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错乱记忆

“嗒嗒......嗒嗒......”

身穿白大褂的男人用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作为天命西伯利亚支部的部长，他一向以自己出色的个人能力维持着处在这种恶劣环境下的部门的运作，虽不说是日理万机，但大大小小的事务部都基本经由他手。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第一次由心底感到不安。

“这就是我工作的回报吗？”

男人看着之前由琪亚娜小队送来的天命发放给自己的物资。

当然，明面上说是物资，但那种能供人食用的物品或是供人使用的装备怎么能装在这么小的一个盒子里呢？

男人看向了手边早已经被打开的盒子，里面只装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这是个玩笑吗？既然是那位大人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但.......

仅仅只是看着这块芯片，男人的心里就有很大的帮助，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挠着自己的心头，让自己莫名其妙地想要抵制它，却又不舍得真正地去掉它。

如果要做一个比喻的话，就像是要人体移植给人的器官，虽然会有排异反应，但却无法不去试着接纳它。

“要试试吗？”

男人从一旁取来了一个头盔，这是一个用来读取芯片，并将芯片内容映射在脑中的装置，通过这种方法，能将一些较为基础的知识进行高速阅读，在大部分人的大脑承受限制下，一般能将对一本康熙词典厚度的书籍在几分钟之内完成阅读。

不过，即使是如此方便的技术， 夜存在一定的缺陷。先不说读取的速度因人而异，对其内容的接受程度也不近相同。实际上，通过这种方式获取知识的人，在真正接触到读过的东西时，基本上只会有一种“啊，我好想看过这东西”的印象，所以这一般只用于对女武神战斗经验的提前补充和不注重于理解程度的浅阅读。

“.......”

犹豫再三，男人还是将芯片插入了头盔的读取槽，并将其戴在了头上。

如果不是重要的信息的话，也不必特地派三个人护送过来吧，最终人还说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男人按下了开启按钮。

“你好，西伯利亚支部部长先生，虽然有些冒昧，但还是容我在这里为你近来的努力工作致以最基本的赞赏。”

奥托主教吗.......

男人的眼前浮现出这个温尔尔雅的身影之后，稍微松了口气。

不过是普通的问候而已，看来我的担心是多.......

“呵呵，是不是感到有些放心了？与之前的各种反应，惊恐，质疑，急躁这样的相比，我这次的前言修改好像效果不错呢，至少你能冷静一点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之前的反应？”

男人听到奥托的话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但这毕竟只是单方面的信息传输，奥托并不可能听到他的问题，自然也不可能对他的疑问进行解答。

即使，奥托的下一句话完完全全就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一样。

“没什么，只是想起也差不多是时候把这个还给你了，毕竟一直拿着别人的东西也挺让人不安心的。”

“那么，请你好好收回去吧，不久之前你求我暂时帮你保管的.......”

“.......从你脑中剔除的记忆片段.......”

==

“呐，芽衣，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嗯，你指什么？”

刚打完维持体温药剂后的芽衣正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短太刀，虽然是临时借过来的武器，但依然得好好地爱护。

【如果弄坏了的话，就请你赔三倍租金的钱给我哦。】

芽衣还记得离开时，大伟哥对自己笑眯眯的表情。

话说回来，这把反力场打刀真的值得那么用心的保护吗？听说不是因为被所有用刀的女武神嫌弃才一直被放在仓库里堆灰的吗？

等等，不会反倒是希望我弄坏才借给我的吧......

想到这里，芽衣又赶紧擦了擦早就已经铮亮的刀身。

“当然是指那个支部长了，你们不觉得他有些奇怪吗？”琪亚娜提高了音量再次强调道。

由于暴风雪的缘故，三人已经在这个西伯利亚支部滞留了好几天了，但在这段时间里，这个支部长竟然没有一次准确地认准琪亚娜·卡斯兰娜这个人。

有时是对着芽衣，有时是对着布洛妮娅，这种把别人认成自己的情况着实让琪亚娜有些难受。

难道是老年痴呆吗？不过从年纪来看不太符合啊。

“我知道琪亚娜你很自来熟，但也不用要求人人都认识你吧。”

对琪亚娜这种擅自就和别人打成一片的性格，芽衣有时候也有些头疼。

“芽衣你怎么能这么说啊。我才没那么随便呢。”

没想到吐槽自己的竟然不是可恶的布洛妮娅，反倒是心爱的芽衣，琪亚娜感觉受到了会心一击。

“芽衣姐姐，仔细想想这的确有些奇怪，布洛妮娅认为就像是记忆力不足或者是脸盲的人，在多次的接触后呕，应该也能起到基本的认识水平，何况琪亚娜是那么明显的和我们正常人不同。”

“喂！”

“而这位支部长的情况则太过于严重了。”没有理会琪亚娜的抗议，布洛妮娅接着说道，“与其说是不认识琪亚娜，更像是无法识别琪亚娜·卡斯兰娜这个个体。”

“无法识别？”

“嗯。”布洛妮娅点了点头，“人的记忆都是通过脑内产生某种分泌物生存新的神经末梢从而记录下来的，理论上只要抑制住对应的成分分泌或是影响接纳其的组织，就可以使对应的事物无法形成记忆，也就是无法识别该物体。”

“这也太奇怪了吧，我们只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支部长也没必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做这种事吧。”

听了布洛妮娅的话，芽衣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事确实毫无理由与好处可言。

“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好处的，芽衣姐姐。”布洛妮娅纠正了芽衣的话语，“在这个世界里，很多时候都不是通过利益而寻求答案，因为当你做出了对你而言最好的选择时，事情的走向也不一定会和你想象中的一样。毕竟，人生和游戏还是不同的.......”

布洛妮娅微微低下了眼眸，说是在对自己的猜测进行佐证，却更像是在说着自己经历过的事情。

芽衣很少看到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布洛妮娅像这样将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但这笑容更像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更像是一种苦涩的无奈。

“这种事有什么可纠结的，如果怀疑的话，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琪亚娜并不擅长处理这种氛围，但她也知道再像这样没事干的话，自己就要闲死了，这恰好是一个搞事情的机会，琪亚娜可不能放过。

“这样不好吧，琪亚娜。”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没有听进芽衣的劝阻，琪亚娜打开门走了出去。

“琪亚娜，喂，琪亚娜，等等。”

见到琪亚娜一副“勇者无畏”的行为，芽衣只好带着布洛妮娅追了上去。

......

......

“哼——哼哼哼——哼哼——”

琪亚娜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走在三人的最前面，如果不考虑忽高忽低的速度的话，确也算得上是一首曲调轻快的歌曲。

“芽衣姐姐。”

“嗯？”

听到身旁布洛妮娅的声音，芽衣转过头来。

“琪亚娜的心情好像很好的样子。”

“好像是的呢。”下意识确认了布洛妮娅没有准备吐槽那个家伙的样子后，芽衣表示了自己的理解，“毕竟因为外面的暴风雪今天才开始有所消退的缘故，我么都无所事事好几天了，你我姑且不说，琪亚娜可不是那种能安稳坐着的人。”

“......”

虽然芽衣很细致地说明了对琪亚娜的看法，但其实这并不是布洛妮娅想问的事情。

但看到一脸认真的芽衣，布洛妮娅只好应和地点了点头，随后才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芽衣姐姐的话，布洛妮娅明白了，但布洛妮娅真正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我们，或者说是在前面的带路的热血笨蛋，真的知道该怎么去支部长的房间吗？”

“.......”

从出门到现在，已经走了接近三分钟了，在这期间，两人只是一味地跟着一时热血上头冲出门的琪亚娜，却忽视了她们三个人都是初来乍到的新人，根本就不熟悉这里的构造。

听到布洛妮娅的话，芽衣才反应了过来，可是环顾四周，也没有半个工作人员的样子，就连问路也做不到。

这样一来，三人不就和乱撞的没头苍蝇一样吗？别说是去支部长那个地方，就连能不能顺利地返回到原来的房间都是个问题。

“啊——真让人心累啊.......”

照这种情况下去，可能要花好一阵工夫来解决琪亚娜这个家伙捅出来的烂篓子了。

想到这里，身心俱疲的芽衣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时候有一杯饮料什么的让我稍微冷静一下就好了。”

“嗯，芽衣你刚刚说什么？”

突然，听到了芽衣的话的琪亚娜回过神来问道。

“没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抱怨一下而已。”

发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让别人起了困扰，芽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既然想要饮料的话，那个拐角之后就有哦。”

琪亚娜指着前方的路口认真地回答道。对于芽衣的要求，她当然会尽可能地满足，事当然是小事，但如果因此而伤了芽衣的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诶？”

对琪亚娜这突如其来的建议，芽衣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这个地方她们从来都没有走过，应该是对这里的位置十分不清楚的才对.......

但，从琪亚娜的表情来看，并不是没有把握地随口胡说，芽衣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朝着琪亚娜所指的方向走去。

芽衣对琪亚娜的话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走过去并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对饮料那么渴望，而是想要对着没有来由的一句话的结果进行确认。

一个刚刚到了陌生环境的人却对自动售货机这种东西摆放的位置都有所了解，着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

“真的会有这么玄.......”

但话还没说完，芽衣便走到了前方的路口，而在其面前出现的是，一台有些老旧，但是装满了各式各样饮料的自动售货机。于是，芽衣接下来的话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惊讶感塞回了肚子里。

“呐，琪亚娜，我们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是吧？”

确实是没有证据的猜测，但事实也的确摆在眼前，琪亚娜的话是正确的，从来没有见过的自动售货机就摆在右手边的拐角，而且看起来是已经被摆在这里很久了的样子，这让芽衣只能相信了琪亚娜那看似不着边际的判断，但也没办法抑制住由此而生的疑问。

“当然是第一次了，我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

“也有可能是在那之前。”

“你是指在成为女武神之前吗？不，我和老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到过西伯利亚啊，因为他说着不是一个好地方什么的、”

“可是，为什么......”

“是直觉啦，我觉得它应该就在那里，而它确实也在那里，这是这种感觉对了而已。”

琪亚娜对芽衣这一连串的疑问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平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没错自己选错方向的时候都会被吐槽，这次感觉对了竟然也要被这样没完没了地质疑，即使好脾气如本小姐，也是会生气的。

“既然芽衣你不想喝的话，我们就赶紧走吧。”琪亚娜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转身向着反方向的拐角走去，“从这里过去就能到支部长的办公室了。”

“诶？”

琪亚娜再次对着完全陌生的环境进行了定位，芽衣又一次没有反应过来。但就在这会发愣的工夫，琪亚娜已经迈开了步子。

“布洛妮娅，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吧。”

见琪亚娜没有等两人就行动了起来，芽衣只好向着一直没有插话的布洛妮娅问道。

并不是不相信琪亚娜，也不是对原本连打字都要一边看字一边敲的人突然给你展示了一段完美快速的程序编写这种无法想象的事情发生感到恐惧，而是对这种没法以常理来解释的违和现象表示难以理解。

“是的，芽衣姐姐，琪亚娜确实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表现。”

“但她自己也说没来过这里啊。”

“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吧........布洛妮娅认为........”

布洛妮娅看着琪亚娜的背影，从她轻盈的步伐来看，依然没有丝毫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的迹象。

有一种说法说是一个人是由灵魂与身体构成的，灵魂管理的是记忆的产生，而身体管理的是记忆的存续，所以当只有灵魂经历过的事情，并不会被身体记录下来，所以只能剩下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也就是所谓的准确的直觉。

当然，这只是一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说法而已，布洛妮娅并不打算以这个作为理由来解释当前的情况。

所以，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好了。

==

“这不是琪亚娜小队吗？找我有什么事？”

果然如琪亚娜的话一样，只是在与自动售货机相反的通道尽头便是支部长的办公室。

对于这种既在意料之中又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芽衣和布洛妮娅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至于忘记了她们一开始打算来找支部长的目的。

“既然是自作主张来找我的，却一直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的话，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没有事先通知自己就自作主张地闯入自己的办公室，还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不说明来意，也不离开，这样尴尬的场合确实让支部长很烦恼。

“诶，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来这里就是想问问支部长以前有没有见过琪亚娜。”

“没错，我们来这里就是想问问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在芽衣率先说话之后，琪亚娜也补充了一遍。

“这个问题可真有趣，如果我见过你的话，你不也应该见过我吗？”

如果互相认识的话，没理由只有其中一方对对方有印象吧，支部长如此反问道。

“说的也是呢.......”

完全没想到这点的起眼被这理所当然会被提出来的问题问倒了，只能挠着头来掩饰一下内心的尴尬，殊不知头上冒出来的汗水已经将她的心境暴露无遗。

“笨蛋琪亚娜没脑子。”

“给我闭嘴。”

听到布洛妮娅在后面小声地嘲笑自己，琪亚娜愤怒地吼道。

“不过，只是问琪亚娜，而不是你们所有人吗？”

支部长没有介意在面前闹起来的两人，而是对其中的一个细节起了兴趣。

一般天命的女武神小队都是一起执行任务，自然经历也应该大部分相同，但像这样单独挑出一个点询问，是有些不一样。

“这个......”

不知道对方话中所为何意，琪亚娜也有些说不上来。

“算了，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想回答就当我没说好了。”支部长见琪亚娜一脸为难的样子，也识趣地中止了这个话题，与之相比，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说明。

“在任务上，有说明让你们协助我们进行工作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布洛妮娅确认道。

“那好，最近我们的工作出现了一些困难，希望你们能帮助处理一下。”

“没问题，抱在我们身上了。”

听到委托，琪亚娜拍拍胸脯满口答应了下来，这几天没什么事可做，身体怕是要变迟钝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恢复恢复状态。

“琪亚娜，你别那么心急，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看见琪亚娜这不过脑子的操作，芽衣有些担心，万一是她们没法处理的事，岂不是要闹笑话了。

“嗯，这样我就放心了，明天我会让人把你们带过去并说明你们要做的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今天就到这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送客了。”

见琪亚娜答应了下来，支部长挂起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就放心吧，只要本小姐出马，就没有什么完不成的任务。”

琪亚娜抛下最后一句自信满满的保证后，转身走出了房门。

“唉，这个家伙这种火急火燎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那我们先告辞了。”

微微颔首示意后，芽衣带着布洛妮娅也走了出去。

“......”

“砰。”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整个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支部长一人。

即使勉强已经没有了那个白发女孩的身影，但那活力过剩的语调以及白痴一样的面通还是印在脑中挥之不去。

是的，这个人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次数几乎多到让人想吐。

浑身是血的，身首异处的，肢体残缺的，烧的焦黑的，粉身碎骨的。

也许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如此地了解另外一个人的身体构造，甚至细微到骨头里的骨髓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些东西一次又一次地折磨着自己，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将其从脑子剔除，自己才能没有因此而精神崩溃。

但，一味的逃避是不可能的，最终你害怕的东西还是会找到你，让你想起来它的恐怖之处之后，继续折磨你。

“琪亚娜·卡斯兰娜........”

支部长的笑容逐渐扭曲起来，紧握着的拳头也因心中的愤恨而颤动着。

“为什么，你又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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