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女子若无其事的神情,心中便有些不爽快起来。
我想到先前收服过的许多妖怪,临了时我总不免要摆一副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的样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教一通,然而我未曾想过,彼时所有被我稀松平常道出的情愫,于我无关痛痒,于他却胜似切肤。
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句话我总算有所体会。
我上前一步正想说话,卞时章却将我拉住。
我见他面色苍白,目光却犹自炯然,他瞟我一眼又看向那女子:“你们……”顿了一顿,突发笑道,“我明白了。”
那女子眼睛一亮,“你明白了?”
他轻轻垂眸:“我明白了。你们一个两个前仆后继的良苦用心……卞某在此谢过。然而……”
听到此处我心中已感不妙,不由反手将他一抓,“卞时章?!”话落门外忽然乌云蔽日、飞沙走石,冰冷刺骨的寒风携卷着细雪涌入室内。
耳边风雪呼啸,他满头长发被吹散了,发丝迷乱间,他目光冷绝。
“……原来‘浮生如梦’,你早已告诫于我。”
“卞时章!”他像是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我心慌意乱地抓住他手臂,“不是梦!我不是梦!这回你信我!”
他抬手,像要来抚我脸,一片洁白飘逸的纱绢忽然从他袖中飞出,如一只白蝶在风中旋转撕扯几回,乍然飞远。
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我怎么还敢信你。”
心灰意冷地,随风雪迅速消逝了。
我心中也似有什么被连根拔起、血肉模糊,不由低呼一声,再抬眼,他清冷的目光便如寒月高照,透墙而入。
我颤颤喊他:“卞时章?”
他却只静默着看我,恍如心魂已灭,只余两眸寂寞寒光。
“卞时章?”我摇他手臂,已带了哭腔。
然而他还是静静地,一句话也不愿同我说了。
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一旁声音怯怯地:“云春,你看。”我循声回头,一个女子抖着两只雪白的狐狸耳朵,惊愕地望着四周的景象。
不觉屋舍已去,四周一望无际的,是梅园。
无边的空旷与幽寂。纷纷白雪自空中悠然而落,雪幕茫茫之后,又是傲寒而开的冷艳与孤傲。我下意识转头往另一边的梅林深处看去——一个灰黑色的茅草屋,屋顶蒸着氤氲热气,似乎是有人。
步子不由迈去几步,手却被带住。
我怔愣回头,卞时章仍旧看着我,双眸已然寂如黑夜,一点点盈盈白光正在他周身缓缓散去——当初开门迎我的青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两眼通透又蕴藉,还会讥诮地讽我“有女如斯、非妖即怪”——如今他死了。
我们要他灭情灭欲,教他浮生如梦,叫他不要强求,一把把名为“存天理灭人欲”的毒药喂下去,将他活活毒死了!
我眼眶一热,抱住他。
——他知不知道他一眼便猜中了我的来路不明,一语便道破了我的来者非善?
“卞时章,卞时章我错了……我是云春啊,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热泪滚滚而下。
我在奈何桥下有个约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