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的画面是很让她感动没错。看到哥哥的时候很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没错。
但是厨房飘出来的糊味,是真切地钻进了她鼻子的。
那可是哥哥做的饭啊,美食变得焦糊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在外头的一个月里,前半个月天天面包快餐对付,后半个月顿顿大厨美食伺候,反差巨大不说,整日整日地重复吃也吃不腻的,似乎也只有自家的饭菜了。
所以对于尹寻说她只想着吃的指责,尹珞是不服气的。
爸妈回家的时候,饭菜刚端上桌,看见已经换好衣服坐在餐厅的尹珞,原本激动惊呼热泪盈眶的反应也在爸爸的视线中途扫过餐桌时变了画风。
“嗯?排骨怎么糊了?”
于是尹珞的心安理得又加深了几分。
看见没有,这是遗传。
……
和尹珞恰好相反,方烨推开家门之前,以为多少能来个温馨的父子相见,结果自家父亲懒洋洋地歪斜在沙发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回来了?”
“啊。”
方烨下意识地应,但旋即又觉得这未免太过简陋,又补了句:“爸,我回来了啊。”
“我又不是瞎的,你干嘛说两遍。”
“……你这死老头!我一回威西鲁镇就回家来看你,风袭帮的兄弟我都没见,好歹给点反应啊!”
“不就是去吃个牢饭,用得着跟生离死别似的么?”
淡定的语气,就好像方烨是去隔壁邻居家蹭了几天饭一般。
“牢饭个鬼啊!”方烨走到他旁边,“给我让个地坐。”
“你不是去蹲了几天?”
方父挠挠头发,坐直身子,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到自家儿子脸上。
“吃饭没?冰箱有泡面。”
“还没……等会,你把泡面放冰箱?”
“啊,就随手扔进去了。”方父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又冻不坏,反正冰箱里空得很,闲着也是浪费。”
“也是哦。”方烨不再纠结泡面的问题,端起眼前桌上的茶杯就喝,“爸你没接到学校的电话啥的吧?”
“怎么?”一听这话,方父正经起来,“你要是敢告诉我你被开除了,我就……”
“没没没!”方烨连忙摇头,“我就是问问,这不一个月没去上课了嘛,你没接到通知,应该就没啥事。”
“不好说啊。”方父愁眉苦脸。
“啥意思?”
“我手机停机好几天了,一直懒得充话费,就算学校给我打电话,我也接不到啊。”
“家里不是还有座机?”
“也忘记交钱了,现在也停了。”方父的眼神很是无辜。
“……那你都在家干什么啊!”
“一个月应该没事。”方父慈祥地拍拍方烨的肩膀,“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是半年没露面才被开除的。对了,我听你朋友说不是就拘留十天?怎么成一个月了?”
“我经历了一场大战。”
“大战?”方父的眼睛蓦地亮了,“什么情况?快给我讲讲。”
“就是……”
“等会!”
方父突然打断他,急匆匆地站起身,从冰箱里拽了两罐啤酒回来。
“好了,继续讲,你赢了没?”
方烨拍胸脯:“我怎么可能输!”
“好小子!”方父嘿嘿地乐着,打开啤酒,“不管怎样,先干了!”
“干杯!——”
嘛,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温馨吧。
……
夕阳已隐没大半。
虚掩着的宽大铁门,在如血暮色下映出金属的冰冷光泽。
门内空寂的院落安静得过分,许多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枝杈,枯叶混着泥土铺了满地,记忆中仿佛从不会生长的齐整灌木和草坪,此时也明显地凌乱了许多。
黑夜来临前最后的光和热,硬给这萧瑟景象平添了几分暖意——奇异的,温暖和凄凉交织的观感。
“你还要看多久?”
身后迦冥的淡漠声线,令伫立在门前的希维尔重新有了动作。
他没回答,只是阖了双眼,深呼吸,早就放在铁门上的手终于真正加了力度。
这个他曾以为绝不会再回来的地方……从未想过,会像现在这样,带着迦冥回来。
原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和不能接受。
他更不想接受的是……
“前院似乎……没有发生过冲突的痕迹呢。”
在园区中穿梭行进,希维尔环顾四周,喃喃说道。
除了一副无人打理的模样,一切看上去都没有丝毫异常。
他在别墅正门前驻足,缓缓抬起的手在轻微颤抖,一点一点地靠近。
“我来吧。”
迦冥上前两步,就要去开门,却被希维尔举在半空的手截下。
“不用。”
希维尔定定心神,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猛地拉开别墅的大门——
他的身躯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还握着门把的手指骨节瞬间收紧到苍白。
迦冥站在他身后,自然是看见了希维尔的反应,也看见了令他产生这种反应的场景。他的眉间深深蹙起,快速地扫视屋内视野可及的角落。
没有人。
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有。
但眼前的地毯和墙壁都斑驳地洒了已经干涸的血迹,满屋刺目的暗红,绝不是死了一个两个的惨烈程度。
后窗的玻璃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冷风从破碎的窗户穿堂而过,钉在墙上的狼犬皮毛随着风声轻轻摆动着。
那不是装饰品。那是……
“大少爷的狗。”迦冥眯起眼,幽幽地说。
这只狗在家中住了七八年,是希维尔的大哥亚弗饲养的。他离开本家时没有带走它,一直是守园人在照料。
迦冥轻轻越过僵在原地的希维尔,径直踩上血迹斑斑的地毯,来到狗的附近,定睛观察。
狼犬的嘴巴大开,一根长钉从中刺穿,尖端深深扎进墙壁,偶尔有轻微的蠕动在皮毛间若隐若现。
迦冥深深地皱了眉,扭头想去和希维尔说话,却在转到半途时骤然顿住。
右侧墙面上挂着的画像,是迦冥刚来这个家不久的时候,家主请人画的。原本有家主和两个儿子的肖像画,此时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尤其是所有人脖子以上的部分,全部被尖利的物体划烂,毁得无法看出本来面貌。
画框下的墙壁被人涂抹了字,字样的暗红色泽和周围溅上的点点血色完美契合。
“政府的人,不会知道……这句话。”
希维尔的目光也久久地落在这面墙上,苍白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发出干涩的声音。
那行血字的内容,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艾格奥利的,契约。
句尾旁还有一个同样以血描绘的图形,有点像表盘的形状。
“这个奇怪的符号,是什么?”
希维尔怔怔地摇头。“不认识。”
迦冥掏出手机,拍下墙壁上的字迹和图案,又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脚边的碎玻璃渣上。
“敌人是从后面攻进来的。”
他边说着,边从窗子探出身去,看了一会又缩回来,继续打量别墅内部。
“没有任何热兵器的痕迹,十有八九是能力者。”
“后院有异常吗?”
“没发现。”迦冥抬眼瞧向希维尔,“要出去看看么?”
……
后院平日养了不少花草,也有栽培的农作物,但凡是家中的成员,谁想种点什么,都会在这里开辟一小块地盘。正中央的白蔷薇是最早扎根于此的,迦冥来到这里时就已经有了。只是时值冬季,不在花期,那片蔷薇也颓唐地黯淡了,只剩零落的花瓣静静躺在泥土里。
他们从侧门绕到后院,希维尔盯着松软土地上的白色花瓣出了神。
“迦冥。”
“嗯。”
“你刚才说,没有异常?”
迦冥一愣。
“怎么?”
希维尔将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下唇咬得惨白,半晌,轻声说:“去找工具过来,把这块地挖开。”
……
冬日的暮色总是来得突然,走得更仓促。
“天这就黑了啊。”
希维尔坐在墙根,微微抬头仰望着夜空。
“咱们挖了起码一个小时。”迦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铁锹撑在地面,从洞里探出脑袋看着希维尔,“你歇好了没?过来帮忙啊,别光偷懒。”
“我才刚坐下两分钟。”
“你确定下头有问题?”迦冥望着脚边的巨大坑洞皱眉,“已经有一米深了吧。”
希维尔没说确定,也没说不确定,只是勾勾嘴角:“你的直觉不是一向很准吗?你觉得呢?”
迦冥沉默了,将铁锹狠狠踩进土里,片刻后才又开口。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吧。”
“只是怀疑。”希维尔的声音很轻,“就像你说的,应该是能力者入侵了本家。屋里弄成那副模样,明显是不怕人发现,所以没有理由特意带走尸体。”
“销毁尸体,方法很多。为什么会在这?”
“这里的地面……”希维尔的目光落在被挖出的白蔷薇枝叶上,“不太对劲。而且,这花已经死了,你没看出来吗?”
迦冥仰脸透过坑洞边缘端详半天,皱了眉:“我不懂这个。”
“你从以前就对植物没兴趣。这个家里,没在这后院种过东西的,似乎只有你。”
“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很无聊。”
“呵……”希维尔轻笑,“这样的形容,让我想到了大哥的狼犬。”
短暂的寂静,只有铁锹翻土的沙沙声。
“死了,不就是这样么。”
迦冥面无表情地说着,口吻和眼神一样淡漠。
又是一锹下去,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地面。稍许,他继续翻动脚边的土地,只是挥下的每锹都小心了许多。最后,他索性将铁锹撇到一旁,跪下来用手去拨开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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