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酒与刀锋

时尚慈善晚宴的水晶灯将大厅照得通明。裴霁站在香槟塔旁，第无数次看腕表——季锡禾已经迟到十七分钟。

"裴总监在等那个小摄影师？"徐瑾晃着酒杯靠近，他作为裴霁的前任兼竞争对手，总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刻出现，"听说你最近很宠他？"

裴霁连眼神都没给一个："与你无关。"

"还是这么冷淡。"徐瑾轻笑，"不过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啧啧，像饿狼盯着鲜肉。"

裴霁终于转头，却见入口处一阵骚动。季锡禾穿着他送的藏青色西装出现，头发似乎刚匆忙抓过，有一缕不听话地翘着。他环视会场，在看到裴霁的瞬间眼睛亮起来，快步走来时差点撞到侍应生。

"对不起，地铁故障…."

"去拍C区展品。"裴霁打断他的道歉，声音却比平时柔和半分，"拍完来见我，记得要杯热饮。"季锡禾的手冻得发红，指节处还有未愈的裂口，这个傻子肯定又为了省钱不肯打车，地铁又故障了，肯定是骑共享单车过来的。

季锡禾点头，转身时那缕翘发随着动作轻颤。裴霁盯着看了两秒，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你完了裴霁。"徐瑾幸灾乐祸，"你刚才看他的眼神，就像当年我看你。"

裴霁冷笑："想象力过剩是病。"

整晚季锡禾像影子般跟在裴霁身后，安静得几乎让人忘记他的存在。直到名媛苏茜"不小心"将红酒泼在裴霁衬衫上。

"哎呀！"苏茜夸张地掩嘴，"裴总监不会生气吧？"

深红酒渍在雪白衬衫上洇开，如同伤口。裴霁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这个徐瑾的表妹："失陪。"

他转身时注意到季锡禾的眼神——平日湿漉漉的鹿眼此刻黑得吓人，盯着苏茜的样子像在看一件死物。

"在这等着。"裴霁低声命令，随即向休息室走去。

更衣室走廊光线昏暗。裴霁解开第三颗纽扣时，听见隔壁储物间传来闷响。然后是苏茜颤抖的声音："放、放开我..."

门缝中，裴霁看见季锡禾将苏茜抵在货架上，左手掐着她脖子，右手拿着什么反光的东西——是把餐刀。

"你知道他这件衬衫多难买吗？"季锡禾声音轻柔得诡异，"我跟踪了三个买手，等了两个月才找到同款。"

苏茜的眼泪弄花了妆容："我...我赔..."

"嘘——"季锡禾用刀背划过她脸颊，"再让我看见你靠近他，我会把你那些偷税漏税的邮件发到你父亲邮箱。现在，笑一个？"苏茜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推开门看到的场景让裴霁血液凝固：季锡禾单手掐着苏茜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另一手持着刀轻拍她脸颊，明明做着最暴力的事，他脸上却带着天使般的微笑。

"我计算过，"季锡禾的声音像在谈论天气，"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需要12分钟。如果我现在划破你的颈动脉，在第5分钟时你会开始..."季锡禾松开手，突然凑近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吓得对方瘫坐在地。

裴霁退回阴影处。等季锡禾整理好表情走出来时，他正靠在墙边，仿佛刚到。

"怎么在这？"裴霁佯装不知。

季锡禾瞬间变回那副温顺模样，眼眶甚至适时泛红："我...我来找您。"他注意到裴霁敞开的领口，立刻别过脸，"需要帮您拿备用衬衫吗？"

"嗯。"裴霁故意问，"你看到苏小姐了吗？她该为刚才的事道歉。"

季锡禾手指微颤："她...身体不适先走了。"说着从随身包里取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正是裴霁常穿的定制款。

回宴会厅的路上，裴霁发现季锡禾走路姿势不太对劲。

"脚怎么了？"

季锡禾摇头，却在迈步时轻抽了口气。裴霁不由分说把他按坐在走廊长椅上，蹲下身卷起他裤脚——右脚踝肿得像馒头，擦伤处还沾着地铁轨道旁的煤灰。

"摔的？"裴霁想起他说地铁故障。

季锡禾低头玩手指："...跳轨救了个小孩。"

裴霁的手顿在半空。这个刚才还拿刀威胁人的疯子，居然为救陌生人弄伤自己？他抬头，正对上季锡禾闪烁的目光——那里头盛着某种炽热的东西，烫得他心头一颤。

"笨蛋。"裴霁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却伸手扶住季锡禾的后腰，"我车里有药箱。"

季锡禾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奖励糖果的孩子。他试探性地将头靠向裴霁肩膀，在将触未触时停住，呼吸轻轻拂过对方颈侧。

裴霁没有躲开。

宴会结束后，徐瑾在停车场拦住他们。

"裴霁，你知不知道你的小宠物——"

"让开。"裴霁把车钥匙扔给季锡禾，"去车里等。"

季锡禾乖巧点头，经过徐瑾时却用只有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去年米兰时装周，你卖给V杂志的'原创'设计稿，是从裴总监废纸篓里偷的吧？"

徐瑾脸色骤变。裴霁挑眉——这件事他从未对外提起。

回程车上，季锡禾抱着裴霁的西装外套睡着了。红灯时，裴霁轻轻拨开他额前碎发，发现少年即使在梦中也不安地攥着外套袖口，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车库灯光下，季锡禾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裴霁看了很久，久到忘记熄火。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生长，柔软又酸涩。

他最终没有问餐刀的事，就像假装没看见季锡禾包里那本记满他行程的笔记本。有些真相，或许需要等待更合适的时机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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