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夜幕静谧,仅仅有着车轱辘的扭转之声,不停的传入耳朵里。我不知道那笤帚湾和霞洞村在什么地方,但跟着这父子二人送货过去,自然也就能找到了。只是这父子二人尚且不明白纸人之祸,只怕是和他们说出来,他们也未必相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路向着西南方向行进,开始时道路还算平坦,但渐渐的,便是乡间小路,路途十分难行,尤其是拉着这一车子的纸扎手艺,尽管都是纸糊的空架子,但却是容易破碎,这父子俩的行进速度,也着实让我着急。
我想了想,忍不住问道:“大叔,我们这么赶路,多久才能到那笤帚湾霞洞村啊?”
中年大叔仰头看了看天色,不禁笑道:“小兄弟,要说那霞洞村说远也不远,但说近也不近,最快也得后半夜才能赶到,其实你真没必要受这份罪,跟着我们去霞洞村,图的是什么啊?”
“唉,你们又不愿意把这些纸扎手艺卖给我们,我只好跟着去了,兴许买家那边,会很愿意转手卖给我们呢!”我咧嘴一笑,继而又说道:“要说起来,你们怎么会干这个行当呢?而且一干都是代代相传几十年,吃不好,还睡不好,大半夜的还给人送货,这多累啊!”
久未开口的老头儿,闻言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这都是命,各行各业,都有各行各业的规矩,这些纸扎手艺必须在天不亮之前送到人家家里去,不能见太阳光的。不然,我们也犯不着大半夜不睡觉去给人送这些玩意儿,现如今活着都不容易,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呵呵!”
我也是深表同情,就算这父子俩不干这一行,总还是有人会干,三百六十行,永远都不缺人。正说着,老头儿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低声告诫:“前面有个小石桥,那地方缠人,咱们走过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别再说话了!”
缠人?小石桥?我急忙向前面看了一眼,忍不住问了一声:“老大爷,那石桥怎么个缠人啊?”
“嘘!”老头儿急忙打断了我的话,并示意了中年大叔一眼,随即从车子上拿下一个竹篮子,我定睛一看,只见竹篮内竟都是些纸钱,老头儿伸手抓了一把,还未走到石桥跟前,便是扬手撒了一把出去,口中大声念道:“借个路开个道,各家各户都知道,多行方便多积德,借道借道莫打扰……借个路开个道,各家各户都知道,多行方便多积德,借道借道……”
只听到老头儿不断的重复那几句话,我倒是听明白了,原来他们这一行当还有这么个规矩,路过一些邪乎的地方,要做这些来屏退孤魂野鬼,现在我明白了,所谓缠人,原来是指某个地方不干净,容易有鬼邪出现,这纸钱撒出去,算是借个道开个路,可安然无恙的通过。
我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打扰他们这个行当的规矩。但就在眼前的石桥跟前,我浑身冷不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头不禁一惊,这个地方,果然不对劲!只可惜我还未开天眼,看不到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邪乎的东西,但我可以肯定,这个地方肯定有脏东西!
“呼!”
哪知我的念想还未退,陡然看到石桥四周飘落的那些纸钱,贴着地面席卷一股黑色的旋风,直冲而起,将我们的板车一下子挡住了。拉车的骡子本是老实勤恳,但此刻,也是变得有些不安和狂躁,前蹄不停的踢打着地面,迟迟的不肯向前走。看到这一幕,老头儿一下子慌了神,他急忙向中年大叔说道:“快,快赶着骡子过去啊!”
中年大叔也是着急的拍打着骡子的屁股,哪知不拍打还好,越是用力的拍打,那骡子竟越是向后退的更急了。中年大叔脸色发颤的向老头儿说道:“爹,你看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可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这些纸钱莫不是它们不收?非要拦着路不让走吗?!”
老头儿慌忙跑到跟前,双手又是合掌又是抱拳的颤抖着,嘴里不停的念叨:“有怪莫怪,你们阴间的走阴间的路,我们阳间的过阳间的桥,咱们谁也不犯着谁,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哪知老头儿不说还好,他的话音刚落,只见那桥上的旋风蹭地窜了起来,将四周飘飘洒洒的纸钱,一股脑的席卷起来,在石桥上面不断的盘旋。我皱了皱眉头,快步走到老头儿跟前,冷声说道:“老大爷,你且退到后面去,这些邪祟敬酒不吃吃罚酒,先前已经给它们脸了,现在它们执意要缠人,便不能由着它们!”
“小伙子,你……”老头儿惊愕的看了看我,似乎看出了什么,慌忙转身跑到那中年大叔身旁。
此刻,我伸手将后背背着的伏魔剑取了下来,一把抓着横在身前,心想伏魔剑虽然没有请出,但仅仅是外面包裹的北帝伏魔经,也足以辟邪退魔了吧。猛地抬起脚跺了地面三下,我大声喝道:“孽障放肆!吾乃茅山派传人李二狗,伏魔剑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若敢不从,必将尔等打得魂飞魄散!”
喝斥一番,我急忙扭头向目瞪口呆的中年大叔和老头儿说道:“大叔,快赶车跟着我走!”
中年大叔慌忙点头,说也奇怪,我提着伏魔剑在前面开路,而那拉车的骡子竟也开始迈着蹄子向前走,来到桥上,我再次大喝一声:“快不退下!”
“嗡……”
一道沉闷的颤响传过,只见眼前的旋风缓缓四散飘零,那些纸钱,也一张张的落在了地面上。看到这里,我谨慎的一步步前行,而老头儿和中年大叔也赶着车快步跟了过来,直到过了石桥,中年大叔慌忙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还未等他开口,我却是伸手阻止他说话,转身走了回去,并示意他们先赶车走远点。如此,我站在石桥跟前,暗自想道,这次有幸跟着他们两个送货来到这里,才遇到此事,若是其他人可怎么办呢?不行,我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所有人经过此地,都不会再被此处的邪祟纠缠。
四下里看了看,我快步跑到石桥下找到一块青石,然后在石桥跟前挖了个坑洞,先是将青石埋进去,然后伸手咬破手指,在青石上面写了几个字“泰山石敢当”,画好之后,或许是真切的听到,也或许是错觉,一道道细微的抽泣声,恍然间四散而去。我定了定神,轻叹道:“泰山石敢当一出,恐怕周围的孤魂野鬼都得搬家了,此乃驱邪镇宅的东西,却是拿来镇压路邪,尽管有些大材小用,但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其实道门中,对于镇压路邪的道术有专门所指,镇路用石碑,石碑有专门的镇压之符,而镇桥用管,镇山用石,镇水用塔,各有其用。只是要在青石上刻画符图,我此刻已经没有那个时间,只能请泰山石敢当来镇压百邪,石桥和路一并归用。做完这些,我转身背上伏魔剑,飞快的赶上了那父子俩。
中年大叔和老头儿已经在路口等着我,见到我,中年大叔错愕的说道:“真是没看出来,小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是茅山派传人,前面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小兄弟见谅啊!”
“也是小老儿眼拙,没看出来小先生竟然有如此本事,这次小先生跟着我们父子俩,竟还无意间救了我们一次,实在是我们祖上积德,刚才如果有怠慢的地方,小先生可别放在心上哈!”老头儿也是一脸感激的向我说道。
我急忙挥舞着手笑道:“老大爷,大叔,你们别客气了,小事一桩,其实我也没啥本事,也是学了点道术的皮毛而已,恰巧能用上一二。那些邪祟或许是忌惮茅山派的名头才给我这个面子,否则我也是拿它们没办法,呵呵!”
挺了挺胸脯,我还是很少被人这么夸赞的,没想到竟这么受用无穷,但我深知自己乃是仗着伏魔剑之威灵,才迫使那些邪祟老实下来,若是伏魔剑不在我身上,我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是被这父子俩恭维了一下,我还是忍不住美滋滋的乐呵一番,但也不敢太过放肆,免得师父又骂我。
老头儿转而说道:“小老儿叫尤济,我儿子叫尤国新,这一直还没问及小先生的名字,实在是没礼貌,刚才听到小先生自称李二狗,那二狗先生,你可知道那石桥附近为什么会那么缠人吗?怎么日复日年复年的,那些脏东西就是不肯离开呢?!”
我见老头儿这么客气,忙拱手一礼,才开口说道:“尤大爷,我听我师父说过,有一种地缚灵的孤魂野鬼,因凶死或者是横死之后,被死亡地点拘禁,循环往复的承受着死亡,痛苦无期,如在地狱煎熬,除非苦难期满,或者找到替死鬼,方能脱离痛苦的死亡循环,重新投胎转世。它们在那个地方徘徊,伺机寻找替死鬼,想早些投胎转世而已,只是这种方式尤其作孽,现如今我已经用泰山石敢当镇住了那个地方,那些邪祟必然四散逃离,或者被镇压在桥下,日后不会再有缠人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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