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料并不厚实,没了暖手的汤婆子裸露在外的指节便理所应当的又僵又冷。
赖山海只愣了一刻,反应过来后双手作揖微低下腰率先向众大臣行礼,面上是从一开始就不曾卸下的浅笑。
赖山海:小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若不是刚刚哪位唤住我,恐怕就要惊忧圣上。
说着,又是一礼。
赖山海: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这……”
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干净利落的带过,一口一个小生姿态谦卑,如此若是他们抓着服饰做题倒显得他们心胸狭隘了。
原本嗤嗤的发笑声随着她这一拜彻底消泯,一位看起来年长些的老者摸着花白的胡子笑呵呵地接住话。
“无碍无碍,没惊了圣上此事便不是大事。”
好歹是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滑头,这次抓不住错处,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来收拾。
有人带头圆场,也少不了有人附和。赖山海没仔细听,只是面上带笑跨步在属于自己位置的站定。
与她并肩着的是一言不发沉着张脸的卞白贤,赖山海思量一刻依旧照常行礼。
卞白贤身穿紫金蟒袍脚蹬嵌珠的粉底皂靴,身影如同一棵挺拔的青竹,贵气逼人却俊秀脱俗。
只是貌似今天火气有点大,郁郁寡欢的脸色在触到赖山海过于苍白的脸后越发的阴沉。
卞白贤:你倒有空与人虚与委蛇,不知道你这张没打胭脂的脸像鬼么?
语罢,也不等她回答兀自移开眼。
卞白贤:晦气。
赖山海似是被他的态度伤到了,神色落寞的站到一旁不再搭话。
短短三言两语早让一群闲来无事的大臣们猜到了端倪。京城流传赖家之女心仪贤王,连圣上都有意搓合两人。
现在看来只是赖山海在单相思放不下旧情,还以为经历丧父之痛开窍了呢。
众人一阵哂笑,还来不及闲谈阶上那扇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从里走出一位穿着锦服端着拂尘的太监。
那太监扫过一眼阶下的众人,尔后伸长脖子高亢的嗓音如同公鸡打鸣。
“宣——众大臣进殿。”
赖山海也不清楚耳畔响起的是什么古怪的鼓点,她余光紧盯着身旁卞白贤的步履一步步的踏上白玉阶梯。
进殿后一手触地,额触手背,紧埋着头。
“臣叩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面容威严,一身明黄色龙袍极其扎眼,在低眉俯看众人时目光意味不明地在赖山海身上停顿两秒。
赖山海自然是察觉到皇帝看笑话般的眼神,她情不自禁看了看衣袍上绣着的一只怪模怪样的单脚鹤。
“今日众爱卿可有本起奏?”
此声一出,朝堂顿时一片寂静。
卞白贤嘴角噙着笑意味不明地向某个方向瞟了眼,其中一名排位稍后的官员会到意,顿做悲戚之容扑通一声跪倒。
“皇上!臣有本起奏。”
“哦?”皇帝挑挑眉“是何事让爱卿如此激动?”
“回皇上。”那大臣将玉牌放置在地,神色决绝“臣要公开弹劾当今丞相赖山海!”
纵然早料到如今这种局面,赖山海还是不可避免地浑身一凉。
她回眸瞟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官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表情冷硬,赖山海心中便有了数。
果然是冲她来的。
赖山海心下冷笑,面上却不解诧异。
赖山海:弹劾我?这位大人,我可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亦或是通敌判国?
跪在地上的大臣听到这声质问偷偷瞧了眼身形不动的卞白贤,对方面色泰然依旧不屑一顾。
“自然是没做过。”那人面露轻蔑,予头直指赖山海“如今没做过,但谁又知过后不会做?”
“赖大人那日也只不过一介将要破门的落魄子弟,却因为持有圣旨竟肖想相位,身为女子,野心却如此之大。”
那大臣丝毫不退让,目光如剑直直刺向她。
“不知以后赖大人见多了,是否会觊觎顶上的那把龙椅?”
此话一出,赖山海便觉着几束带有敌意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不用看也知道是皇室那行人。
赖山海早有打算不参与皇子们的夺嫡战,她有信心不会有皇子想拉她入伍,但没想到今日被怀疑上了
此话赖山海不敢接,只眉头紧皱低头不语。
卞白贤:放肆!
一直没吭声的卞白贤此刻一声厉喝,狭长漆黑的眼杀意横生。
卞白贤:朝堂之上竟敢出言不逊!王大人是想项上人头不保吗?!
卞白贤这一声犹如雷霆,一下劈醒了眼露凶光的王大人。
那王大人一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位面色沉沉,顿时一个激灵赶忙磕头。
“是臣糊涂!臣出言不逊,还请陛下责罚。”
平常还算机灵的王大人这下也纳闷,这张嘴他通常都管得好好的,谁知刚才竟然着了魔一般。
赖山海侧眸冷冷看了眼满面肃然的卞白贤,继而转向一语不发的皇帝垂头表示乖顺。
皇帝凝眸扫过战战兢兢的众人,最终将目光停在跪着的王大人身上。
“扣除三年俸禄,官降一级。”
“臣谢主隆恩!”
事到如今卞白贤也不指望这些大臣了,在王大人谢恩后眼光转向赖山海。
卞白贤:陛下,臣认为赖大人并不能继任相位。
卞白贤:先不谈女子之身,赖大人可精通治国之道?可懂山河水鉴?又是否能体察民情懂得如何治患?
卞白贤字字珠玑,赖山海几乎没有说话的余地。
赖山海:臣愚钝。
卞白贤:呵,我看赖大人只会些最基本的四书五经,腿脚功夫恐怕也只是会绣绣荷包。
卞白贤权当将在另一个女人那儿受的气撒在赖山海身上,但见她不言不语躺平任嘲卞白贤不禁想起了赖山海过往的闺秀姿态。
蝼蚁。
以前赖山海在他眼里是蝼蚁,现在依然是。
卞白贤:我沧澜国人才济济又凭选你这么一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女子担任相位?
赖山海将头埋得更低,藏在袖中的手悄然紧握。
赖山海:臣……愿为陛下为沧澜江山效犬马之劳。
朝堂一瞬之间静悄悄的,一双双无声的眼紧紧盯住她,赖山海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跪倒在地。
与此同时被跪拜的皇帝顶上忽然一丝夹杂着紫气的金烟,随着这丝金烟冒出一只巨大的萦绕着黑雾的手凭空而起牢牢抓住了被世人称为龙气的金烟。
赖山海瞧见那一缕紫气钻进她的眉心,终于是松了口。
赖山海:臣愿上交治国玉玺,扣除一半俸禄,并且不参与批选奏折。
这么容易就松口?
卞白贤诧异的挑挑眉,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卞白贤:陛下,依臣看既然赖大人如此忠心,又怎可伤良臣之心。恰好最近臣身体抱恙,无法前往黄山清除匪寇。
话已至此,皇帝借势接了话头。
“不如就让赖丞相代替贤王去如何?”
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哗然。
且先不论一个女子跟着一群男人出兵会如何,就黄山那险恶的地势再加上穷凶极恶的匪寇。
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呀。
见赖山海不接话,卞白贤笑得愈发艳丽。
卞白贤:本王今日要陪着家中爱妻,相信赖大人不会忍心阻人所爱吧。
赖山海沉默的望了他半天,在所有人幸灾乐祸的鼻息中缓缓抬起了手。
赖山海:臣,接旨。
——————
赖山海一脚跨下马车粗暴的扯开身上的披风,尔后表情暴躁地将奏折摔在桌上。
正在沏茶的木轻衣被邦的一声响吓得洒了半杯茶水。
木轻衣:大人可真是去了良久。
木轻衣将沏好的茶水放在赖山海手旁,尔后拾起被摔开的奏折细看。
木轻衣:大人被派去黄山缴匪了?!
赖山海:听说过?
赖山海见屋檐下没了黑影,便顺势收了那副被气急的狼狈模样。
木轻衣咬了咬唇,转个弯坐在她的一旁。
木轻衣:大人,黄山可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盘距在那儿的匪寇个个不俗,朝廷连派几次都落败而归。
赖山海:那正好。
赖山海放下饮了一口的茶水,满不在乎的理了理乱糟糟的黑袍。
木轻衣:大人!
木轻衣蹙额唤了声。
木轻衣:这可是要送命的。
赖山海:富贵险中求,是危险也是机会。
赖山海只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焦灼的木轻衣,浑身轻松的伸了懒腰,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幕。
赖山海:哦,去你妈的鬼天气。
撒旦可从不会认输。
————第八节·END————
【正式放弃第一人称。永远都别去尝试第一人称,因为那就像你在嚼臭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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