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阮思聪到自己这里来,说灌醉了惠仲,得到了事实真相,才知道儿子是被贾似道害死的,心绪难平,这才知道,自己到了京城,郁郁不得志的原因。
刚才听凤儿说他没死,一阵悲伤,一阵愤恨,一阵欣喜,几乎让他气都不透不过来,强压住兴奋,等待着与儿子相见,有太多的话要与儿子说,此时儿子站在他的面前,却不能点灯,他拉着儿子舍不得放手:“你,你还活着,太高兴了,你没有死,我不会,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爹爹,我头发也白了,听说您大病一场,不能在床前侍候您老人家,儿子不孝,望父亲恕罪……”安节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儿子下跪的时候,父亲也不放手,跟着就坐在地上。儿子以为自己把父亲扯到地上了,就要扶他起来。王坚摆摆手,说是要和他促膝谈心:“这样安全,即使有人,别人也看不见我们,听不见我们说话。”
安节就告诉他,地下太凉,影响父亲身体。王坚说:“就这样吧!多少年了,我们也没这样促膝谈心过,这样的机会不多了,是不是还有机会都难说……”
的确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从来没这么和蔼可亲,他突然抱着一个念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把他自己吓住了,月光下看到父亲的脸色惨白,精气神大不如以前,一个劲的埋怨自己:“现在身体如何?不知道父亲生这么大的病,儿子真是不孝的很哦……”
“不怪你不怪你,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老天爷慈悲,让我们父子两个都留下一条命。”王坚幽幽地说,“身体不如从前了,鬼门关上过一遭,像现在这样能吃饭能走路,已经算不错了,但以后也只能指挥指挥,再也不能冲锋陷阵,保家卫国,就要靠你了……”
“可是他们不要我杀敌,而要我投降,要我去为他们送投降的书,儿子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他们就杀人灭口……”安节心有余悸,瘫坐在地上,如此这般,把经过说了一遍。
王坚出了一身冷汗,说太危险了,问他如何脱险的?
“幸亏儿子带有一柄青苗给我的一柄短剑,当时抓在手里,割破渔网,潜水到江边,上了岸来,生了重病,在寺庙里养的,很长日子,改名换姓,装成难民,夜行昼伏,好不才赶到临安来……”
“你知道我入京为官了吗?”听父亲问起,安节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那你到临安来干什么?”知道父亲不会同意他暗杀奸臣的,在路上,安节已经想好了托词,说当时下船到贾似道的船上,也只是因为丞相召唤,急于向他汇报蒙哥之死的消息,没想中了奸计,既不能到临安,也不能去常州,皇帝的圣旨还在钦差那里,要到临安来拿呀!哪里知道,他又调走了。只是遇到凤儿说起父亲到京城了,担心连累,只有深夜赶来……
“这么说来,你到临安好几天了?”王坚问。
安节摇头:“没想到,全国危机四伏,朝廷偏安江南,京城繁花如梦。”
王坚长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触于目而警于心,所以不要担心我,要担心我们的国家呀。”
儿子大着胆子说:“朝廷如此苟安逸乐,不图振兴,孩儿真是无限悲愤啊。”
父亲长叹一口气:“唉,出川本来是为恢复宋室故土的夙愿,现在看来不能得展,为父也郁郁寡欢啊。”
“大宋居然是这样的奸臣掌权,国家还有指望吗?”安节问。
王坚无奈地说:“是啊,贾似道就是这样的奸臣:我们打了胜仗,他既然向战败者俯首称臣。怎么还有脸捷报朝廷?说什么‘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江汉肃清,宗社危而复安,实万世无疆之休!’……”
“呸呸,”安节怒不可竭,“一路过来,我是最知情的人,他本应伺机反击,却再次派人前去求和,回来,还居然隐瞒了向蒙古人求和应纳币之事。那忽必烈不过是为了回蒙古去争夺汗位,才乘机答应了议和的条件,放心地率领主力军回北方去了。姓贾的居然吹嘘他的丰功伟绩。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遇见撤退的蒙古大部队不敢上前,等到他们行进之后,队伍尾巴有殿后的百来个老弱病残,才让人拦住杀了,这就是了不起的大功劳?皇帝居然听他的?”
“圣上不仅相信,而且居然夸他‘于王室有同于再造之恩’,下诏将他大大地褒奖了一番,赏赐给他黄金百两,又晋升他为少师、卫国公……是那帮奸臣,祸国殃民,总有一天不得好死,”
安节愤愤不平:“我们在前方浴血奋战,皇帝居然忠奸不辨,岂不令天下勇士寒心?我们现在不能除掉他吗?”
“不能。”王坚毫不犹豫地说。
“为什么?对这样的卖国者都不惩治,怎能让抗战的百姓服气?”
“国之将亡,危在旦夕,安内才能攘外。你知道吗?泸州守将刘整投降了。”
“啊?他可是非常有谋略的人,在对蒙战斗中屡立战功,是我们四川虎将啊!莫非那是谣传?”
“千真万确的事,他将泸州十五郡、人户三十万全部奉送给蒙古了。”
安节打了一个寒颤,想起父亲还坐在地下,自己都浑身发冷,他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怎么受得了?让父亲回到床上去,王坚居然坐着不动:“时局不稳,国家危在旦夕,哪里是考虑我们自己生死的时候?”
“为了杀敌,我们更要保护自己的身体。”安节不由分说,抱起父亲,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子,盖上被子,自己坐在床沿上,对父亲说,“我们可以照样促膝谈心,只是我的心啊,似乎不在腔子里,一抽一抽地疼。”
“你知道危险之所在了吧!”
听到父亲问他,安节沉痛地说:“刘整叛变不得了,他可是我们大宋的第一叛将,不是他最先叛变,而是他实力最强,是最知道我们四川守军底细的人。”
“对,忽必烈最凶恶的一招,就是以汉制汉,利用这些汉人来打我们。”王坚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与儿子有完全一致的看法,“忽必烈在大都建立了元朝,刘整投降,将更坚定忽必烈灭宋的信心……”
“他们打前站的已经来了,只不过先礼后兵而已。”
“此话怎讲?”
“大批蒙古军队正向南方开来。儿子在鄂州养病的时候,看到那里大规模地在训练水军,上下一致称呼的刘大人,是不是刘整?他已经在为蒙古人训练水军了吗?”
那就坏了啊!父子两分析:长期以来,南宋之所以与蒙古在前线处于相持阶段,就由于宋军不仅擅长守城,而且依仗着长江之险,使蒙古骑兵在丘陵及水泽地区并不占优势,数十年不能前进一步。
当蒙古大汗蒙哥战死钓鱼城后,大概他们都丧失了吞灭南宋的信心。因为蒙古军队根本不习水战,更不用提和强大的南宋水军进行战斗了,如果刘整帮助他们编练水军,使得元水军迅速形成战力,元朝灭掉南宋的日子就不远了。
“我大宋主弱臣悖,立国一隅已经够惨的了,再有助纣为虐之人,不知国家还能维持几日啊。”想到此,王坚热泪长流,因此劝告儿子,攘外必须先安内,把武器对外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两人离开窗口,巴全知道他们说到紧要地方,从外面把窗户关起来了,屋内更加黑暗,儿子看不见父亲流泪,但听到他抽搐,十分难过。父亲从来流血不流泪的,一时无措,扯起自己衣襟为他擦脸,宽慰道:“孩儿听父亲的,先对付外敌,维持朝廷稳定。”
王坚握住儿子手:“我知忽必烈立朝大都,必定要卷土重来,已上奏朝廷,辞去侍卫步军司都统制之职,要亲自去前线拒敌。朝廷总算同意我的请求,让我任左金吾卫上将军,湖北安抚使兼知江陵府,不日就要去上任了。幸亏你来得及时,我们还能见上一面……”
儿子好不意外:“父亲,京官到地方就是贬职了啊,您既然已经入朝为官,却还主动要求到地方去,身体不好,反而要冲锋陷阵,这不是……”
王坚扯扯儿子:“你知道吗?连文天祥大人也要求上前线,为国尽忠,为民效力,哪怕让我仅当一名小卒,也能上阵厮杀。个人的荣辱都是小事,国家存亡才是大事啊。”
“我怎么办?就是来请教父亲,讨个主意的。”想到王坚一腔忠义,只图报国,安节感动了,诚挚地问父亲。
“为父留你不得,我这四周都是贾似道的奸细……”
“父亲孤身一人去异地就职,儿子改名换姓,就跟随您当个侍从吧。”
“万万不可!”王坚暗中摇头,“你是朝廷命官,为国尽忠应放在第一位,责任远远大于尽孝啊。”
安节问:“是否能回钓鱼城,守住巴蜀重镇,也是为国尽力啊……”
“朝廷已经任命你为东南大将,你只有东去,到常州上任,不能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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