产的冒牌货,劣等的复制品,无论死活都不重要的家伙。”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对方如此随意地侮辱着自己的同伴,芽衣显得有些生气。
“没错,这就是无数次中的一次,与已经记不清的第一次一样,一旦在什么地方死掉后,又会有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顶着琪亚娜·卡斯兰娜名字的人出现在眼前。”
没有理会两人毫不掩饰的杀气,贝纳面不改色地说道。
“她们有着和那个人一样的气息,但又完全不是那个人。所以我不会去管她们的死活,不会去帮助凶手杀害她们,也不会对面临死亡威胁的她们伸出援手,从最开始,我等待的只是一个人,一个能真正能想起我的名字的人,想起她赐予她救下的这个原本连名字都没有的女孩的人。”
“如果是你们的话,当你们喝过真正的葡萄酒后,还会去喝以前那种掺水的假货吗?”
贝纳轻叹了口气,对于她来说琪亚娜就是这样的存在,用剪出来的碎片拼凑而成的女王。
“我不知道你所作的比喻是什么意思,但人比酒要复杂得多,即使她只是你认为的冒名顶替者,但至少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是真实的,可不是什么能以冒牌货来侮辱的东西。”
“......”
看着芽衣的眼神,贝纳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琪亚娜会在刚刚将所有的罪状都揽在她一个人身上,甚至包括了存在陷害他们嫌疑的自己。
不是因为某个人才会让时光变得珍贵,而不是因为时光才让某个人变得珍贵么......
贝纳轻轻勾起了嘴角。
也许是我真的固步自封了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琪亚娜会让我觉得和之前的她们不同了。”
“啊?”
也许对于贝纳来说,这是除破阴霾之后的话语,但对于芽衣和布洛妮娅来说,这听起来确实是莫名其妙。
但这就够了,贝纳不需要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分享给这两人让她们理解自己,她只需要说服自己便足够了。
而为了最后这一步说服自己的证据,贝纳已经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呐,芽衣,布洛妮娅,我会去找琪亚娜。”
“......啊??你说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威胁竟然会让贝纳变成这种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的表情,芽衣和布洛妮娅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因为支部长的监视没法离开西伯利亚支部,但我会用自己的权限出去帮你们找琪亚娜。”
贝纳压低了声音,没有让监视这边的那两个警卫察觉到异样。
“但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布洛妮娅提出了疑问,对于贝纳而言,这显然是没有好处的白费功夫。
“当然,我不是为了你们或是琪亚娜,我只是为了自己,仅此而已。”
琪亚娜·卡斯兰娜拥有着互相珍惜的同伴,这是女王从未有过的关系,在那个人眼里,她从来不会将其他人放到和她对等的地位上,她天生便是统治者,是支配者。所以即使是残缺的碎片,也不会产生这种累赘的情绪。
即使能够弹指间便毁灭一座城市,但像这样笑着走向九死一生的绝境中,女王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能力不足就会依靠他人,即使深陷绝境也不会因此放弃,所以在那个关头,她才连同自己的责任一起担在了肩上。
这便是琪亚娜·卡斯兰娜不同的地方。
她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并不是单纯的复制品。
即使是从女王的力量中剥离出的果实,但她在世界中存在的点点滴滴却是没法复制的。
这样的话,自己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吧。
贝纳站起身下定了决心。
在离开之前,这个人情,必须要完完全全地还给她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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