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去吧。”帝君眉下一点漠然冷淡,轻描淡写一句话开始下令赶人。
蓝渡尘微微抬额,眼眸微沉,屈身拜了一拜,便转身准备御风而去。
“等等。”突然,身后那个男人又叫住了他。
蓝渡尘身形顿了顿,立即阖眼回身,轻声问道:“帝君可还有吩咐?”
“为何不御剑?”
这一问,算是把蓝渡尘问住了。
为何不御剑?因为他的神器,全部都在风华雪月庭之中,并未取回。
为何不取回?
蓝渡尘望着自己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用力蜷缩握紧,指尖微微泛白。
不是他不想取,而是他居然没有那个勇气回去那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那个水天一色,烟波浩渺的地方;那个承载着他太多回忆的地方;那个包含太多悲欢离合的地方;那个……
那个他最没有勇气去直面的地方。
“回帝君。”蓝渡尘抬眸,眼底闪烁着波光粼粼,浅笑回复道,“在风华雪月庭,并未取回。”
帝君横眸扫了他一眼:“入职需要教学,最好还是要取回的。要寻个空闲,速速办成是好。”
蓝渡尘闻言,柳眉微扬,愣了一愣,抿唇回复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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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以西,万鬼冢。
“鬼门关,鬼门关,天神入得鬼门关,哈哈!有趣!哎对了,这次回去天庭,帝君有没有为难你什么?”
见此人又开始调侃他,蓝澈则是白了他一眼,然后又毫不客气的为自己辩驳起来:
“行了行了闭嘴吧,你还不够吗?我醒来这三年第几次了?”
蓝渡尘撇眉,不甘心地微微撅起嘴巴,眉梢微皱,高声为自己辩解道:“我告诉你,这事没什么值得你高兴这么久的,我出了万鬼冢三年了,天下都在传我蓝澈天下无敌,入了鬼门关居然还能活着回来,连鬼都杀不死,帝君也恭恭敬敬喊我一声‘殿下’,我还得高兴呢!你幸灾乐祸个毛线?”
蓝渡尘思量半晌,最终决定还是把帝君强迫他去桃李十二阁当差的事情瞒下。
闻言,此人则是笑的更加畅快了:“嘿嘿,是!你个妖神风风光光,现在天界都想请你回去做官呢!毕竟你是天神,谁都不想与你为敌,巴不得抱着你的大腿呢。”
一提到做官这件事,蓝渡尘嘴中一口清茶差点一喷而出。
这黑衣男人喝了一口茶,嘴里一口还没咽下去,便又点点蓝澈那红中带黑的长袍,又变本加厉道:“还好你十六岁那年,我救你的时候发现了你本体是凤魄而不是凰魄,给你灌了不少长高的药水。不然三年前落入鬼界那一刻化为本相男相才五尺高,每天还要法相天地才能勉强立行于世,届时的我可能又多了一个津津乐道的笑话。”
蓝渡尘修长洁白的手指一把将君莫归那两根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手指弹开了,又云淡风轻的喝了一口茶,一边把玩着茶杯,嘴角一边扯起一抹邪笑,挑眉道:“你鬼王大人真这么厉害,还不如帮我把我三年前入鬼门关时丢失的部分记忆找回来呢。”
“哇你这小不要脸的!”君莫归“啪”的一拍桌子,一双泼墨渲染般的黑色眼睛无辜怪罪地看着他,高声为自己辩解道,“你是没了整整三百年之间的记忆诶,这里忘一点,那里忘一点,零零星星的,想要找回来难上加难。
而且这根本不是医药上能治疗的事情,你自己当时魂飞魄散时,随着灵魂破碎散落出去了许多记忆碎片,亮晶晶跟下雨似的看着我都心疼……”
蓝渡尘轻轻的“哦”了一声,恍然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继续抿了一口手中茶杯,笑的悠闲自在,不语,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别人的命。
少顷,许是杯中茶喝的差不多了,他一起身站起来,拍了拍一身红衣似火白袍如雪,望着外头的一片万里无云,回头转身惬意一笑,道:“万鬼虽说是信仰我的,我也在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但这地盘确是你的,这不假。我还是不多留了,毕竟我还不是一无所有,一败涂地。”
他那展颜一笑,挺立的身躯,骄傲的像是天边的日光,灿灿生辉。
君莫归皱眉望着他的背影,探出手去,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终,他还是不忍心开口,撇开脑袋,嘱咐道:“世道虽平,但不得言安。你……当自重,万事当心,别在说什么‘敢为天下所不为’,那么傻的话,没人会搭理你的。”没人会心疼你的。
君莫归想了想,硬是吧最后一句话咽下,没忍心说出口。
“我都明白。”蓝渡尘淡淡回复,但是君莫归知道,他根本不明白。什么“敢为天下先”,不论有多少人在乎,有多少人不在乎,他还是会照做的,固执的令人想找他打一架。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蓝渡尘。从数十年前救下他开时始,就已经了解了。
这么固执的人,世界上还有几个呢?
君莫归想罢,会意般的点点头,也跟着笑了一笑,示意他明白了。
临走前,君莫归硬是塞了一包鬼灵茶在他手中,让他不要忘了挚友的味道。
蓝澈忍俊不禁,倒也不客气,抱着那一小包的茶叶,头也没回,直接一步一步的昂首挺胸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他今天踏出了万鬼冢,他就不能在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这一步,即是原点,也是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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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看出来了君莫归话语中的疑虑。因为逐神之战之后,凤族作为百年根基大族,被那天界暴君所忌惮,被下令逐神。
风华雪月庭分崩离析,有一部分跟着并且信奉蓝澈的凤族修士不甘沦为阶下囚,被逼无奈逃去了君莫归的万鬼冢,而一部分则是和大少爷凤瑾留在了风华雪月庭。
而凭什么凤瑾可以安然留在风华雪月庭呢?
因为凤瑾服了软。他为了顾全大局,向那暴君服了软,交出了凤族的执政权。至此凤族再无参朝议政之权,凤族在朝廷上的人脉一时间全部萧条不堪。
但另外那一只死都不肯服软的凤族修士也是凤族人啊,这一半承认一半不承认,则是对君王的所谓欺瞒与无视啊。
哪里又有什么欺瞒和无视?但是眼下神兽两支人脉都已经被神界逼到了死角,龙族与凤族如今是同样的面貌,就连神界四大家族之首的纳兰家,也失去了家主。群龙无首,神界那位又是天神,无人能敌,有能怎么办呢?
于是凤瑾再怎么不服,也要装作和气的样子对着神帝,并且再去找那一部分逃离的修士,求两只人脉合体共生,然后一齐服从神帝。
如果蓝澈那时候还没有魂飞魄散,为了大局,那么他肯定会答应凤瑾的要求。但是他已经‘死’在了仇家手中,而且那群信徒貌似并不是这么想的。
拒绝了第一次是不敬,拒绝第二次,那只有死路一条了。
然后他们就遇见了正在收集蓝澈魂魄的君莫归。
再接着他们便入了万鬼冢。万鬼冢落座神界,却是鬼界的组织。
神帝不可能不忌惮,也不可能不想瓦解君莫归的力量。但是君莫归是鬼界之王,鬼界实力不容小觑,万鬼冢里的鬼怪们又都是在世上最凶险恐怖血腥的鬼门关而出的,全是些厉鬼邪神,并且不比妖界的龙凤两族容易掌控,毕竟龙凤两族乃万物之长,决心与神界和谐相处,受他神帝亲自管辖。
无可奈何,神帝只得眼看着他们逃掉。
而如今凤瑾在那场逐神之战中一命呜呼,如今的凤族,由凤家三少主凤长俞掌管。
风华雪月庭,也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风华雪月庭,习武场。
凤辰吟,凤家大少爷,凤凌霄之子,年方十四,此刻正在手把手的教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大小姐凤挽君练习射箭。
“手要直,下盘要稳,目视前方,心如止水,箭平于弦上,拉弓用力,松弓狠劲,就像这样……射出去!”说罢,手上一松,弦上利箭如同疾风一样爆射出去。
力道很足,但是准度,就差道十万八千里去了。
只见那支离弦之箭如破风斩云之势笔直的朝远处习武场大门上方偏去,而此时定睛一看,居然直挺挺的站着一个人。
这么大个人,凤辰吟怎么可能会看不见?!答案是,当凤辰吟拉弓时,这个人根本就不在那个稀奇古怪的位置。
而且设问一个正常人又如何会现在人家大门的屋顶上玩?
那人就这样站着,让那支箭硬生生的插在了他的头上,贯穿而过,却又没有掉下来。
只见他“哎呀”一声痛呼,怕是随着痛感的袭来,他两只手紧紧的抱着头,半蹲在门顶唏嘘不已,接连跳脚。
“啊呀呀夭寿啦!这箭技也是绝啦!射箭射到屋顶上来啦!”这人大声疾呼,却没察觉,脑袋上被那支箭贯穿的伤口处,一丝丝血顺着他那精致无暇的脸庞流下,居然略带一丝滑稽。
无视这人的大喊大叫,怀里的凤挽君也不小了,她偏转过头,指了指那顶上的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自家哥哥,话语里冷静的有些过分:“大哥,你不仅没射中把子,而且你马上还杀人了。”
“嘘,我知道。”只见他稚气未消的脸一阵青一阵紫,没有多少恐惧,却又强撑着挺了挺腰膀。
这时,远处走来一位绿衣男子,他眉目如水,挺拔如松,手中执扇,墨发如乌,腰间配笛,神色温暖如玉,嘴角带笑,如春风细雨般,俊秀无双,温暖人心。
“师叔!”两个粉雕玉镯的小包子正愁着怎么把屋顶上那个快要死掉的疯子给带下来然后处理掉,谁知这么快就有人来帮他们的忙。
“师叔师叔,哥哥他......”凤挽君本想告个状的,谁知却被当事人一口气打断了,“闭嘴,我自己会说。”
于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添油加醋的便把自己闯了祸的事情告诉了所谓的“师叔”。
男子听了倒是忍俊不禁,仿佛觉的这事像是玄幻故事,搞笑成分大多于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他笑着抬头朝着他们所说的“屋顶上的怪人”那里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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