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夜半夫妻祭英魂

青苗要进门，安节却说，应该先去拜谒他的英魂，带着青苗往寺庙侧面走去，轻车熟路的样子，说他已经来过了，白天祭拜的人很多，晚上就没人了。

岳坟在岳庙的右侧，前面有清幽的精忠园，在石板铺砌的墓道两旁，立着两只石羊，两只石虎，两匹石马，再往里走，青苗后退几步，连声说：“岳王显灵了，比一般人高多了。”

安节看见前面有两个石人像，拉住她说：“这叫翁仲，是岳王墓边石人像。他要显灵就好了，我一定跟他去收复失地，赶走入侵者。”

两人再往里走，安节说：“我这人书读得不多，但是，我记得一个诗人写的《谒岳王坟》，背给你听好不好？”

青苗说：“从来没听你背过诗，你背背，我洗耳恭听。”

安节就背诵出来：

“我来拜谒岳王坟，松柏苍苍上宿云。

臣子报君终一死，权寻卖国欲中分。

鹰扬当日谁能及，雁叫中原不可闻。

石马石人山寂寂，英雄于此忆将军。”

青苗默默听完，赞叹道：“诗写得真好。我们现在与他当年也差不多，我们也是英雄，我们也来拜谒岳王，但是，我不喜欢‘臣子报君终一死’一句，干嘛要为君王死呢？忠臣死不得，有些人，不能伤害，有些事，不能利用。如果，我们这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死了，谁来为他们效忠？皇帝只有住水井里了。”

安节点头：“就是嘛。英雄在在沙场上浴血厮杀，才保住贾似道之流在繁华帝歌舞升平，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

安节牵扯着她的手，来到坟前。圆圆的一个凸起的土包，四周条石砌筑，十分高大。岳王冢前立着一块“宋岳鄂王墓”的墓碑碣，在月亮的照耀下，字迹清晰可见。

青苗见岳飞墓左侧还有一座坟墓，问是谁的？安节告诉她，是岳飞长子岳云的墓，墓碑题为“宋继忠侯岳云墓”，两墓的背后有一棵苍老的古树，盘根错节，根深叶茂，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岳王父子。

夫妻双双跪下，青苗磕了几个头说：“大人，您知道吗？民女叫马青苗，到临安来是为了找丈夫的。就因为奸臣当道，陷害忠良，比起您那个时代的奸臣弄权，卖国求荣，有过之而不及。请您看在我们保家卫国的份上，保佑我父亲那样的清官，保佑我夫妻这样的勇士，保佑我们全家……”

安节也喃喃祷告：“还有，请岳王保佑我坚贞不屈的妻子，保佑我聪明可爱的儿子。我这一去，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返乡，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他们。还有一件大事要告诉您，贾似道卖国求荣，一边却又背信弃义，这桩大事我一定要告诉父亲……”

青苗抢着说：“岳飞大人，民女来自四川，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呢！丈夫找到了，竟然他还活着，一定是您老人家在保佑的，谢谢你呢！”

说罢，又磕了三个头。这时，松涛阵阵，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她说：“岳王答应了，我们赶紧去，到庙里面去找一找，看有没有能写字的地方。”

两人走到庙里去，照着岳飞牌位的孤灯下，供桌上居然还有笔墨，砚台你还有磨好的墨汁，却是没纸的，像是知道他们要在帽子里写字。这就怪了，岳飞真显灵了？保佑他们，文具都给他们准备好了，这也太灵了。

安节提起笔来，要在上面写字，可是笔落不下去。写什么呢？他问妻子。

青苗就说写诗吧，言简意赅。王立那那小子就写了几句破诗，把蒙哥大汗都气死了，结果功劳都成他的了，步步高升……

她还要说下去，安节把她的话打断了：“算了算了，哪有嫂子说背地里议论小叔子坏话的？你帮我想诗句吧！可能，你读书比我还多一点。”

青苗就说：“诗句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押韵的句子么？”跟着顺口就溜出两句，“丞相求和许金帛，鄂州江面起风波。蒙古派人来索贿，奸臣卖国惹大祸。”

安节好歹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就说第二句好像不太合适，他们害我，与后面连不上啊。

青苗马上翻脸：“什么话？我写的不好，你写！他们把你丢到江里，长江一定波浪冲天，那不是风波吗？”

“好好好，夫人一言九鼎，放屁都是香的。”安节连连点头，提笔要写又扭头问，丞相的丞字怎么写？

“你个笨蛋，提笔忘字，书读到牛肚子里去了？”青苗说罢，抢了他手中的笔，刷刷刷几笔写出来，既流畅字又漂亮。

安节大呼才女！说：“我怎么没见你写过？”

青苗说：“我们在一起才过几天好日子？也都是谈论武艺的多。以后太平了，等你回钓鱼城，我一天给你做一首诗好不好？你别叫我才女，要叫我美女。”

“我的小女人，我多才多艺，能文能武，德艺双馨的小美人啊——”安节佩服得五体投地，见她一放笔就抱起她。

终于有个避风的地方，两人**难耐，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相拥在一起到了屋角，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阵阴风刮来，长明灯呼啦一声灭了。

安节放下妻子，冲过去一把抓起刚写好字的头巾，跟着说有人来了，拉着老婆出了门。

两人闪到寺庙的侧面，果然从大殿后面传来说话声与脚步声。

“怪事啊！怎么前门后门都开着？昨天你忘记关了吧？”

“我关得好好的，一定是你给长明灯添灯油，忙着回房间睡觉忘记关门，怎么怪起我来了？”

两个庙祝从后面怎能来，争吵一番，一个说长明灯挂得太高，天太冷了，明天早上再来点吧！

另一个说，岳王牌位前没有灯可不行。那人就说，我们把灯笼挂到这边吧！摸黑回去，也算是对越王的敬意。两人挂了灯笼，把前后门关上，又到后院睡觉去了。

两人蛰伏在门外，听到里面人的动静一声不吭，等那两个庙祝走了青苗才说：“真是蹊跷得很，岳飞真显灵了吗？有人来就把灯灭了……”

安节直起腰也松了一口气：“幸亏没被发现，别耽误了，我去父亲那里吧。”

青苗拉他不住，干脆跟在他身后：“干脆，我们俩一起去吧。”

就在此时，两人身侧传出来一个粗粝的声音：“你们都不用去了，我去吧——”

“谁？你是谁？”夫妻两人一惊，立即背靠背，形成两面对敌的姿势，警惕地打量四周。

“我是岳飞转世，继续杀敌报国——”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安节立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倒：“岳将军在上，请受末将一拜——”

青苗没有跪，她听出男人的话音是熟悉的乡音，心想：岳飞无论如何不是四川人啊？他怎么说四川话了？灵机一动，冲着路边黑郁郁的松林大吼一声：“你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窸窸窣窣一阵灌木树叶抖动，一个女人蹦了出来：“哇，还是小姐胆子大呀。”

安节已经看清这人是谁了，骂了一句：“他妈的，原来是凤儿，疯丫头，吓死人是要偿命的——”

凤儿嘻嘻笑道：“我跟了你们这么长得时间了，你们这才发觉，我本事大吧？”

“大你娘的大头鬼！”青苗又好笑又好气，“死丫头，这么远的路，你干嘛要跟过来？不是说好了明天到山洞里见面吗？”

凤儿说：“你们一连杀了两个人，肯定会连累老爷，我只有装着失踪，即使有事，也都包揽了。”

“不得了，凤儿变成了女诸葛了呢！”安节说。

青苗一笑，说不会是凤儿的主意，一定是巴全说的吧？凤儿拍着巴掌乐，说小姐才是女诸葛哩！

本来，巴全一直在屋子外面放哨，等安节走后，他才从王坚的窗户翻进屋的。他知道凤儿一阵清醒一阵糊涂，别在后面看门不知道进来吧？又从屋里出去，到后院就发现情况不对，后院门开着，周三想是听见动静，追着安节过去。

他正考虑自己是否要出击，突然屋子侧面又闪出个人影，一下子就把周三制服。见那个身影，像是青苗，于是放心了。知道自己与凤儿两人都是多余的，只是甩了一根绳索过去，然后就拉着凤儿回来了。

进了王坚的屋子，如此这般一说，王坚知道是儿子媳妇报仇心切，虽然心生埋怨，也说不得许多，只能说：“你们动静也太大了。凤儿前院后院与周三说话，声音不小，想必各个屋子都听见了，只有拿这个做文章了，具体怎么说，你们自己掂量吧。”

老爷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两人不是傻子，巴全拉了凤儿到前屋，已经下了决心，尽管无奈，也只有忍痛割爱。放低声音对凤儿说：“这个地方你是留不得了，赶紧找你小姐，你们一起回四川吧！”

凤儿说：“你不是要和我结婚吗？才下了聘礼，就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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