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熔火噬鳞

地底三千米的熔火监牢里，第七道锁链嵌入脊椎的剧痛准时在子夜降临。黯鳞的指爪深深抠进滚烫的岩墙，逆生的黑鳞间渗出暗金色血液，在石壁上蚀刻出扭曲的咒文——那是他出生时就烙进骨髓的深渊印记，每道伤口都会让脑海中浮现古老文字：「汝为灾星，永世囚于熔火」。

“懒鬼！”炎魔铁钳夹碎他右肩的逆鳞，滚烫的魔血溅在胸前的青铜枷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监工狱卒的头颅是机械与血肉的畸形融合，齿轮转动的喉管里喷出硫磺气息：“今天的魔矿量少了三块，用你的指骨补上如何？”

黯鳞没有抬头，浑浊的竖瞳盯着脚边蠕动的熔浆。自从三个月前从裂开的龙蛋里爬出，他就没见过真正的天空——头顶是倒悬的熔岩石笋，每隔十二小时就会滴落灼热熔浆，在监牢地面形成纵横交错的魔法阵。那些泛着蓝光的符文像活物般啃噬他的鳞片，每当血液滴落其上，就会腾起紫黑色烟雾。

“砰——”又一镐头砸在发光的赤铁矿上，矿石内部渗出的魔力刺痛他的神经。黯鳞数着自己第108次挥动铁镐，突然注意到镐头尖端裂开的缝隙里，渗出的不再是赤红矿液，而是某种黏腻的黑色物质，如同凝固的深渊之血。

“嗷——”身后传来濒死的龙吼。十七号囚笼的青铜龙正在被抽取脊髓，机械臂上的螺旋钻头已经没入尾椎，狱卒们正将泛着冷光的齿轮塞进它的伤口。三天前这头青铜龙还试图用龙息烧毁枷锁，现在它的喉管里只剩漏风的嘶鸣，龙爪无意识地抓挠地面，在黯鳞的脚边划出三道血痕。

“记住这头蠢龙的下场。”狱卒的铁靴碾过黯鳞的尾椎，铁链绷紧的瞬间，脊椎处的伤口传来万蚁噬咬的剧痛。他能清晰感觉到嵌入椎骨的倒钩正在切割神经，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动锁链摩擦骨骼的碎响——这是黑翼议会特制的“龙骨链”，用堕落巨龙的脊骨锻造，专门用来囚禁拥有魔力的龙族。

当第十二次挥镐时，黯鳞的指爪突然陷入矿石深处。不同于以往的灼热，这次触感黏腻冰冷，仿佛触碰到某种活物的内脏。矿石表面的符文瞬间亮起血光，整面岩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掌心的逆鳞在接触的瞬间崩裂，暗金色血液滴落在矿脉核心。

“咔嚓——”

整面熔岩石壁像被泼了强酸般融化，紫色腐蚀波纹以黯鳞为中心迅速扩散。正在抽取脊髓的机械臂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齿轮崩裂的碎片飞溅在狱卒脸上，将他半张机械脸砸成废铁。最上方的熔岩石笋承受不住魔力波动，三根水桶粗的石笋轰然坠落，其中一根正对着黯鳞的头颅。

本能驱使他蜷缩身体，但嵌在脊椎的锁链却将他固定在原地。石笋砸落的瞬间，黯鳞右爪无意识地挥出，指尖溢出的黑金色血液在空中划出弧线——石笋接触血液的刹那，表面瞬间覆盖一层结晶状的腐朽纹路，整根石笋在半空中崩解成黑色粉末，粉末落地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深渊之力！”狱卒的机械眼瞳爆发出红光，他从腰间扯出附有倒刺的魂钢长鞭，鞭身缠绕的深渊符文在黑暗中亮起：“你竟敢与深渊签订契约！黑翼议会会把你炼成血肉熔炉——”

长鞭抽在黯鳞后背的瞬间，逆生的鳞片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十七道鞭痕同时渗出血液，每一滴血珠落地都在腐蚀魔法阵，原本整齐的蓝色符文开始扭曲成蛇形，地面的熔浆顺着裂痕渗入地底，传来深处传来类似心跳的轰鸣。

黯鳞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血液正在沿着魔法阵的纹路汇聚。那些被腐蚀的符文竟在重新排列，组成他从未见过的古老图腾——那是龙界诞生前的原初深渊印记，每道线条都在唤起他灵魂深处的共鸣。当最后一滴血液融入图腾中心，整个监牢的地面突然下沉，露出深不见底的深渊裂隙。

“不！”狱卒惊恐地看着裂隙中翻涌的黑雾，机械臂疯狂敲击腰间的警报器，但所有魔法装置在黑雾中都如废铁般失效。黑雾中浮现出巨大的骸骨轮廓，黯鳞认出那是传说中被龙族封印的深渊魔神“骸翼”，它的颅骨上还插着当年星空巨龙留下的断剑。

“终于……等到你了……”

魔神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在撕裂黯鳞的耳膜。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的伤口爬进体内，在骨髓里点燃冰冷的火焰。当黑雾触碰到他胸前的青铜枷锁时，枷锁上的黑翼徽记瞬间融化，滚烫的金属液滴在胸口，烙出与深渊印记相同的图腾。

“咔嚓——”

嵌在脊椎的七道龙骨链同时崩断，倒钩扯出的碎骨混着黑血飞溅在岩壁上。黯鳞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的自由，尽管每块鳞片都在发出撕裂的痛觉，但他终于能抬起头，看见裂隙深处悬浮的深渊祭坛——那是用十万龙族骸骨堆砌的血腥圣物，祭坛中央漂浮着与他一模一样的龙蛋，蛋壳上布满流脓的伤口。

“你是被星空龙族抛弃的瑕疵品，”骸翼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他们用龙骨链碾碎你的脊椎，用魔法阵啃食你的鳞片，用‘灾星’的诅咒让你永世为奴……但你看，你的血液正在腐蚀他们的杰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龙族最大的亵渎。”

祭坛上的龙蛋突然裂开，溢出的不是蛋液，而是与黯鳞相同的暗金色血液。血液在空中凝结成千万条细链，刺入他的眼眶、鼻腔、伤口，将魔神的记忆强行灌入他的脑海——他看见黑翼议会如何用活龙炼制血肉傀儡，看见赛琳率领的巨龙军团如何将幼龙的心脏挖出来制作机械核心，看见整个龙界的天空被机械要塞遮蔽，龙族的鳞片下都埋着随时会引爆的齿轮炸弹。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中。”骸翼的颅骨发出咯咯的笑声，“用你的腐朽之力摧毁这一切，或者继续做他们脚边的蠕虫，直到连骨头都被炼成齿轮润滑油。”

黯鳞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原本残缺的指节正在被黑雾重塑，断裂的指甲尖端渗出紫黑色的魔力。他突然想起孵化时第一眼看见的场景：戴着青铜面具的龙族长老将他的龙蛋扔进熔火，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神不是愤怒，而是恐惧——恐惧这个天生无翼的畸形儿会打破龙族维系千年的秩序。

“我……叫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如生锈的铁门，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开口。

“名字？”骸翼的笑声震得裂隙颤抖，“星空龙族给你起的名字是‘黯鳞’，寓意永远见不到阳光的瑕疵。但你可以选择新的身份——深渊的腐蚀者，龙族秩序的掘墓人，或者……”

魔神的声音突然低沉，黑雾在祭坛上凝聚出一把由骸骨与魔焰组成的巨刃：“成为第一个用龙族之血染红天空的逆命者。”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轰鸣，监牢顶部的石门正在开启，赛琳的冰霜龙息已经在隧道中冻结了前三批狱卒。黯鳞听见她清冷的声音穿透层层岩壁：“找到那头灾星幼龙，无论死活，黑翼议会需要他的心脏来启动新的血肉熔炉。”

手指握住骸骨巨刃的瞬间，黯鳞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脊椎处的伤口不再疼痛，反而传来力量涌流的快感，那些被龙骨链碾碎的神经正在被黑雾重塑，每一片逆生的鳞片都在吸收裂隙中的深渊魔力。他抬头望向正在崩塌的监牢顶部，赛琳的银白色龙角已经出现在石门裂口，龙瞳中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样——背后浮现出由黑雾组成的残缺龙翼，爪间的巨刃滴着能腐蚀时空的黑血。

“原来，”他舔了舔嘴角的血，第一次露出笑容，“他们害怕的不是我的残缺，而是我能让整个龙界腐烂的力量。”

赛琳的龙息炮在他开口的瞬间轰来，却在触碰到黑雾的刹那冻结成紫色冰晶。黯鳞挥动巨刃，将最近的一根熔岩石柱斩成两段，飞溅的碎石在他脚边聚合成血肉傀儡——那些被抽取脊髓的龙族尸体正在黑雾中苏醒，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深渊之火。

“开始吧，”骸翼的声音渐渐融入他的血脉，“从这座监牢开始，让龙界的贵族们尝尝被自己锻造的锁链绞碎的滋味。”

当赛琳的身影完全出现在石门后，她看见的不是蜷缩在角落的幼龙，而是站在深渊裂隙前的黯鳞。他的鳞片在黑雾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道逆鳞都在滴落腐蚀魔力，那些本该是弱点的伤口，此刻却像深渊的眼睛般凝视着她。

“你……不可能……”赛琳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她看见自己的冰霜龙息在黯鳞脚下汇聚成毒紫色的死水，那些被她杀死的狱卒尸体正在抽搐着站起来，皮肤下鼓起的不是肌肉，而是正在生长的深渊触须。

黯鳞没有回应，他抬起巨刃指向赛琳，喉咙里发出不属于幼龙的低沉咆哮。这是他诞生后的第一次攻击，没有传承自龙族的冰火之力，只有深渊赋予的腐朽之息——刀刃划过空气的轨迹上，所有魔法元素都在崩解，就连赛琳引以为傲的机械龙鳞，都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熔火监牢的崩塌声回荡在龙界地底，而黯鳞的第一滴龙血，正顺着裂隙渗入龙界的本源。这滴本该象征纯洁的龙族之血，此刻却带着深渊的诅咒，在龙界的血管里种下第一颗腐朽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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