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合州被掠之人全部遇难,你一人为何能独自返回?毕再兴来自敌营,你与他什么关系?”
“泸州之行我早就说清楚了的呀。姓毕的我从未蒙面,能与他有什么关系?”
“大胆要犯!没有关系,你何要差你弟弟将他放走?如今见事情败露,你又要杀人灭口,大概看到凤儿知情,连这个哑巴也不放过,这些罪行昭然若揭,你还抵赖得了吗?”
他怎么给我编织出来这么些罪行?林容不解,载赃的人居然是丈夫,她怒不可竭,大声喊道:“我从哪里知道他是假伤?又从何处知道林松放他走的?这事情还是你告诉我的呀!酒菜也是凤儿备下的,我从哪里下的毒?”
“凤儿难道自己毒自己吗?你为何一人先走?又为何将他们两人留下?”
林容不想将他人阴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可是不说清楚又不能洗清自己,一个孤身女子的名节此时也顾不得了,只好说:“凤儿一向对林松有好感,为他送牢饭是她的心意,我无法从弟弟口中得知他犯罪的缘由,气极走了。如果说我也心存一点私心,一则让弟弟再吃一餐好饭菜,二则也留点时间让他俩人诀别,哪有什么阴谋?”
说到这里,她哭叫起来:“林松,你死有余辜,为什么死了还要害姐姐一回呀!凤儿,你在哪里?你有口不能言,可是有耳能听见,到底是谁害你们的?”
“不许在公堂之上呼天喊地的!你明知俩人已死,他们还能给你作证吗?”张珏将惊堂木重重拍下,心急如焚,许多大事要处理,这案子要审到何时?按情按理判断,林容都是重大嫌疑之人,难道就因为她是我老婆就可以宽容吗?想到此,咬咬牙,丢下一根签子,又发出了用刑的命令。刑具套上了林容的手,她惨叫一声,又气又疼,昏了过去。
“张珏——你给我住手!”一个女人跑上堂来,推开了掌刑的差人,朝堂上厉声说,“昏官!你地位高了,三妻四妾娶来就是了,槽糠之妻换掉就是了,这样摧残你老婆作什么?!”
就在张珏身为将军之时,也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他那一张国字脸拉得变形,压抑着怒火说:“王夫人,这是公堂不是寒舍,本官秉公执法,这与家事无关!”
“你不要假撇清!你能说这不是你老婆,堂下挺尸的不是你舅子?我还要先问问林松因何事犯罪哩?”
张珏火冒三丈,这不是你来审我了吗?可惜大堂之上不坐女人。有心想将她叉出去,但见躺在地上的妻子奄奄一息,双手血肉模糊,于心实在不忍。为了能问个清楚明白,不至于冤枉好人,既然如此,何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
听完了青苗冷冷一笑:“既然是你引狼入室的,看起来张大人是首犯哩。也不过为你的名声作想,是我让林容给那毕姓犯人治伤的,你说该判什么罪吧?”
她简直在戏耍本官,张珏却不得不表态:“看病虽不为过,放人可是大罪。而今又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你说谁来伏法?”
青苗也不知事实真相,只是凭直觉相信不会是林容干的,她也想搞个清清楚楚,于是问:“姐姐疼爱弟弟是免不了的,知他犯罪,可曾向你讨饶?说情?”
“不曾。”
青苗侃侃而谈:“这就是了。张夫人深明大义,不徇私情,知弟必死,又何须亲手杀他?说不定是林松畏罪自杀的哩。”
张珏也曾这样设想,但食物是妻带去的,凤儿也作了牺牲品,即使自杀,也是林容透露了要将他斩首示众的风声,保不定不忍见弟弟身首异处,特意为他留具全尸的?
堂上公差阻拦不了,城中百姓还是往里面涌,外面的人更多,议论之声不绝于耳,张珏五心烦燥,眼看天色将晚,他有必要提醒对方以公事为重:“王夫人,能否到后堂叙话?”
“除了军机,无事不可对人言,有什么你就当众说吧。”青苗见林容醒过来了,蹲下身子为她拭手上的血迹。
这女人真不识抬举!公公已死,丈夫被俘,她还仗谁的势?我也为一方父母官,本想背后劝劝你的,既然你不给我面子,我也顾不得你的情绪了。
他绕过妻子,走到大堂口,朝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一揖,大声说道:“鱼城军民们:我们大家都深恶痛绝占我土地、杀我百姓的入侵者,可这些强盗为什么能像洪水猛兽一般一泻千里,占据了我大宋半片江山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张珏摆摆手止住了大家的议论,继续说:“城非不坚,将非无谋,兵非不勇,城池大多却不是被敌人攻破的,而是那些叛臣逆子们开门揖盗呀。大获城的杨大渊如是,成都的晋国宝如是,泸州城的刘整也如是……他们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因为尽知我方虚实,所以起到了蒙古人起不到的作用。除掉他们就是瞎了敌人的眼睛、聋了敌人的耳朵、断了敌人的手足……放了他们就是为虎添翼,只要不是狼心狗肺之人,就决不会做下这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而昧了良心干下这些坏事的,莫说是我舅子、妻子,就是天王老子我也决不轻饶!”
围观百姓听了纷纷叫好。
张珏他又转身向着青苗说:“王夫人,不要为他们辩解了。正因贾似道这等奸人作祟,王坚大人才郁郁而死;正因扬大渊等叛将出力,安节将军才──”话到嘴边又不忍心说出口。
“我们的王元帅、王将军都死了吗?”百姓纷纷问道,只有青苗冷面如冰。
“不,安节将军他没有死……”
青苗大声打断他的话:“不要说他了,我们就当他死了吧。”
大家议论纷纭:“这是什么话?活着不比死了好?”
“这女人莫非说疯话?”
众口熔金,青苗生气了:“你们不要乱说!我的男人我知道,他既然被捕,是不会投降的,死不过是迟早之事。如果他要苟且偷生,活着比死了还不如!”
张珏不由得感动了,低声问道:“你从哪里得到这消息的?”
“就是你的先生骂出来的!”
听了青苗的话,他不由得愤愤地说:“那老东西真该杀呀!放他的人不该治罪吗?”
回答他的,却是惊天动地的鼓声。他忙问,“是谁在击鼓鸣冤?”
“是凤儿。她没有死?”
众人在迷雾之中忽然见到透出来的一线光芒,林容也为之精神一振,就像盼到了救星:“凤儿──凤儿──你救救我呀──”
凤儿像没听到似的,目不斜视地、踉踉跄跄地向大堂走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有灰垢,嘴角有绿粉,鼻孔下还有隐隐的血污,她径直走过林松身边,只是看了一眼,又往前走,走到堂侧的案子前停住了。
一堂人鸦雀无声,连张珏也像见了女巫怔住了,直到她走到近前才醒悟过来,话音与惊堂木同时发声:“你如实讲来,是谁害你和林松的?”
话出口才发现说错了,她是个哑巴,怎么说话?
凤儿听得清清楚楚,就是没人问她也要说的,只是不用嘴说。她将书案的笔拿过来,拖张纸,写下了“吾杀林松”四个大字,连同手里装过砒霜的小瓶子一齐放到公案上。
张珏大吃一惊,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其罪当诛,大义灭亲!”回答他的又是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这个哑巴肚子里藏着多少秘密?知府大人恨不得伸手将它们掏出来,可是又气她擅自乱行。当初她检举了马家父子,那可真是大义灭亲,可这死者并非与她占亲啊。
于是反问:“你是如何知道他有罪的?是谁让他犯罪的?他有罪自有本官处置,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一个有功之人,竟然干下这等糊涂事情,你知道这也是犯罪吗?你又是怎样中毒的?”
她依然默默无声,抓起笔写道:“只求同死,阴间结亲。”
她写得慢,字也不规则,每个字有酒盅大,看见的人念出来,满堂大哗。她写完却将笔一丢,走到林松的尸体旁边躺下来,与他并排睡下,还掏出一方红丝巾,盖到两人的脸上。
这一骇世惊俗之举让张珏既惭愧又难堪,他大喝一声“成何体统”之后,让人将凤儿关入牢房,等待处理,又宣布林容无罪释放,下令掩埋林松,这才宣布退堂。
侍候王母吃了午饭,王玉自己才端起饭碗,才扒了两口饭,一张驴脸就伸进来了:“玉小姐,怎么现在才吃饭?”
又是那个讨厌的赵安,涎着脸蹭到她身边,王玉赶紧站起来让座:“赵大人吃过了没有?就在这里吃一点?”
“哟,都是残汤剩水了,有什么吃头?跟我到合州城吃好的吧。”说着就来拉她。
“到合州?做什么?”
“享福去呀,元帅让我来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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