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咫尺天涯

高考最后一科结束的铃声响起时，舒蕴宁手中的笔啪嗒掉在桌面上。窗外蝉鸣震耳欲聋，阳光透过梧桐叶在试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望着作文结尾处自己写下的"愿所有等待都有归期"，突然红了眼眶。

教学楼下早已挤满等候的家长。舒蕴宁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父母——父亲难得穿着休闲POLO衫，母亲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这个画面让她脚步一顿，三年来他们第一次同时出现在校门口。

"宁宁！"母亲快步上前抱住她，向日葵的花粉沾在校服领口，"爸爸和妈妈商量好了，就让你在A市读大学。"

舒蕴宁手中的准考证滑落在地。她曾为出国的事与父母冷战三个月，此刻却像踩在棉花上般不真实。"真的？不用去英国了？"

父亲弯腰捡起准考证，用袖口擦了擦递给她："你林老师说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用了两种解法？"他眼角泛起细纹，"这样的脑子，在哪读书都一样出色。"

回家路上，舒蕴宁把脸埋在向日葵花盘里，偷偷嗅着阳光的味道。出租车经过周易家所在的胡同口时，她下意识坐直身体。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发给周易的"考得怎么样"依然显示未读。

这个夏天格外漫长。班群里每天都有同学晒毕业旅行照片，舒蕴宁的聊天界面却始终停留在与周易半个月前的对话。她无数次点开他的朋友圈，最新动态还是高考前转发的"三角函数万能公式总结"。

毕业典礼前夜，舒蕴宁取出抽屉深处的牛皮本。翻到写着"周"字的那页，密密麻麻全是数学公式间藏着的少女心事。她撕下最满意的一页折成方胜，浅蓝色墨水写着："如果平行志愿有五个选择，每个选择都是你。"

礼堂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舒蕴宁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时，目光不断扫过第三排靠窗的空座位。直到掌声响起，那个位置依然空着。

"周易被保送生学姐叫去拍照了。"同桌凑过来小声说，"就是那个总穿红裙子的物理竞赛冠军。"

后花园的紫藤架下，红色连衣裙像团灼人的火。舒蕴宁攥着口袋里的方胜走近时，听见学姐爽朗的笑声："所以你为了她改志愿？太浪漫了吧！"周易背对着她，白衬衫后颈处有一道晒痕，是长期伏案做题留下的印记。

紫藤花簌簌落在肩头，舒蕴宁转身时踩断一根树枝。周易突然回头，她慌不择路地躲进侧门走廊，心跳声大得盖过了毕业典礼的合唱。

录取结果公布那天，舒蕴宁正在雍和宫烧香。手机突然疯狂震动，班级群炸开锅："周易不是要去C大吗？怎么变成A大了？"香灰烫到手指的瞬间，她点开查询系统——A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与她的大学仅隔一条学院路。

母亲在佛堂外喊她拍照。舒蕴宁跪在蒲团上重重磕了三个头，鎏金佛像慈悲的目光中，她终于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忙音响到第七声时，电话那端传来机场广播："......前往伦敦的旅客请注意......"

"喂？"周易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舒蕴宁张了张嘴，檐角风铃突然叮当作响。她望着殿外父母期待的身影，最终只说："恭喜录取。"

挂断电话后，周易的短信跳出来：【英国交换一年。C市见。】

香炉青烟袅袅升起，舒蕴宁摸出口袋里被汗水浸软的方胜。展开的纸条上，蓝色字迹已经晕染成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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