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新雪3· 冰场上的琴声

清晨的平江路还笼着一层薄雾，沈听雪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周临渊已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杯豆浆和一袋小笼包。

“这么早？”她接过豆浆，温热的杯壁立刻在掌心洇开一片水汽。

“冰场那边刚结束晨训。”周临渊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冲锋衣，衣领立着，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亮。

沈听雪咬开豆浆的塑料封口，甜香立刻涌上来：“你吃过了？”

“嗯。”周临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递给她，“声波分析图。”

沈听雪展开一看，纸上密密麻麻画着波形图，旁边标注着各种频率数值。

“你把琴谱的声音频率分析出来了？”她惊讶地抬头。

“只是初步。”周临渊走进工作室，顺手带上门，“《雪涧流泉》的第三段，频率和冰刀急转弯时的摩擦声几乎一致。”

沈听雪把早餐放在案几上，取出琴谱对照着看：“所以这曲子真的能模拟冰上运动？”

“不止。”周临渊指着图纸上的一处峰值，“这个频率，能刺激运动员的小脑平衡区。”

“那不就是……”

“能让身体自动调整重心。”周临渊点头，“就像肌肉记忆被唤醒一样。”

沈听雪若有所思地拨了一下琴弦：“难怪你一听就肩膀疼。”

周临渊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案几上的半成品古琴上：“新做的？”

“嗯，客户订的蕉叶式。”沈听雪拍了拍琴面，“还没上漆。”

周临渊伸手摸了摸琴额处的弧度：“这里是不是太陡了？”

“你能看出来？”沈听雪惊讶地凑近，“确实，我总觉得音色不够润。”

“冰刀的弧度也讲究这个。”周临渊的指尖沿着琴边轻划，“角度差一度，速度就能差0.3秒。”

沈听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动。”

她拿起刻刀，照着周临渊手指比划的弧度，在琴额处轻轻修了几刀。木屑簌簌落下，周临渊的手还被她握着，能清晰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力道。

“好了。”沈听雪松开他，拨了下琴弦，音色果然圆润了许多，“神了，你怎么知道要这么修？”

“手感。”周临渊活动了下手腕，“和调冰刀一样。”

沈听雪笑着摇头：“你这人，明明是个搞建筑的，怎么什么都懂点？”

“只是观察力还行。”周临渊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要试试吗？”

“试什么？”

“把琴声输入冰场音响系统。”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个3D冰场模型，“理论上，特定频率的声音能帮助运动员找到最佳滑行节奏。”

沈听雪拖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你打算用古琴曲训练运动员？”

“不是训练，是辅助。”周临渊调出一个音频软件，“就像你修琴时听音辨位一样，运动员也需要声音提示。”

沈听雪看着他熟练地操作软件，突然问：“你退役多久了？”

“三年。”周临渊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她斟酌着用词，“你好像还是很在意冰场的事。”

周临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有些习惯改不掉。”

沈听雪点点头，没再追问。她起身去泡茶，水壶刚响，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沈老师！”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风风火火闯进来，“您上次修的‘九霄环佩’琴，主人说——”

女孩猛地刹住脚步，瞪大眼睛看着周临渊：“周、周教练？”

周临渊抬头，明显愣了一下：“林小雨？”

“你们认识？”沈听雪端着茶杯走过来。

“省队的小队员。”周临渊合上电脑，“现在转双人滑了？”

林小雨激动地点头：“对对对！周教练您还记得我啊？”

“嗯。”周临渊语气平淡，但眼神柔和了些，“你刚说九霄环佩怎么了？”

“哦！”林小雨这才想起正事，转向沈听雪，“琴主人说低音区有个泛音不准，想请您再看看。”

沈听雪接过她递来的纸条：“行，我下午过去。”

林小雨却没急着走，眼睛一个劲儿往周临渊的电脑屏幕上瞟：“周教练，您这是在设计新冰场吗？”

“嗯。”

“听说您要帮冬奥组委做声学系统？”林小雨眼睛发亮，“能不能让我们队先试用啊？”

周临渊和沈听雪对视一眼。

“其实……”沈听雪指了指案几上的古琴，“我们正在试验一种声音辅助训练法。”

“用古琴？”林小雨一脸不可思议。

“要试试吗？”周临渊突然开口。

十分钟后，三人站在了苏州市冰上运动中心的训练馆里。林小雨换好了冰鞋，在场边做热身。沈听雪抱着琴坐在裁判席上，周临渊调试着冰场的音响系统。

“准备好了吗？”周临渊问。

林小雨比了个OK的手势。

沈听雪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雪涧流泉》的第三段。琴声通过音响系统在空旷的冰场上回荡，清冷的音色像冰面一样透亮。

林小雨滑了出去。

起初她的动作还有些犹豫，但随着琴声的节奏变化，她的滑行越来越流畅，一个接一个的高难度旋转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太神奇了……”沈听雪小声感叹。

周临渊站在她身边，目光紧跟着冰场上的身影：“她的轴心比平时稳。”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林小雨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后外点冰三周跳，稳稳落地。

“哇！”她兴奋地滑到场边，“周教练！这曲子简直神了！我从来没转得这么顺过！”

周临渊嘴角微扬：“是声音帮你找到了最佳转速。”

“能不能录下来给我们队用啊？”林小雨眼巴巴地问。

“现在还不行。”周临渊摇头，“需要更多测试。”

林小雨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下次测试能叫上我吗？我还可以带队友来！”

“行。”周临渊答应得很干脆。

回工作室的路上，沈听雪抱着琴，忍不住问：“你好像挺喜欢那小姑娘？”

“她很有天赋。”周临渊说，“就是太急躁，以前训练总受伤。”

“所以你才答应让她试用？”

“嗯。”周临渊看了她一眼，“你的琴弹得很好。”

沈听雪笑了：“彼此彼此，你的声学系统设计得也不错。”

两人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深秋的阳光透过梧桐叶斑驳地洒下来。沈听雪的琴箱不小心碰到周临渊的手臂，他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

“小心。”

“没事。”沈听雪调整了一下抱琴的姿势，“对了，你明天还来工作室吗？”

“来。”周临渊顿了顿，“带茶叶。”

沈听雪挑眉：“终于舍得拿好茶来了？”

“龙井，明前的。”周临渊语气平淡，“朋友送的。”

“那我可得准备好茶具。”沈听雪笑着推开工作室的门，“对了，晚上冰场还开放吗？”

“你要去？”

“想试试在冰上听琴是什么感觉。”她把琴放回架子上，“亲自体验一下你的声学系统。”

周临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说：“七点，我来接你。”

“成。”沈听雪头也不回地应道，“记得带护具，我可不想摔断胳膊。”

周临渊轻笑了一声：“有我在，摔不了。”

沈听雪转身，正好看见他嘴角那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映出一小片金色的光晕。

“那就说定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比想象中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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