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淹没车内。
裴霁的手悬在季锡禾发梢上方,没有触碰。少年睡梦中无意识蹭了蹭怀中的西装外套,发出幼猫般的哼唧声。这个动作让裴霁想起上周在工作室——季锡禾也是这样,用脸颊轻蹭他"不小心"落在沙发上的围巾。
钥匙转动的声音惊醒了季锡禾。他猛地坐直,右手条件反射般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相机的位置此刻空荡荡的。
"到了。"裴霁装作没看见他的应激反应,"能走吗?"
季锡禾点头,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裴霁的手已经先于思考扶住他的腰,掌下的躯体比想象中更单薄,隔着衬衫能摸到清晰的肋骨轮廓。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身影——季锡禾才到裴霁眼睛那,此刻微微歪着头,发梢扫过裴霁的颈侧,他盯着镜中交叠的影子,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医药箱在书房第二个抽屉。"裴霁开门时故意错开视线,"自己处理。"
季锡禾眼睛亮起来,像是得到了某种特权。他跛着脚走向书房,背影透着雀跃——裴霁从不让别人进他的书房。
客厅里,裴霁解开袖扣,回想今晚的每个细节。苏茜的恐惧不似作伪,但季锡禾究竟说了什么能让她瞬间瘫软?更令人在意的是,季锡禾怎么会知道徐瑾抄袭的事?那件事他连林妍都没告诉。
水壶的嗡鸣打断思绪。裴霁泡了两杯蜂蜜柚子茶——季锡禾上次喝这个时,眼睛眯成月牙的样子意外地可爱。
书房门虚掩着。裴霁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透过门缝,他看到季锡禾跪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着本不该被翻动的设计草图集——那是他从不示人的私人创作。
更令人心惊的是,季锡禾正用指尖临摹纸上的线条,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他的嘴唇无声开合,似乎在默念每个设计日期——全部正确。
"2022年3月14日,"季锡禾突然出声,"你在这页右下角画了颗五角星。"他转向门口,仿佛早已知晓裴霁的存在,"那天是你母亲忌日。"
裴霁握门把的手骤然收紧。这个细节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解释。"裴霁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季锡禾仰起脸,灯光在他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慢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处陈年烫伤——形状与裴霁草图角落的星形一模一样。
"那年我高三,"季锡禾轻声说,"在杂志上看到你的专访。你说'痛苦是艺术的养料',我就用烟头..."他突然笑起来,泪痣在灯光下像滴血珠,"后来我发现,记住你每个设计背后的故事,比自残更能止痛。"
裴霁胸口泛起陌生的刺痛,他应该感到毛骨悚然,但此刻占据脑海的却是——季锡禾锁骨凹陷的弧度很适合放一枚戒指。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兀,以至于他差点被自己呛到。
"医药箱。"裴霁生硬地转移话题,将柚子茶放在桌上。热气在两人之间徘徊,季锡禾捧着杯子小口啜饮的样子,莫名让裴霁想起某种谨慎的野生动物。
"脚。"裴霁单膝跪地,握住季锡禾的脚踝。肿胀已经消退些许,但擦伤处仍泛着血丝。棉签沾着碘伏划过伤口时,季锡禾抖了一下,却没缩回脚。
"疼?"裴霁抬头。
季锡禾摇头,眼眶却红了。他的目光黏在裴霁脸上,像沙漠旅人凝视绿洲:"你第一次碰我这么久。"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锉开裴霁的防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圈着季锡禾——近到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雪松香,那是自己常用的洗发水味道。
"好了。"裴霁迅速起身,却不小心碰倒背包。内容物散落一地:备用电池、镜头布、还有本黑色笔记本。
季锡禾扑向笔记本的动作快得惊人,但裴霁还是瞥见了翻开那页的内容——是张铅笔素描,画着他睡在办公室沙发上的侧脸,旁边密密麻麻记着:
【2:15翻身一次】
【4:30皱眉,可能梦到徐瑾】
【6:00晨光落在左锁骨第二颗痣上…】
空气凝固了。季锡禾僵在原地,手指死死攥着笔记本边缘,指节泛白。他低着头,后颈凸起的骨节像只垂死的蝶。
"我..."季锡禾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可以解释..."
裴霁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镜头盖:"下次别用2B铅笔。"他的语气十分平静,"石墨反光,用炭笔更合适。"
季锡禾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亮。裴霁转身走向门口,感觉有道视线如影随形地烙在背上——那目光如此滚烫,几乎要在他的衬衫上烧出个洞。
"睡客房。"裴霁在走廊阴影处停顿,"明早送你去取相机。"
关门声后,季锡禾缓缓展开紧握的左手——掌心躺着裴霁的袖扣,不知何时顺来的,他将金属扣贴在唇上,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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