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光线埋于连绵山峦下,成片成片堆砌在微蓝天际的火烧云躺在渐歇的日光中轻吻着覆满阴翳的天地。
我着素色孝衣卧于软椅中,侧目凝望远方立于高塔之上层次分明的云彩。
蓝叠着橙,其中夹杂着一抹艳丽的红。垂落下的艳红夕阳挂在青瓦屋檐,将我一角衣裙着上暮色。
我想起曾缠过我一截指节的玛瑙门帘,又想起木轻衣抬走的那口梨木箱子。
赖山海:她们为何去了这么久?
从一个时辰前我吩咐她们将相府贵重物品搜刮来,到如今已隐约可以望见缀在天幕间的星子。
“大约是相府太大,每间厢房搜寻总是要多费些时间的。”
阿烈将温好的茶水塞进我手中,眉眼低敛带着少年独有的孩子气神态。
“小姐真舍得当掉相府家当?”
我啜了口温度恰好的茶水,斜过眼睨见他欲言又止的神色提了提唇角。
赖山海:你若不介意,日后便朝西南方张开嘴。
阿烈窥了眼似笑非笑的我,有些悻悻。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纯真孩童,怎不知我话中的讽意,怎不知此刻我犹如玄铁般僵冷的身体。
在阿烈不唤阿烈之前,他曾躲在一隅逼仄的檐壁内远远瞧见立于一丛灼灼桃花之下身染无数霞光的赖山海。
触不到隐在明艳桃花间的眉目,只记得戴在她发鬓间随着步子摇曳的金鸾钗。
“原来小姐不是我所想的那般深闺女子。”
我沉吟间听他轻笑了声,尾音后跟着的低语像是青果磨蹭树叶。
我刚要沉下面,就见那两抹一前一后的娇小身影踏破千万血光糅合着的腻人花香在最后一点残阳消泯前停伫在两阶大理石台阶下。
木轻衣:姑娘,都在这儿了。
木轻衣和冬青退到一旁,迅速平息下急促的呼吸,敛首神情肃穆。
闻言,我将手中凉下的茶水递给阿烈,拈着宽大的两袖拨了拨箱中的金杯银盏。
除了找到几个上了锁的红木匣子,其它的都是些普通的物什。
赖山海:就这么点?
世代传承下的老宅不说富可敌国,再怎么样家缠万贯还是要有的吧?
见我眼光瞥她,木轻衣面不改色掂起木红匣子一边撬锁一边同我解释道:
木轻衣:早在大人丧讯传至京中前,宫中就曾派过人告知一国丞相办丧礼不该过多横华。
咔嚓——
木轻衣撬开的匣子中摆放着两块质地纯粹镶着金边的墨条,她默了一刻。
木轻衣:伤财伤民。
赖山海:呵,果真是沧澜国民的好皇帝。
我阴着脸夺过她捧着的匣子扔给了在一旁缄默不语的阿烈。
赖山海:拿来。
“什什么?”
阿烈面露茫然,攥着墨条眼神飘浮。
我只目光冷凝的盯着他胸口的衣襟。
赖山海:娘的嫁妆,那只钗子你拿了。
“……”
赖山海:还给我。
阿烈磨磨蹭蹭的摸出钗子放入我手心。
“小姐……”
赖山海:轻衣,把这些去典当了。
赖山海:冬青不是会算账吗,相府如今开支你暂且管着。
话落,我背过身挥了挥袖。
赖山海:他要学什么依着便是。
木轻衣看了眼还处于惶恐状态的阿烈,低了低眉。
木轻衣:是。
待我行至庭院时,一声亢奋的音调伴随着将死蟋蟀的低鸣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
赖山海:……
果然像他的人都讨我厌。
——————
丞相府一连几日都无动静,原本一直紧盯着丞相府的人也按捺不住了。
相府是一块无人守护的肥肉,赖氏秘宝更是有江湖中人虎视眈眈的惦记着。
这些人就像食肉动物闻到血腥气就沾了上来。
木轻衣心中鄙夷,面上却不露一分。
木轻衣:林大人,我家姑娘饱受丧父之痛,如今卧病在床,恕不能亲自相迎。
………………
那边木轻衣忙着虚与委蛇,这边的我忙着和那颗原谅色较劲。
赖山海:它扎根在我丹田里了。
我盘着腿坐在床榻上,精神力扫过丹田里越发稀薄的灵气,强忍着心痛眼巴巴的望着静坐在圆木凳上的都暻秀。
都暻秀:哦。
哦?!!!
我见他云淡风轻的幻化出一团黑雾缠在指尖玩弄完全没有要鸟我的意思,头顶霎时间燃起了一撮火焰。
都暻秀刚将指尖那团黑雾化成了一只娇小的猫,一道凌厉的气劲的措不及防的拍散了那团雾冲着他的左脸重重一拍。
都暻秀:……
他转过头眼神阴蝥的看向我,我冷笑一声也毫不示弱的回视。
就在我和他马上要打起来的关头,一道暗影从敞开的窗外掠过我们视线交汇点直直落在我手旁。
木轻衣:东郊荒宅。姑娘,该出去走走了。
她好似不经意向我嘱咐,我敛起那片青铜匙子,匙身上刻着只展翅的大鸟。
都暻秀:那是朱雀。
都暻秀冷冷瞥我一眼。
都暻秀:东郊有灵魂禁制,像你这种废物别说进去就连靠近了都可能灵魂离体。
赖山海:……让我试试?
都暻秀:我直接送你去死不是更好?
他手指轻抬,锋利如刀刃般的目光淬着轻蔑与冷意。
都暻秀:赖山海,你太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我一瞬间仿佛被扔了带着刀锋的熔炉中。无数利刃将我灵魂切碎,有烈火炙烤我破碎的灵魂。
在被重组的一刻,像有蛆虫在血肉中蠕动。
我咬牙忍过了所有痛楚。再次睁开眼,只觉得六根清明,心中再无杂念。
赖山海:很好。
我咬牙望了望所置身的成堆竹简,随手捞起一卷,密密麻麻的繁体字使不识字的我飞快扔了出去。
拍拍衣裙上的灰尘,仰头打量光线充足的四方密屋。
壁上点着长明灯,除了满地的竹简,我认识的唯有壁上刻画的动物型像。
赖山海: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据从上个位界累积下的知识,我大概知道这四神兽大多是用来镇压阴邪之物。
出现在这儿……
况且沧澜国一直以来都用纸张印书,怎么还有会有人用沉重的竹简。
我眉头紧皱,视线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玄武座下黑洞洞的洞口。
这条甬道很长,没有机关也没有怪物,只有豆大的橙色火焰顽劣的玩弄着忽长忽短的影子。
我望着室中摆放的稀奇古怪的器具,转而直盯着那本吊在空中的古书。
都暻秀:你也看到了。
都暻秀以雾状从我眉心钻出,一双空洞的目比到处萦绕的恶魂还要骇人。
赖山海:一部分。
我松开紧拧的眉头,一手捏碎了冲上来恶魂,若有所似的凝了凝眸。
都暻秀:嗤,看到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浓稠如墨汁的黑雾伸出一只皮肉褪去只剩骨节如骷髅般的手,在触上我眼的那一刻迅速长出皮肉。
都暻秀:看见了吗?
他附在我耳畔低喃。
都暻秀:你的王国,来了。
————第三章·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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