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三问

听闻我的话语，除却依希捷依旧是面无表情以外，托特斯与伊芙都是瞬间皱起眉头，可我并不允许他们有太长的反应时间，在约莫一秒的停顿后，平静开口道：

「我的问题有三个，分别与你们所代表的势力有关，那么，第一问——」

我缓缓竖起左手的食指，视线先是落在伊芙的面孔上，嘴角一勾，说道：

「我打算继续维持自己的学者形象，但公会有胆量继续接纳我这个未知的威胁吗？请注意，我问的不是你个人，而是你所代表的公会。如果你没办法作出决定，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伊芙的眉梢倏然一展，很是意外地瞥了我一眼，在短暂的思忖后，笑着反问道：

「我们是勇者公会，活在冒险中的人们会考虑趋吉避凶吗？」

「不觉得是有勇无谋吗？」

「门就拦在你面前，与其想尽办法去打开它，不如直截了当地试着推开。」

「这也是我愿意选择公会的理由之一。」

「呵呵，合作愉快。」

我冲着伊芙探出手掌，而她也是笑吟吟地探出手掌，眼看着两只手掌即将重叠——

唰！

伊芙骤然动作一变，要将我的手掌狠狠拍开，可我早已从她的微表情中预判出她的诡计，瞬间加速握紧伊芙的手掌，旋即无比强硬地上下摇摆，这才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是啊，合作愉快。」

见伊芙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我耸耸肩解放她的手掌，而后视线转向紧皱眉头的托特斯，竖起食指与中指，开口道：

「第二问，王国军对我有什么想法？」

托特斯深深地望着我，在长达三秒的沉默后，冷漠而森然地说道：

「可用则留之，不可用则灭之。」

我忍不住挑起眉梢，那三秒钟的沉默有些诡异，并不像是在考虑是否要直言，而像是在考虑该如何组织话语。

——看来托特斯没办法代表整个贵族势力，只是国王派系的独断吗。

贵族势力永远是内部利益纷争最为严重的势力，一群贪心不足的虎狼所组成的势利团体，真是愚蠢到可笑，但也危险到可怕，因为那里有人性中最为漆黑的部分。

「那么，最后一问，其实这一问才是我最关心的。」

我竖起左手的三根手指，视线终于是转向面无表情的依希捷，沉声问道：

「献祭圣十字碑、召唤异世界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不要告诉我教会势力只是参与者，而不是主导者。没有教会势力的话，光凭那群无能的贵族，连一道仪式阵都不可能布置出来。」

「这也是我必须得问的问题。」

伊芙忽地冷冷地望着依希捷与托特斯，冰莹的眸子闪烁着刀刃般锐利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这次的行动已经超出各自势力的权限，一手制造出如此庞大的空白地带，无异于将跃过界河的跳板摆到魔族的面前。我现在作为勇者公会的代表向你们问责，你们究竟准备怎么弥补这个罪过？」

「这是，必要的，代价。」

依希捷并未回视伊芙，而是眼神空无地望着我，断断续续地说道：

「一切，只为，与神，相见。」

「你居然说……神？」

我很是意外地望着依希捷，她的表情与眼神我看不懂，可至少不像是在说谎。

如果我的记忆不曾出错的话，教会人士所信奉的乃是自然神，也就是非常笼统的自然信仰，那神殿中必然有的七彩巨木壁画，正是将这种信仰具象化后的形态。

「你是指……〈界律〉的制定者？」

其实〈界律〉并非一部具备实体的成文法，只是大陆上的人们将一部分自然法则进行整理后的系统自然法，至于如此裁定这一规则是否属于〈界律〉，看的是这一规则对人族与魔族的影响力。

所谓的〈界律〉，不过是割裂人族与魔族的天然界限而已。

「这是，第四个，问题。」

依希捷面无表情地指摘道，而我也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去冷静，挑着眉头耸耸肩，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的问题到此为止。请回吧，三位，不然我们三个先退场也可以。」

也不去理会三人的反应，我自顾自地站起身来，直到走到餐馆的门口时，才佯作疏忽地脚步一顿，扭头说道：

「对了，我接下来要回王都了，你们不会派人妨碍吧？渡船毁了可就麻烦了不是吗？」

「殿下，你这是威胁，而且这是第五个问题了。」

我露出分外灿烂的笑容，而赫蒂一边戴上面具，一边淡淡地出声提醒道。

「嗯？」

闻言，我当即是佯作困扰地轻轻一拍自己的额头，耸肩道：

「是了，这已经是第五个问题了，那么有缘再见吧，三位。」

我头也不回地摇晃着手掌，便与赫蒂、奥尔菲一道离开公会驻地。

——呵，不愧是我，完美地塑造出一名潇洒的学者形象。

「不，明明是学痞才对，殿下。」

「天杀的，看在你今天话很少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的发言。」

迈出公会门槛之后，我一边淡淡地回应着赫蒂的讽刺，一边仰头望着天顶那轮渐渐璀璨的太阳。

与依希捷三人的对谈并未花费过多时间，但涉及到很多心理斗争，以至于我又有些饥饿起来，不过那种黑面包容我敬谢不敏，想来是荷鲁斯城的公会特产，而常驻此地公会的勇者们也必然有着一副好牙。

我轻轻吐气凝定精神，心眼捕捉着周边的动向，并未找到疑似监视者的人员。

「走了，赫蒂，回人族。」

「然后再回老家吗？」

「不，我送你回去，但我还有些事情要尽早调查……错过这个机会，恐怕就麻烦了。」

「也是，老家那边也不能没人管，连点通讯手段都没有，某个好色的恐怕正在家里发疯呢。」

虽然我知晓赫蒂是为担心隔墙有耳才采取这种说法，可老家一词总让我有些后背发痒，难道我们是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魔王和SSS级勇者吗？

「那要说也是私奔的……不，这先不管。殿下，想调查的事情是指——安洁儿·M·露娜？」

「没错，她和拜月一族的联系，还有异界人的联系，这两点必须调查清楚。」

「但是有头绪吗？她现在应该在王都教会里面吧？莫非殿下你打算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

「不，那是有必要才这么做的。不过安洁儿的事情，有比我更熟悉的人在不是吗？」

我冲着赫蒂微微扬起嘴角，轻轻戳了戳她的胸口，笑道：

「把安洁儿拉入队伍的人——阿西莉娅·卢莎，你的胞妹。」

「殿下……」

赫蒂很是微妙地望着我，而后啪的一声，一巴掌抽开我的手掌，按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你这是性○扰。」

「——」

我竟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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