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提示

快要消失的光芒很刺眼。

京华画了不知多长时间的画不知是不是计算好了的，我观察的时候正好可以一眼看到全貌，不过我并没有选择这么看，这么看可以说是在浪费时间，无法记住任何东西。

从左到右，缓慢地移动视线。

地上先是画了一道水平线，很像日出/日落时的样子，然后在水平线向一个方向延伸，而延伸的部位像是波浪一样层次分明，像海一样，在海里，没有规则的摆放着各种东西，能看出其中一种是坐船时遇到的那只深海族，其他都是各种机械，金属，给人感觉像是关于环抱的公益广告，然而在这些机械和金属之中有一艘简陋的小船，里面没有坐人，而是放着一袋像是压缩饼干的包装袋的东西。

东西很多，太多了，如果取个名叫“未来”或是“战争”之类的名字摆在现代博物馆里感觉都没多大违和感。

在这之后，才是重点。

一眼看上去十分杂乱的各种东西的背后，是一根仿佛撑着天空的柱子，上面有不少眼睛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慎人。而这些东西的正上方，是一双比画里其他的任何东西都要大的一只无色的眼睛，这眼睛与我的那个慎人的梦里的眼睛有几双相似，但梦里的那个比这个更加巨大，而且不知道累一样一直注视着你。而在这个眼睛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圆环，圆环上也有不少眼睛，而这个圆环和那个巨大的眼睛差不多大，将画的所有内容都包含在里面。

看上去是包容了一切，如同父母一般慈爱的眼神撒下了温暖，而则温暖，使画中的这个世界活了下去。

但真实情况却并不是这样。这只是表象。实际上是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无处不在，观察着一切，不给它一点自由，将所有的信息都记录在案，无言的，没有任何提示的，不进行干预的观察着一切，戏弄着一切。

明明只是画出的眼睛，但却让我感觉有些虚弱，想要吐出来，但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这是恐目症的症状。

这幅画不简单。

我搞不清楚京华想要借此来表达什么，或是……传达什么信息，但既然她没有明说，那就代表不能直接告诉我，所以表达的方式十分含蓄，也是一种信心的表现。

她相信我能明白这幅画的寓意。

但在没有得到真正答案的时候，猜测即便有多合理，它也只是猜测而已。

无法确定，我下意思的回头看向京华，然后，我便愣住了。

京华有些摇晃地站起来，心情复杂地看着抬起的双手，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便脸色苍白的笑了。

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伸手想牵住她微微颤抖的手。

还差一点。

我的手伸了过去，离她的手还有一点距离。

轻轻拉住她的手，我吐出一口气。

但是，柔软的触感并没有传来。我抬起头看向前方。

京华的手明显地在用力握我的手，但我却没感觉到任何触感。

她又一次向我笑了，两滴水珠缓缓流过其脸庞。。

然后，从手开始，她的身体如同冰雕被砸碎一般变成无数粉末状在空中飞散。

最后，她的笑容也飞散在空中。

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不对吧，我也不是在游乐园里……

有些难以置信，我看了看自己伸出的手，那只手似乎呈握手状，但原本应该有一只白皙的细手的位置，空无一物。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如同雪花一般的粉末状突然飞速聚集起来，然后飞向我。

当所有粉末都融入我的身体后，脑海里又多了一个大字，这几个大字像上次的倒计时一样，无论我看向哪里，它都存在于视野中心。

“请到亚欧尼亚，人族政府。”

仿佛带着耳机一般，耳边响起一股女声，声音很冷漠，如同杀手一般，或者说——不想多说什么。

说的内容和眼前的字是相同的。

同半年前一样，人族又是给出一句简短的话。同上次的倒计时一样，像一个致密的线团，或是缠绕在一起的耳机，让人感到恐惧，好像有什么极其复杂的含义一样，得去理解这种复杂，十分困难。

但实际上，目前能看到的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整个局面都掌握在手心，得意的对我说“喂喂，再加把劲啊！我们还没有放过你哦。”

也许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他们的想法可能如同蛛丝般复杂，他们的做法可能像丛林一样暗含杀机。

我没有弄懂他们的想法。

他们对我为什么执着，我想不通。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京华被他们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冷静戒指发动。

其次，人族政府那些混蛋不可能这么耿直愚蠢。

——

实际上，他们不可能对京华做出什么。

除非他们是笨蛋。

京华肯定是还活着的，也许受了点伤，不过生命肯定是安全的。他们要用京华当人质，要求我完成他们想让我完成的事情。不然的话他们应该会放弃我了。既然他们这么执着于我，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其中最大的可能是需要强大个体做的事情。

叫醒小风后，我们加快脚步，坐上了目的地是亚欧尼亚的航空飞机。

在飞机上给小风解释后，我向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小风没要什么，只是用手撑着头思考。

比平常的咖啡更苦。冰凉的感觉从喉道一直传遍全身。

和普通飞机一样，不知是特意安排的还是什么，这里就将其视为“幸运”吧，飞机没有晚点，在预计的时间便起飞了。现在的旅馆的发展速度很快，网络才刚发行一段时间，我预定的那间旅馆已经联通网络了，我用手机退了款。

之所以选择飞机，是因为这是目前最快的方法了。因为传送魔法是有距离限制的，上次去格兰斯加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只是因为交通太落后了，所以才用了很长时间。而小风也不行，暴风魔龙的飞行速度虽然已经算是很快了，但那是相对而言，最快速度可能会与飞机差不多，但不能支持太久。毕竟即便是机械也很难保证一直处于最大速度。所以飞机是最快的。

当然，想想就知道，其实快慢并不重要，即便我拖个十天八天也不会有什么事，最多催促威胁一下我，实际上做不出什么事情。但因为人质是京华，所以我还是想早点到达。

要是他们选的人质是小风啊之类的，我倒不会太着急，甚至都不用去救，区区人族，如果不能用大规模杀伤武器或是小规模杀伤力高的武器的话，身为暴风魔龙的小风都不会太在意，人族最强的魔法对小风来说可能都不会有什么伤害。

但他们选的是京华。不过，他们也知道，如果京华真的出什么事，后果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但问题是，“京华出事”这个前提，我可能就接受不了了。

就像终极威慑，威慑者和被威慑者对威慑都有着相同的恐惧。

突然，小风打断了我的思考。

她愤怒的聚集力量向身旁的机侧打出一拳，仿佛这样就能发泄怒火一样。

我及时给她拳头的目的地套上防御魔法，使其没有直接攻击到飞机。但即使如此，飞机还是稍微向她挥拳的方向稍微偏了一点，但很快工作人员便操作飞机回到原来的轨道，并有一名工作人员出来解释这是事故。

她复杂的看着我，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了。

“你不生气吗？或者说担心？”

她轻声说道，没有说是什么事。

“我看上去不生气吗？或者说担心？”

“虽然有些许变化……但看上去像是无事发生一样。”

“是吗？”

“是啊。”

“把情绪表达出来啊。”

“嗯。”

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沉默并不让人感觉不舒服，反而让人觉得本该如此一样。当然，也不舒适。

向小风示意后，我向厕所走去。

——

飞机正常的飞行着。

我想象着外面的云层之上无边的黑暗。艰难地回想着一些事情。不知不觉间，我脑海里其他的一切都如同上了年纪的照片一样褪色，只剩下京华，她的音容笑貌不断回荡着，一种略微陌生的卑鄙冲击着我的心扉。

“我会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

“不管发生什么事？”

“嗯，不管发生什么事，就像我无论发生什么事，哥都会陪我一起一样。”

抱歉，没能做到。

感觉有种东西破碎了。再也修不好了。

说起来，在这个时候仍然保持着冷静思考。这件事听起来挺无情的，如果是传统那些后宫王可能会对我一通嘴炮拉入其主角团，或是我黑化成为最终buss。

但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人。

身边准备丢掉的咖啡罐渐渐增多，堆积如山。咖啡因使我感觉不到困意，可以看见远处有一点亮光。

有一个疑问，京华为什么会被下手？

即便是魔法，也无法做到远程传送，除非准备了大型的法阵，且必须要在接触后才能标记那个人，才具备传送的条件。

也就是说，京华与人族的那些混蛋接触过了。

但这也不那么容易想通，因为京华的生活里基本我和小风都是在其身边的，她基本上没有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且她有些怕生，虽不像某个白发妹妹，但也会本能的避免与人接触。

不过，“基本上”终归不是所有，还是有空隙的，比如说——

校园生活。

校园生活是全面放开的。

别说什么老师警卫了，他们也可能是那群混蛋的卧底。

而从上次京华的水手服看来，她在学校并不好过，应该是像那个听不见声音的那位女孩一样饱受欺凌。这是让我最不想承认的，毕竟是我让她去的学校。

有可能是欺凌她的那些学生？

总感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清楚那里不对。

学生即便再恶劣，再令人生厌，他们毕竟也是孩子而已。只是因为“想要引人注目，成为班上的红人”之类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欺负人之类的。你把他放在安静的环境里他可能就会变得老实了。——就是这种单纯的生物，像欺凌京华这种可爱的女孩子都是非常少见的，应该都是因为嫉妒和不解而引起的欺凌。这至少有那么一点理由。

但卧底这种事情放在学生身上真的感觉有些违和感。就像把高中生放在血海里感叹人性一样有种微妙的感觉。

实在想不通。

老师是最有可能的，但我总感觉不是。

就像没力气的老太太去解一个死结一样。我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思考。

不过，现在知道是谁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群混蛋会用京华当人质要求我做什么。

因为是深夜，所以感觉无比的寂静。

如果现在不这么安静就好了，当然也不要太吵。安静的感觉让我只能直面问题。

要是有可以掌握全局那样的人要是现在出现，告诉我一些东西，至少告诉我现在该想什么。

“阿拉阿拉，似乎在想人家啊。”

声音毫无预兆的在我耳边响起，没有感觉到吐息的热气，突然在飞机上出现的她便起来伸了个懒腰。

“……”

探测魔法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但这已经见怪不怪了。

三璃伸了个懒腰，对我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她脸上的阴影更重了一些。

她拍了拍衣服，慢慢挪动步伐坐到我的对面，撑着一只手。

“别不说话啊。”

她用手戳了戳我的脸，像是没有温度一般冰凉。

“先来玩个游戏吧。我和你。有这兴致吗？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游戏’？”

“不知道，没什么兴趣呢。”

但她却毫不在乎的又笑了笑，继续开口。

“猜谜游戏，我猜你正在想我。”

“不，并没有。”

“人家知道啦，应该是是像我这样可以依靠的人吧。”

“啊……我觉得时不时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家伙没什么值得依靠的。”

“又傲娇了！真是可爱。”

好吧，话虽如此我承认，刚感觉到她来了的时候，心里好像是放下心来了一点。怎么说呢？像是遇到母亲一样？好吧，我承认自己不太会描述这种东西。

“人家这么年轻怎么能认为是母亲呢？”

“啊。你能看到我的想法？”

这就很危险了，要是她能看到人的思想的话，那就太危险了，就像孩子看到透明的鱼缸一样，很难压制住不去碰里面的鱼。

“是猜的啦。人家只是因为和你相处太久了啦，大概能够猜到你的想法。”

“我们才相处了多久啊。”

“嗯~~谁知道呢，大概十个世纪？”

“别问我啊，还有别歪头装可爱啊。”

如果是平常的我可能会觉得她烦人吧。但现在的我怎么说呢……有些害怕。所以三璃这次的出现恰到好处。

“你说人家可爱了呢。有点开心。”

啊，说了是“装可爱”了吧，如果装的也算的话，那现在的我岂不是非常从容平静？

可能是我的想法有一部分表现在了脸上，她有些失落，但很快有抬起头，并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让人感觉有些安心。

“总之，你毕竟夸了人家。作为感谢，我给你点小提示吧。”

“那还真是感谢了。”

“嗯哼~~”她清了清嗓子，像电视上的主持人那样竖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胸前，弄的很高深一样。

“提示一:要多想。”

“这你不提示我也知道。”

“要多想，零，我只能告诉你要多想。”

“能不玩了吗。”

“别着急嘛。”她神秘的一笑，“提示二:不要只看现在。”

“也就是看未来？”

“为什么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想到未来呢……无法理解。”

她顿了顿，又说道。

“是过去。”

“我想过过去了。”

“不是哦。是从一开始——一直，一直到现在。”

“……”

我思考起来，但三璃似乎没有时间等我思考，很快就有开口了。

“那么提示三来了哦，注意了:世界。”

“这么模糊？”

“嗯哼哼。”她神秘的笑笑。

看来她不准备解释了，我也没必要追问了。

“提示结束了。那，零，我走了。”

“……”

在我的目送中，她的身体渐渐消散了，我注意到，她的消散与京华的消散并不同，她是整个身体的颜色都逐渐变淡，如同一幅画一样。

最后，消失在了视野中。

好吧。

我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仍看不到亮光。

喝完最后一杯咖啡，我开始解开三璃给我的这个线团。

如果只是冲着我来还好，最多只是把你击溃。但那群混蛋们对我妹妹下手。

那就准备好，接受下一个时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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