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琨玉秋霜嗜不见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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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庭，是王公贵族之辈才能进入的政权中枢区，神界各州各国的诸侯们，在每月月末最后一日，必须前往天庭朝拜并且上交朝贡，以及上报各地的情报。

　　今日也算是巧，正好碰上烈日炎炎八月三十一，蓝渡尘掐指算了算，自己刚好也是在三年前的这一天重回于世间的。

　　几日前，他刚外出而归。正当他准备给自己放一个七天小长假时，横天而降一纸神书彻底打破了他的念想。

　　帝君召他前去天庭之中的上云宫，是要给他派遣职位，不日便随即上任。

　　虽然他是闲，而且很闲。

　　但是他并不想这么快就上朝当差。

避世无争，悠然自得，不受权力摆布，摆脱皇宫朝廷，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但是帝君的天降神旨不可违背，任何人都平等以待。

平等个屁。

　　而且，众所周知，上云宫是他帝君的后书房。

　　难道这种“升官发财的大事情”不应该是到君临大殿当着众神之面亲口册封吗？

　　为什么要到他的后书房去？玩过家家吗？

　　要面子且喜欢锋芒毕露的蓝渡尘表示十分想不通。

　　一边苦苦思考着，一边也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没有佩剑，他便御风而行，不一会儿，前面一座云雾缭绕，金光乍现的朱红色宫殿便隐隐约约浮现在眼前。

　　那宫殿若隐若现，好奇顿时从心底翻涌出腾，于是蓝渡尘加快了脚步，走进之后，抬首一看：

　　真真是一座琼楼玉宇。

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上云宫被那华丽的楼阁被华清池池水环绕，浮萍满地，碧绿而明净。

　　大殿四周云雾层层遮掩，云里雾里中，偶然夺身飞出几只天灵仙鹤，嬉戏追逐，好一派仙雾缭绕的自然风光。

　　青山绿水，灵光重重。白云纷飞，湖如明镜。露水随着翘起的屋檐缓缓滴落，清新淡雅，透彻肺腑。

　　一条天阶夜色凉如水。蓝澈望着前面望不到尽头的白玉台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沁人心脾，顿觉灵台清明。

　　心底不由得浮起一抹嫉妒，咬牙愤愤感叹一声“有钱真好”，然后抬足踱步而入。

　　缓缓前行，望着身边的绿湖翠水，枝繁叶茂，他不禁伸手出去感受。

　　察觉指尖一点微凉，抬手仔细一看，发现是白皙修长的指尖沾染上了一丝露水。

　　他将沾染了露水的手指放入口中轻轻吮吸。

　　嗯，甜甜的。

　　不知不觉中，原本急匆匆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翠绿环绕，竟惹得他不想前行了，只想着要慢下来去享受。

　　而就在这风动铃心之时，一道肃重而又威严的声音从天而降，缓缓落入蓝渡尘的耳中：

　　“无涯殿下，莫要再耽搁了。”

　　声音清脆空灵，缓缓在天空中荡漾着。

　　蓝澈闻言，愣了一愣，嘴角微微勾起，便立即晓得了他是谁。他头也没抬，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手上没停又摘了一朵花，一边把玩着，一边插科打诨道：“哎呀，这可不能赖我。帝君此处连个后生领路都没有，想着这时您正在上朝，我便也不去君临大殿给您添麻烦。这不？此处风景极佳，正合我意，很是怡然自得呢。怎么能说我耽搁呢？你说是吧，帝君大人。”

　　他说的倒有理，不过这轻佻的语气……

见他眉梢轻挑言笑晏晏的样子，帝君不由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只见那声音的声源处，一位男子的身影缓缓现身——

　　凛冽桀骜的眼神，细细长长的单凤眼，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噙着骄傲的薄唇。他金冠抒发，一身黑色锦衣长袍，衣上龙纹金光闪烁，斑驳的光线丝丝缕缕的照耀在他如墨般的发丝上，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深沉而又霸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深陷进去的感觉。

他脚踩云端，端步缓缓而下。

　　这就是神界那个操纵权势，睥睨天下，现在身处众神之最的神明之一，战无眠。

　　也是那个曾惑乱众生，杀伐不断，凶残成性的恶魔，战无眠。

　　蓝渡尘自己心知肚明。不是碍于自己天神的身份，这位帝君根本没必要给他一星半点的面子，还称他一声“殿下”。

　　因为世间得道者众多，数不胜数。但成为天神者，唯三。

　　而出身高贵的霓凤，蓝渡尘便从一出生，就有了成为天神的机会。

　　天神是神界最高权力的象征。他们生命由天道控制，病，毒，伤，无论多严重，只要天道不允许他们死，他们便可永生。

而且单单只是神力，就比其余神位要高上许多。

　　元神和天神，只差一个阶级，却是一个质的飞跃。

　　霓凤在十六岁成人后得神身，拥神力，控神旨，通神格，赐神器，号令掌控神界众神，有天神令一枚，见此物如见天道。

　　如果说天道是不可抗力，那么天神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王者是也。

　　天道规定说，妖界一天神，神界一天神，皇族一天神，三神现世，相生相控，足矣。

　　那时。除了战无眠之外，神界已经数万年没有出现过天神了。

　　而逐神之战的出现原因，便是皇族天神战无眠的一人独大，无人可控。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蓝渡尘抬首，以不卑不亢，炽热似火的眼神直直对上战无眠深邃的目光，唇齿微扬。

　　人族，妖族的天神纷纷现世，皇族再也不是神界最高贵的存在了。

身为天神，众生是他的责任。他必定会庇佑芸芸众生，豁出性命也无妨。

　　敢为天下所不为。蓝渡尘认为，他成神，必须以此为原则，此生信仰，不可逾越。

　　敢为天下先。是他心中最伟大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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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说，有嗜不见齿战无眠，怀瑾握瑜纳兰愿，琨玉秋霜蓝渡尘。三神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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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无眠缓缓落地，那华丽繁重的黑色长袍轻轻被气流托起，华丽的复古花纹上闪烁着金光斑驳。他剑眉舒张，眉眼深邃如夜，恍若从天而降的神袛。

　　哦不，他本来就是众神之中最高贵的存在。

　　他缓缓走来，棱角分明的唇微启，眼神一直锁着蓝渡尘迟迟不肯放开：“无涯殿下莫不是再和朕这个老顽固开玩笑，朕明明很早就下了早朝。”

他笑着阖了阖眼，而复又道：“方才遇见忘灵殿下，顺带和他说了说当值事宜。朕见他神色匆忙，怕是有要事，也不废话，匆匆交代几句，便直接往这儿赶，也不曾耽误片刻。想来是朕这里好山好水，殿下内心没了时间概念，便胡乱降罪于朕了。”

此话一出，仿佛在之中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蓝渡尘一愣，眼神微忽，仿佛所有话全部被堵在了喉咙一般，一句话都说出不了。

一切仿佛就这么沉寂了下来。

半晌，他一扫开始悠然自得云淡风轻的痞样，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酸，这才愣愣地动了动唇，率先开了口：“忘……忘灵天神？”

“正是。”战无眠饶有兴趣，眸底微微闪过一束狡黠的光，察觉到了蓝渡尘突然的异样，也没多说什么。

“他……他不是我们神界元武朝的护国战神吗？难道帝君大人也给他派了任务吗？”咽了口口水，蓝渡尘总算勉勉强强回神，正言说道，心里仿佛有鬼一样。

　　“当然。”帝君一本正经道，“现下三神出世，国泰民安。但是朝廷急缺人才建国立业。朕政务繁忙，也没时间和你多说什么。就在这里交代几句便成。”

　　“……是。”蓝渡尘面无表情，心里却早已泛滥成灾。

　　心中好像被人用刀狠狠的划开了一道很。

　　皮开肉绽，血液奔流。

　　有点痛……

　　他轻轻咬着下嘴唇，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的在那处撕出了一条血痕。

一丝血腥之味在唇齿中绽放来。

　　这种感觉，这种反应，真的，让非常人讨厌。他愤愤想着，心里却怎么也平定不下来。

　　也如何都生不起气来。

　　此刻战无眠正转身背对着他，自顾自“口若悬河”的吩咐强调着一些东西。

　　而蓝渡尘心思全无，面色黯然无光，一边出着神，一边呆滞的望着脚下的石子小路，心不在焉的痴痴应付道“嗯。”“是。”“我知道。”

　　直到这样持续了近乎三分钟的时候，战无眠抬眸，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一般以他闹腾的性子，不可能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哪里听话的，必定要打趣几句的。

但是，他没有。战无眠想着，心里存疑，缓缓转过身望去一看……

他居然发现这小子正在神游天外，眼神上望着，嘴上还没忘记配合着喃喃自语“是。”“好。”……

　　……战无眠扶额，无力望天，掌控天下的时候都没有这般“一个头两个大”。

　　也的确。他征战九州，却没有征战过蓝渡尘。

　　但这是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搞了半天自己讲了这么多这家伙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岂有此理？？！

　　于是，战无眠眉峰微皱，撇开眼神，一句不合时宜的起声突如其来，把蓝渡尘从内心世界拉回了现实：“无涯，请认真听我说。”

　　被这么一叫，蓝渡尘总算有了一点注意力。接着，他无辜的眨了眨那邪魅的桃花眼，气死人不偿命的说了一句：“是啊，我就是在认真听啊。”

　　呵呵，倒是滑稽。

　　此话一出，战无眠怒极反笑。

　　在听？听了个屁！信你有鬼！

　　他叹了口气，闭眼摇了摇头。

　　正逢无可奈何时，突然，他眼眸一亮，心中生出一计……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轻咳道：“既然如此，那你觉的朕说的如何？”

　　“好啊，非常好。”蓝渡尘立即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

　　“那你赞同吗？”战无眠又问。

　　蓝渡尘急急忙忙又道：“赞同！怎么能不赞同呢？”

　　闻言，只见帝君大人唇锋微扬，兴致盎然道：“那好。朕命你即刻上任桃李十二阁之摘星阁甲班‘掌学’，兼乐理教授。”

　　……只见蓝渡尘那频频讨好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俊秀无双的脸庞上只留下了一星半点的不解，和疑惑。

　　“不是……您……说什么？”蓝渡尘双眼不可置信的闪烁着疑问的光芒，确定似的又问了一遍。

　　“无涯殿下，你能允下朕命你去摘星阁当教授和掌学，真是体贴至极。”战无眠打量着自己修长的手，面无表情幸灾乐祸的说道。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反正直接问他，这货是肯定不会一口应下。还不如下套让你上钩呢。

　　更何况这还是个给他个坑他就跳的傻子天神。

　　蓝渡尘彻底懵了，猛地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战无眠的目光和那黑色的瞳眸。

　　“不是……帝君大人，我只不过口误应下了，咱个天神教什么书啊是吧。您也不必这么……”他为自己辩解着，一边说，还一边双手比划了划什么，做着无力的挣扎。

　　“这么什么？”大获全胜的战无眠显然是被挑起了兴趣，敷衍般的随意问了一句。

　　谁知，他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蓝渡尘的回复犹如从天而降给了他一巴掌。

　　“……这么想方设法给我下套。”

　　战无眠：……

　　原本以为自己城府很深的帝君被彻底打脸，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战无眠倾吐一口浊气，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蓝渡尘的肩膀，缓缓道：“天下急需人才。光靠那些元神和主神是没有用的。授课老师必须得有万物至极天界至尊。希望你能理解朕的良苦用心。”

　　蓝渡尘目光随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缓缓挪移到战无眠的脸上，为难推脱：“可是我是个打打杀杀的，也没有教学这方面经验……”

　　“凤族世世代代以乐为修，人才辈出。”

　　“话是这么说……但……”

　　“还有疑问？”战无眠挺着肩膀，双手伏在后背，斜眼瞟了蓝渡尘一眼。

　　蓝渡尘被瞪，心里一惊，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原本还想辩解的他愣是把剩下半句话全部吞了回去。

　　这明摆着就是想用身份来压他。蓝渡尘无奈闭眼，摇了摇头：“不敢。”

　　“俸禄按正一品天神的最高奖赏拿。想要什么都可以，不能轻易辞官。你是天神，天神令第三条便说道‘神语如天神口谕，言出必行，端端正正，修身养德，不可言行不一，否则天道降灾，不可抗力。’可还记得？”

　　“……记得。”蓝渡尘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明日寅时去辰烨阁报道，立即上任，可行？”战无眠抬头扬起下巴，那从他身上散发的繁重的威压打在蓝渡尘的身上，让他沉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他眉梢微皱，气息低沉。闭眼，附身单膝下跪，薄如蝉翼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双手作揖，回禀道：“臣，遵旨。”

呵呵，没错了。蓝渡尘绯色红唇边，轻轻扯起一抹冷笑，孤寂而又无奈。

这，才是天界暴君的真正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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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上很多事是你想不到的。

　　每个人都会有无可奈何的事情。

　　天下还是天下。有些时候你的存在，便是为了服从他人，然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最后如果天塌下来，还是你一个人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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