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血与冰

“铛铛铛铛......”

清脆的冷兵器相撞的声音回荡在被冻成了像是冰块雕成的丛林之中。

树上的碎冰随着音波的震动而不断掉落，摔在地面上变成了晶莹的粉末。

交战的两人一言不发，只是不断地加快着手中挥舞的长刀，愈加愈快、愈加愈快，直到挥动武器造成的风声都吹得耳膜隐隐作疼，却还没有一人能伤对手分毫。

无论多快的速度都会被对方以更快的速度挡下，无论多沉重的一击都会被对方以更稳当的防御化解。

仅凭剑术是无法战胜对手的，双方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夜首先打破了继续硬碰硬的局面，用刀向雷电龙马的肩头劈去，却没有像之间一样将气力注在这一击上。

果不其然，雷电龙马早已将刀横在这一刀的轨迹上准备接下这一击，但在刀刃相撞的一瞬间，几乎不存在的压力才让他发觉这只是夜的虚招。

夜见骗过了对手，马上乘势顺着惯性转到了雷电龙马的背后，并反手持刀向其刺去。

“铛！”

原以为已经得手的这一击却愣生生地打在了一睹冰墙上，锐利的尖刃只在着半透明的障碍物上留下了一个浅坑。

“渍。”

雷电龙马能够轻易地在自身周围创造冰墙作为屏障，这些冰块虽然并不是什么铜墙铁壁，但也能有效地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实在是棘手的能力。

夜将左手按在了右手的手背上，一齐将气力贯注在了刀柄上。

仅仅数秒，冰块上的裂缝越来越大，最终整个冰墙被着只作用于一点的力量化为了碎块。

雷电龙马见夜的攻击突破了屏障向自己击来，并没有惊慌，而是再一次微微侧身闪过了攻击并挥刀劈向因过于专注于突破防御而失去了平衡的夜。

但夜也绝非等闲之辈，迅速地控制血液在左手化成了另一把长刀，巧妙地将刀刃横起结结实实地挡下了攻击，并将等离子影秀向上推起，借着马上倒下的重力将两把刀刃逼向雷电龙马。

又是在数秒之内，优势方再次易主，夜自上而下的施压让雷电龙马也向后仰去，两人就像两块倒塌的多米诺一样向着地面倾倒。

“喝啊！”

只要趁着这股势头将雷电龙马压制住就是自己的胜利了，夜奋力地握紧刀刃向下压去。

“天真。”雷电龙马面无表情地轻声说道。

两根冰锥突然从他的两侧拔地而起，并像三角形的两边一样向中心收去，而其即将交汇的一点，便是在其上的夜·伊利塔。

显然夜并没有料到雷电龙马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两根冰锥就像是长矛一般贯穿了夜的腹部，黑色的鲜血喷流如注，染黑了雷电龙马深蓝色的西装和其身后染着白霜的地面。

“砰。”

雷电龙马一脚踢向了夜的腹部，强大的冲击撞在肉体之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唔——”

两根冰锥以极快的速度从夜的身体中抽出，凹凸不平的冰锥与血肉的摩擦带来的痛苦让夜吐出了一口鲜血，自身也向后飞去，在低空划过一道弧线后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看来在这场战斗之中，雷电龙马已经取得了胜利，重创了对手的同时也没有花费掉太多体力。

雷电龙马一边拍着衣服上的碎冰屑一边站了起来，虽然衣服上的血散发着令人难受的腥味，但刚刚在夜的掩护下进入自己宝库的两人也需要自己去处理。

各种问题总是不断让自己的时间缩水，无论是以前在me社工作时，还是现在。

不过再怎么麻烦，因为一时的懈怠而停止行动的话，只会让这些事像垃圾一样越堆越多，先不论你能不能忍受如山一般的垃圾，只是它们散发出来的气味都会让人窒息。

雷电龙马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夜，他手上的长刀已经变成了一滩血水，其腹部的两个窟窿也在不断地往外渗血，无法动弹的四肢和已经察觉不到的鼻息似乎已经宣告了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事实。

“休伯利安的舰长，夜·伊利塔，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强大的对手。”

雷电龙马转过身，走向了宝库的方向。

“但，仅从今天看来，你还远远不够。”

面对尸体，再怎么长篇大论的哀悼词也是无济于事，对于能让自己认真对待的对手，只要给予相应的尊敬就够了。

“咳咳......”

“！”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让雷电龙马停下了脚步。

雷电龙马回头看去，刚刚还躺在地上的夜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刚刚的战斗确实让夜受到了重创，每一声咳嗽都让他的身体猛烈晃动，甚至好几次都快要摔倒在地上。

“你刚刚说，是谁远远不够？”

==

“布洛妮娅，夜君真的没问题吗？”

已经进入了宝库十分钟的布洛妮娅和琳还在不断往下的楼梯上走着，头顶的灯有些昏暗，给这狭窄的楼梯间染上了一丝阴森的气息。

“没问题，相信舰长吧。”

布洛妮娅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毕竟这是那个雷电龙马的宝库，里面很可能有无法预料的陷阱。

“嗯......嗯......”

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听到布洛妮娅这么说，琳也只好暂时放下了忧虑，转而专心地跟着布洛妮娅。

“.......”

“.......”

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有能勉强容下两名娇小少女并肩走过的空间静得都能听到两人的心跳声，而这份沉寂，却像是增味剂一样让这让人心里发凉的环境更加恐怖了。

随着脚步的声音回响在整个楼梯间，琳的心也慢慢提到了嗓子眼。

“琳。”

“嗯？”

布洛妮娅率先打破了沉默，似乎也有些忍受不了这不适的气氛了。

“你是不是心跳有些太快了，难道说你在害怕吗？”

本以为布洛妮娅会说一些分析当前环境的话，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句嘲笑自己的玩笑话，琳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

“才不是啊！”

“是吗？那我建议你平时多吃些降血压的食物，平时就是这种和踢踏舞一样频率的心跳的话，可睡不成好觉。”

“布洛妮娅！”

以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的嘲讽竟然威力如此之大，现在的琳只感觉到被呛得胸口生疼。

总算是体会到一点琪亚娜的感觉了，这种被更高次元的话语打翻在地而无法还手的感觉......

“顺带一提，像你这样大半面部都是红色的症状应该少吃一点辛辣食物。”

“不要再说了啊！”

又一记强有力的攻击。

琳只能恳求布洛妮娅不要再用那比尖刀还锋利的话语来伤害自己了。

“轻松一点了吧。”

布洛妮娅此时却像是忘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样微笑了起来，虽然从外表看来，这个笑容也仅仅是抽了抽嘴角而已。

“诶？”

琳这才发现在玩笑之间，之间不知不觉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心率，情绪也平静了下来。

“有时候不说琪亚娜几句，她就会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上蹿下跳，不过看来这个方法也能让你镇定下来。”

“哈哈......”

总觉得，这才是致命一击，琳尴尬地笑了笑。

“好了，琳。”就在这时，布洛妮娅伸手挡住了琳，“看来我们到了。”

琳这才发现不断往下的楼梯此刻已经见底，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短走廊和对面的一座大门。

面前的大门似乎和其它的大门没有任何区别，除了平直的合金表面之外别无他物，这不禁让人怀疑起在这朴实的外观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陷阱。

“稍微等一下，琳。”

布洛妮娅掏出了一个半手大小的仪器，仪器前端的摄像机发出了一道绿光，从上至下照过了整个空间。

“奇怪。”布洛妮娅摸着自己的下巴，再一次确认扫描的结果。

“怎么了，布洛妮娅？”

“根据扫描的结果，墙面和地面的各个部分硬度和构造都一模一样，也没有任何一块出现热能反应。”

“嗯？”琳不解地歪了歪头，并不理解布洛妮娅话中所指。

“这说明这个地方有陷阱的可能性很小。”

“没有陷阱？这座建筑的外面都布置了那么多强大的机甲守卫，在里面却连机关都没有么？”琳惊讶地说道，“这也太奇怪了吧。”

“虽然也有可能是雷电龙马的仪器能够影响我的扫描结果。”布洛妮娅向前走去，把手放在了大门上，“毕竟这只是个简易的分析仪，精度什么都不够高。”

“是这样啊。”虽然布洛妮娅这么说，但从楼梯尽头走到大门的这段路程中，也并没有什么异样出现。

琳也只能认为这是布洛妮娅的谦虚说法了。

“原来如此。”突然，布洛妮娅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退了回来。

“嗯？”

“这座门已经被从内部锁住了，从外面根本打不开，所以雷电龙马才放心地将守卫放置在了外面。”

“从内部锁住了？难道说这里还有另一座大门？”

从内部锁门的话，必定有另一座大门作为脱离的通道，雷电龙马再怎么厉害，毕竟也是人身之躯。

“这种推测虽然有些道理，但也不排除通过机器在内部关门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样，这条路算是锁死了。”以合金门的硬度，想要强行突破十分困难，琳提出了暂时回撤的建议，“不如我们先出去帮夜君打败雷电龙马再想办......”

“捂住耳朵，琳。”

“诶？”

被打断了话的琳朝旁边看去，这才发现布洛妮娅背后的重装小兔已经抬起了左手的炮膛，炮膛中的火光愈来愈亮。

“等等啊！”琳赶忙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双耳。

几乎同时，重装小兔的炮弹砸在了大门上，剧烈的爆炸声在狭小的空间中更加震耳欲聋。

“Fire。”

没有任何停顿的时间，布洛妮娅继续开展了下一轮的攻势，又一轮炮弹与大门相撞，产生了猛烈的爆炸。

“Fire。”

“Fire。”

......

足足5轮炮弹轰炸之后，大门终于被砸开了一个足够一人通过大小的洞。

“阿咧，好多......星星啊.......”

琳摇摇晃晃地像在跳舞一般，即使捂着耳朵，这接二连三的巨响就像是把一座钟罩在自己头上猛敲一样。

“不得不承认，笨蛋琪亚娜的方法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一无是处。”

布洛妮娅拉过转得像没力的陀螺一般的琳，走进了大门里。

==

“刚刚那是......”

“你在看哪里啊！”

“渍。”

雷电龙马一刀斩开了面前向手掌一样覆过来的血液。

从破开的断面中，夜像箭一般冲了过来，手上的黑血在凝结成锋利的尖刀附着在其手背，看起来如同猛兽的利爪一般。

雷电龙马稍稍后退半步，将刀身抬起，刀尖直指袭来的敌人。

“唰。”

长刀猛地向前刺去，刀身划开了夜的肩头后停在了半空，夜也失去平衡冲过了雷电龙马摔在了地上。

“刚刚那爆炸声是......难道那个女孩的火力能够炸开大门么？”雷电龙马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巨大的兔头机器人，其手上的巨大的炮膛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可没有时间再拖下去了。”

雷电龙马刚想动身，夜却再一次向自己冲了过来。

雷电龙马一凝神，夜的动作已经清晰可见。

“喝！”

夜将右爪向其击去，但被雷电龙马牢牢挡下。

“你的战斗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真是难看。”

从刚刚开始，夜就再也没有手握过那把黑色的长刀，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尖锐的利爪，战术也从开始的见招拆招，变成了现在这种完全放弃了防守只顾着进攻的样子。

不顾自己受伤也要用猛烈的攻势来压制敌人，雷电龙马认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根本毫无作用，更何况面对强大的对手时，这样只会白白地露出数不清的破绽罢了。

雷电龙马猛地一转手，刀身便转到了利爪的上方，随即用另一只手一起握住刀柄，双手同时向下施压。

“砰！”

夜被这突然爆发的压力弄得措手不及，膝盖一弯便跪在了地上，甚至撞出了一个浅坑。

“让开。”

等离子影秀凛冽的寒气喷涌而出，从接触的地方开始逐渐侵蚀夜的手臂。

“啊啊啊！”

夜低吼着操纵血液从背后冒出，血液片刻之间便化成了6根长矛一般的尖状物向雷电龙马刺去。

“铛铛铛......”

雷电龙马的两侧再次出现了冰墙将这些攻击完全挡下。

“死吧。”

雷电龙马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早已被冻成冰块的利爪脆弱至极，等离子影秀一瞬间就将其变成了碎块，刀身再一次劈在了夜的胸膛上。

“啊啊啊啊！”

夜捂着满是鲜血的伤口大叫起来。

“还没完。”

雷电龙马话音刚落，被刀劈开的伤口又爆发出一堆冰锥贯穿了夜的身体。

在那一击中，雷电龙马用等离子影秀在夜的伤口上留下了寒气，这寒气就像是被安置的遥控炸弹一样，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凝结成冰来撕裂伤口带给对手更大的痛苦。

“咚——”

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夜像一块废铁一样摔在了地上。

“可恶，还没有结束......”

夜将拳头攥得发响，黑色的血液慢慢向上盘起，似乎要再一次化为武器。

“......”

雷电龙马轻轻一挥刀，便将还没有凝聚成形的血液劈散了。

“什......”

“还没有发觉吗？”雷电龙马轻声说道，“看来你不但行动像头野兽，连脑袋不好使了。”

“......”夜一愣神，这才发现了原因，“冰......”

“没错，你通过快速的新陈代谢来提高自愈能力和补充消耗的血液，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血液循环的基础上。换言之，只要限制住你的血液循环，也就相当于限制了你的能力。”雷电龙马转了转自己的长刀，“而等离子影秀释放出的寒气会让周围的气温骤降，在这个冰铸的环境中，你的血液循环会减慢，而在不断的战斗中，这种情况愈演愈烈，直到最后，你连操纵血液的能力都被极大的减弱了，所以你刚刚的动作才会如此缓慢。”

“......”自己凭借着高速的恢复能力采取的放弃防御的战斗方式反而成了自己的弱点，伤口不能像以往一样快速愈合，就连操纵血液都无法自如控制了，夜的一切优势都在雷电龙马的陷阱下变成了累赘。

看来，胜负已分了。

雷电龙马将刀尖再一次对准了夜的心脏。

“雷电龙马......”

“.......”

也许是想听一下夜最后的话语，雷电龙马停止了动作。

“你觉得......芽衣是什么？”

“......律者，威胁人类的怪物。”

“哈哈......咳咳......”虽然因为大笑而猛烈地咳嗽，但夜还是忍不住满溢而出的笑意，“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吧，躲在树林里面，偷听我和芽衣的谈话。”

那是在地窖村的外面，芽衣向夜倾诉着她的过去，她因村民的死而悲伤，却又因对父亲的怀疑而挣扎。一向乐观积极的她，只会为了朋友的烦恼而担忧，却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痛苦而掉下了眼泪。这样的芽衣，是人类或是律者，夜都不相信她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雷电龙马并没有直接回答，但沉默的态度也从足以说明一切。

“你知道的，你那时就应该知道的，芽衣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愿意承认可能是律者的怪物是你的女儿而已。”

“住口，你和他都是一样，都在一个劲地指责我，说什么是我自欺欺人、是我不敢承担，你们又懂我什么，你们又怎么知道当我看到自己的女儿杀掉了所有人，手上沾满了粘稠的血液的样子时，那种恐惧和自责。”

“就因为芽衣杀了那些要夺走她生命的死士你就要抛弃她？你害怕的只是她的力量而已，害怕她会在什么时候再变成那个律者毁掉一切。但你有想过么，在唯一的亲人也离她而去的这几年里，她承受了多大的悲伤？!”

“......”

雷电龙马再次沉默了，手中的长刀微微的摇晃起来，似乎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机会。

夜将手迅速地发在地上的血泊中，一把抽出了黑色的长刀向雷电龙马刺去。

“！”

就在这时，夜的身体却从腿开始向上迅速地结冰，手中的长刀也停在了半空中。

夜向雷电龙马的手臂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等离子影秀已经悄悄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就连感觉也变迟钝了么。”夜无奈地笑了起来，“冰冷，可真是大敌啊......”

“再见，血魔。”

雷电龙马猛地将刀身抽离，飞舞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与此同时，夜的身体也迅速冻结，最后变成了冰块。

“......”

难缠的敌人终于被解决了，雷电龙马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进了宝库。

在行走的过程中，雷电龙马抬起左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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