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她能有多勇敢

在伦敦的第四天，依然是飘着小雨的天气，张彩彩望着这灰蒙蒙的天空，奇怪地发问，这个雨季是全球通用吗？如果还在上海，估计也是个漫长寒冷的雨季吧，她有点不敢去想象上海如今是什么模样，上海的那个姑娘是否去学校上课了，还是选择了回台湾结束她所谓的“异地恋”呢？

尽管偶尔会下雨，也阻挡不了她外出的心情，伦敦虽然是个经济发展迅速的第一城市，但对她来说，也是深含意味。

从西敏寺桥北侧的千禧眼出发，经过金禧桥、滑铁卢桥、千禧桥、伦敦桥、伦敦塔桥，然后在圣凯瑟琳码头掉头。这段旅程几乎囊括了伦敦大部分“名胜古迹”。看清这城市的表面仅要短短的30分钟，要了解她古老的灵魂，不知道30年够不够。

泰晤士河目睹过罗马人的入侵、伊丽莎白一世的舰队以及全世界来这里淘金的商船。它就像一把标尺，你可以用它来衡量整个世界的改变。

懂了泰晤士河，就懂了伦敦。懂了伦敦，即是懂了人世的悲欢离合。

闲逛完伦敦的大部分景点，今天恰好从清晨就开始下雨，她醒来时就听见外面滴答的雨声。待在房间，好像无事可做，偶尔翻翻在罗马买的那本书，至今都还没看过几页。

她变得懒了，从干净无菌到随性洒脱，东西就只扔在行李箱上，像熟视无睹那样过得轻松。一整天的时间不知道如何打发，坐坐躺躺，看看电视剧，无聊得很。

只觉得好像往后更多的日子也会成这个样子，从前也曾是如此，却没觉得生活像这样无趣，她明明就待在这多纷多彩的英国城，怎么却比以前更空虚了呢。

直到傍晚，安格斯来敲她的房间门，这个英国男孩应该是想到什么好去处了。

“我饿了，今晚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吗？”，她开门让安格斯进来，直言直语地问道。

安格斯朝她露出笑容，“Jane，你可真聪明！晚上我要带你去一个超级好玩的地方。”

“什么啊？我可告诉你，我很挑的哦，要是不好玩你请我吃饭。”

“No problem！不过那绝对是个好地方！”

张彩彩带着笑意看向他，“哪里啊？”

“伦敦酒吧街！”

伦敦酒吧街是伦敦西区专为游客设立的高消费酒吧，紧密交错的街道上既有时髦吧，也有便宜的时尚餐厅，还有英国著名的彩虹地砖也在此地。

夜已深，灯红酒绿的生活在哪个国家都一样，深夜，是最让人沉迷和幻媚的。

酒吧里，也不乏她曾经厌恶的那群纨绔烟酒的人，只是如今，她宽容了许多，也许是她有个同样环境的朋友吧。

看着吧台里炫着花式调酒的调酒师，她还是会不经意的想起嫣子，随之想起Lisang，不，这个人一直都潜藏在心里，尽管平时已足够小心翼翼的收藏，但只要些微的刺激，那些情绪就会不自觉挤上心头。

她仍旧点的是鸡尾酒，平平淡淡却也有该有的个性。安格斯点了杯调酒师特意制作的，她也看不懂那是什么酒，更懒得去关心。

彩虹地带，当然不仅有平常暧昧的情侣，一些和她一样感情观的外国友人在这里释放着自己的情绪，暧昧的氛围也没让她感觉到不适。

英国是对这类人最宽容的国家，爱情，没有高低贵贱，更没有好坏，也不应该有性别界线，爱了就是爱了，是心灵相通的感情，而不是身体肌肤的感性。

“其实，”，安格斯放下酒杯看着张彩彩开口了，“你们中国人的那句话说得没有错。走出一段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张彩彩淡淡的保持着微笑，等着他解释他的想法。

“Jane，有没有想过找个英国人？我们英国人都很好哦，很会照顾人。”，安格斯向她打趣地笑了。

张彩彩歪头看了看旁边暧昧约会的英国女孩，长得都很好看，俊俏的脸庞和高挺的鼻子。回头又看向安格斯，反问道，“那你呢，什么时候打算开始新感情？”

安格斯滑稽地笑了，举起酒杯把酒喝完，没有接话。

隔壁的那两个情人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像生气的模样扭头就走，另一个把酒一饮而尽，像情绪无法发泄那样闷着，然而过了不久，她们又笑着黏在了一起。

张彩彩看着她们，脸上淡淡的笑着，让调酒师倒了杯威士忌。

“你别喝醉了，我还指望你带我回去呢，我酒量不好哦。”，安格斯在一旁提醒她。

张彩彩含着笑意像他示意了一下那一对情侣，又喝了一口威士忌，“看得出来她足够爱她。”

“什么意思？”，安格斯拿着酒杯左右张望着，茫然地问道。

她看着那个后面的那个女生去哄生气的对象，忽而浮现起曾经她不也如此，被Lisang弄得烦了，在心里说很多遍再也不要管她了，结果还不是自己先把坏情绪消化掉。仿佛Lisang身上有某种特殊的吸引力那样，她总能被吸引过去，那种感觉像个磁铁那样，想甩也甩不掉，尽管她知道，接下来一切又会重新来过。

“如果足够爱对方，就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她轻轻地开口，把那杯威士忌全都喝掉了。

安格斯拦也拦不住，也就任由她去喝，自己便放下了酒杯，好似在思考着她刚刚说的意思。

寒夜来得更快，即便酒精会在体内发热，并不觉得有多冷，但凌晨室外的温度快要接近零下了。

她清醒又迷糊的被安格斯送回酒店房间，这个夜晚好像对她有着敬意一般，迟迟不肯将她揽入睡眠里。

伦敦这座城，位于英格兰，又横跨着泰晤士河，经常性的散发着大雾，久久不散，终有雾都一称。

它弥久的历史文化和艺术内涵，不断的引发着你的思想从气势上，细节上，无不感受着它的魅力。著名的英国旅行作家戴维曾经这样写过：“英国有许多迷人的城市、城镇、乡村和小部落，不过，只有当你来到规模巨大的首都后，才会真正感受到英国的魅力。不同的人对伦敦可以有不同的看法，但绝不会是平庸的感觉。”

犹如一千个读者一千个哈姆雷特，伦敦像极了一个悠美的英国传统女人，她一边保持着微笑一边无限的散发着该有的魔力，向你展示着她最大的魅力。

但尽管伦敦多美多沉醉，总也在深夜时会吞噬你的理智，彻底让你的情绪爆发，孤独感像毒药一样渗入骨髓里，白天还不明显，反而在清醒的深夜，触目惊心的裸露在眼前。

当思绪翻涌成袭，当泪水不经意模糊眼眶，她才深深的感觉到心痛，挨着窗边坐着，外面的夜色并不美，黑漆漆的一团里带着零星的霓虹。

她脑子里的虫子一直钻进最深藏的记忆，打破那层固执的矜持，往日的回忆一帧一帧的倒放着。

第一次给她化妆是在毕业典礼的后台，她记得Lisang轻掩着双眸的神情，也记得唇膏沾染唇瓣时的感觉，那时她就发现她的下唇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她记得她弹唱的每一首歌，每一个温柔的笑容，然而却都成为了不可再提的回忆，那种想把回忆扔进太上老君的火炉的孤独感，彻底把她打败。

也只有酒精触发的神经才让她打破底线，白日，她还是那个在默默改变高冷的张彩彩，像脱胎换骨似的，总在接受一切新事物，总爱挑战她未曾做过的事情。

除了把回忆深藏，把自己改变，她没有别的办法，人生很短，时间尽管目前很漫长，但原地停留的那个她已经是过去式了，她必须得往前看。

雨季在慢慢过去，即便不是一个大晴天，也总会有阳光从云朵里散发，白天，大概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给予。

走出国家美术馆，时间还尚早，午后的天气会比上午好一点，至少温度没那么低了。

安格斯带她到米其林两星的餐厅里吃饭，那家餐厅，她进门就开始环顾四周，在旅行当中，她懂得学会如何去观赏事物和人。

俊美的侍应生端出茶具来，是来自圣彼得堡的骨瓷，描着金线与宝蓝色花纹，再是开胃甜点，层层叠叠的餐盘中出现了无花果配蓝莓酱。

一顿惊心动魄的午餐就要开始了，对女孩们来说，英式下午茶点是很好的缓冲剂。

“Jane，我想跟你说点事情。”，安格斯搅拌着咖啡。

“嗯，你说啊。吞吞吐吐的可不是英国人风格。”，张彩彩用小勺沾着面前的甜点。

安格斯笑了，“哈，可我总接触的是你啊，漂亮的中国女孩。”

张彩彩看着她蓝色的眼睛笑了，那种放心的愉悦的笑容。

“我想说，我可能没有办法陪你去其他地方了。”，他放下咖啡，端正的坐着，有着英国人的绅士风度。

张彩彩抬眸注视着他，“什么意思？”

“我想去找她。”，安格斯认真地说着。

“你想好了？她不是已经跟你朋友在一起了吗？”

“如果足够爱，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你说的。”，安格斯专注地望着她。

张彩彩收住了笑意，也认真地看向他，解释道，“安格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彼此相爱的，才什么事情都不是问题。”

“我知道，可是如果不告诉她我喜欢她，我怎么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可是人家有男朋友了呀，你要去横刀夺爱吗？”

“不是，我只是去见她，也许我也不会告诉她我喜欢她。”

张彩彩被他绕的头晕，“安格斯，你在说什么？”

安格斯停了一会儿，也许在组织着语言，“我会去美国找她，是因为我真的很想见到她，不管她是不是跟别人在一起，我都会回学校好好上课，因为我玩够了，不，是不应该再躲避了。”

张彩彩的眼神注目了他好一会儿，相对比起来，她一点都没有安格斯勇敢。她淡淡地笑了，“OK，祝你好运。”

“非常抱歉，接下来又要让你一个人了。”，安格斯的蓝色眼睛炯炯发光。

“我早说过了，旅行是一个人的事情，不必对所有人都打开怀抱。你放心吧，我一个人也能玩得很开心。”，张彩彩笑着面对他。

“那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张彩彩去勺甜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很快又继续，“不知道，玩累了再说。”

她笑了，像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像是昨夜哭泣的人不是她，只是一个幻觉。

消亡是一件缓慢的事情，我们都不该匆忙地去做。灯火的熄灭，感情的冷却，都在这逐渐升起的暮色之中。伦敦这个大英帝国，背负着历史年轮的众多前尘往事，也难怪时常会有沉思而阴郁的面容。

安格斯的离开是在两天之后，他要飞往美国芝加哥，她会敬佩他那份勇气，也似乎有些不舍他的离开。

她陪他坐车去机场，毕竟他是她的旅途上遇见的第一个朋友，且有着相同的经历，结局如何，便是各自蹉跎。

办完值机，安格斯缓步走着，他应该也清楚这条路有多难。

“对了，跟你玩了那么多天，我都还不知道你是学什么的呢。”，张彩彩忽然开口说道。

安格斯朝她笑笑，“我是学美术的，对了。”，他说着便把肩上的背包拿了下来，从里面抽出一个画本来，“这个给你。”

张彩彩接过那张画纸，看了看，是自己的素描侧脸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的，藏得也够深。

“画得一般，你先将就着，等我从美国回来，我一定好好学，到时候希望你还在伦敦。”

张彩彩收下了那张画，“画得很棒了。”

而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一个中文的声音，在唤起她的中文名字。

“彩彩！？”

那种亲切感让她匆忙地回头望去，易锋的那张脸庞忽然出现在眼前。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你怎么在这里啊？”，易锋走上前来，帅气的东方脸庞上挂着喜出望外的笑容。

张彩彩茫然的看着他，她才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安格斯拎着背包也回头看去，“Jane，你碰见你朋友了。”

张彩彩还是先回头看安格斯，“嗯，你快进去吧，时间快来不及了。”。

“好，那我走了。”，安格斯忽然张开双手，带着微笑。

张彩彩也朝他浮起笑容，毫无顾忌的投入他的怀抱里。

“记得不管怎样，都要好好的。”，她说。

“嗯，你也是，还有不管你之后去哪里，都要来看我哦。”安格斯紧紧地抱着她。

她看着那个有些幼稚有些帅气的英国男孩走进登机处，内心也忽然感慨和不舍。

易锋走到她旁边，也看了看那个消失的背影，问道，“谁啊？”

张彩彩回身看他，“易锋老师，你不在学校好好上课，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这边还有点事儿，下个礼拜才回去，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张彩彩轻扬着笑脸，往前缓步走着，当面对熟人时，那种发生改变了的冷艳又会不自觉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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