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深秋,寒山寺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拍卖会现场,古琴《松石间意》摆在红木案几上,琴身漆色温润,冰裂断纹如岁月刻下的细痕。
沈听雪站在琴旁,指尖轻轻抚过琴弦,确认音准。她今天穿了一件素色旗袍,袖口绣着淡青的云纹,发髻松松挽着,耳畔垂下一缕碎发。
“沈老师,这琴真的没问题吧?”拍卖行的负责人凑过来,压低声音,“听说这唐代的琴弦特别容易断。”
“放心,我检查过了。”沈听雪微微点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琴音清透如泉,“只要没人乱碰,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后台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撞到了摆放古琴的案几。琴身猛地一晃,沈听雪眼疾手快伸手去扶,可还是晚了——
“铮!”
一声刺耳的断裂声,琴弦崩开,锋利的丝弦瞬间划过她的指尖,血珠渗了出来,滴在琴面的冰裂纹上。
“糟了!”她顾不得疼,立刻按住琴弦,防止它彻底松脱。可血已经渗进琴身的断纹里,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
台下瞬间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琴弦断了?”
“这可是唐代的琴,不会坏了吧?”
“拍卖还继续吗?”
沈听雪深吸一口气,正要解释,余光却瞥见台下一个男人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右手死死按住左肩,像是突然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他穿着深灰色运动外套,身形挺拔,眉眼锋利,可此刻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汗,像是忍痛忍得厉害。
“先生,您没事吧?”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询问。
男人摇摇头,目光却死死盯着台上的古琴,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
沈听雪没时间多想,她迅速从随身带的锦囊里取出备用的丝弦,手指灵活地穿过琴轸,重新固定琴弦。可就在她调整音准的时候,琴腹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咔嗒”声。
她一愣,手指轻轻敲了敲琴板——空的?
台下那个男人似乎也听到了,他几步跨上台,动作快得连工作人员都没拦住。
“这琴有问题。”他直接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北方口音。
沈听雪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肩膀很宽,站姿笔直,像是常年训练的人。
“什么问题?”她问。
“琴腹里有东西。”他伸手,指尖轻轻敲了敲琴身,果然传来空响。
沈听雪皱眉,手指沿着琴侧摸索,果然在琴腹下方摸到一道极细的缝隙。她轻轻一按,琴板微微松动,露出一个夹层。
“真有东西?”她惊讶地看向男人,“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他简短回答,目光却一直盯着琴腹。
沈听雪没再追问,小心翼翼地从夹层里抽出一卷泛黄的缂丝卷轴。展开一看,竟是一份明代琴谱《雪涧流泉》,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减字谱,还有几行小字批注。
“这……”她怔住了,“这琴谱早就失传了,怎么会藏在这把琴里?”
男人盯着琴谱,眉头微皱,突然伸手按住左肩,像是又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你还好吗?”沈听雪注意到他的异样。
“没事。”他摇头,可脸色明显不太对劲。
“你肩膀疼?”她直接问。
男人沉默了一下,才道:“旧伤。”
“什么伤?”
“冰刀划的。”
沈听雪一愣,冰刀?
还没等她细想,拍卖行的负责人已经急匆匆跑过来:“沈老师,这琴还能继续拍卖吗?台下都等着呢!”
“琴弦断了,得重新调音。”她回过神,迅速把琴谱收好,塞进自己的锦囊里,“先暂停一下,我马上处理。”
负责人松了口气,赶紧去安抚客人。
沈听雪低头继续调弦,余光却瞥见那个男人还站在旁边,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你手流血了。”他突然说。
她低头一看,指尖确实还渗着血,刚才急着修琴,没顾上处理。
“小伤,不碍事。”她随口道。
男人没说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深蓝色手帕,递给她。
沈听雪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擦擦。”他语气平淡,像是随手递了张纸巾。
她接过手帕,布料很软,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谢谢。”她擦了擦指尖,血很快渗进帕子里。
“你是修琴的?”男人问。
“嗯,古琴修复。”她点头,“你呢?”
“周临渊。”他简短回答,没多说。
沈听雪等了一会儿,见他没继续介绍的意思,只好主动问:“你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路过。”他顿了顿,又补充,“听说有古琴,来看看。”
“你对古琴感兴趣?”
“不熟。”他摇头,“但刚才琴弦断的时候,我肩膀突然疼了一下。”
沈听雪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周临渊皱眉,“就是感觉琴弦震的那一下,我肩膀像被冰刀划了一样。”
沈听雪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你是运动员?”
“以前是。”
“短道速滑?”
周临渊眼神微动:“你怎么知道?”
“猜的。”她学他刚才的语气,低头继续调弦,“冰刀伤,肩膀疼,加上你这站姿——练过的人走路和普通人不一样。”
周临渊没说话,但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
“琴修好了。”沈听雪最后拨了一下弦,音准完美。她抬头看他,“你刚才说琴弦震到你旧伤,是真的?”
“嗯。”
“奇怪……”她喃喃自语,“古琴的声波频率确实会影响人,但没听说过能刺激旧伤的。”
周临渊没接话,目光落在她锦囊里的琴谱上:“那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带回去研究。”她收好锦囊,“这琴谱很珍贵,得弄清楚来历。”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转身准备下台。
“等等。”沈听雪突然叫住他。
周临渊回头。
“你的手帕。”她递还给他,“沾了血,洗洗再还你吧。”
他看了一眼,摇头:“不用,扔了吧。”
“那不行。”她坚持,“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周临渊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问:“你在苏州有工作室?”
“有,平江路那边。”
“名字?”
“听雪斋。”
他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下了台。
沈听雪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真奇怪——话少,直接,连客套都省了。
不过……冰刀伤和古琴的共鸣?
她低头看了看指尖的血迹,又摸了摸锦囊里的琴谱。
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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