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枕梦2· 碧螺春星

清晨五点半，林星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保存好最后一张星图照片。窗外的太湖泛着鱼肚白，水面上飘着薄雾，像一层纱轻轻浮动。

她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响声。连续工作了整夜，肩膀僵硬得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数据终于全部备份完成。

"搞定了。"她小声对自己说，伸手去够桌上的保温杯，却发现里面早就空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两下克制的敲门声。

"请进。"她头也不抬地说，眼睛还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

门被轻轻推开，陆枕河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他今天换了件藏青色的棉麻衬衫，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早餐。"他把托盘放在她手边的空位上，"观测还顺利吗？"

林星遥这才抬头，目光先落在托盘上——青瓷茶盏冒着热气，旁边是几块精致的茶点，淡绿色的酥皮上点缀着细小的纹路。

"谢谢，太及时了。"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碧螺春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兰花香，"数据都采集完了，就是......"她突然皱眉，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头疼？"陆枕河从托盘下层取出一个小瓷瓶，"薄荷油，涂在太阳穴上会好些。"

她接过瓷瓶，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掌，触感温暖干燥。"你怎么什么都有？"

"民宿常备。"他嘴角微微上扬，"经常有客人熬夜看星星，第二天都是这个状态。"

林星遥拧开瓷瓶，清凉的薄荷味立刻飘散开来。她沾了一点涂在太阳穴上，顿时觉得清醒不少。

"这是什么？"她指着茶点问道，手指离酥皮还有一寸距离，像是怕碰坏了上面的花纹。

"碧螺春茶酥。"陆枕河把托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尝尝看。"

她小心地拿起一块，酥皮在指尖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咬下一口，茶香立刻在口腔里扩散，微苦回甘。正要夸赞，突然发现咬开的截面露出内馅的纹路——几颗松子排列成的图案，看起来像是......

"这是......天鹅座？"她惊讶地瞪大眼睛，把剩下的半块茶酥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陆枕河点点头："眼力不错。"

"这不是巧合吧？"她把茶酥转了个角度，"松子的排列太规整了。"

"当然不是。"他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户，晨风带着湖水的湿气吹进来，"模具是特制的。"

林星遥放下茶酥，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你专门做了天文图案的茶点模具？"

"不是我做的。"陆枕河转身，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是照着《吴门表隐》里的古法复原的。"

她眨了眨眼："那本书里还记载了星象模具？"

"第三卷第二章。"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记载了二十四节气对应的茶点纹样，其中就有几个星座图案。"

林星遥突然站起来，差点碰翻茶盏："我能看看那本书吗？"

"可以。"陆枕河看了眼窗外，"不过现在这个时间——"

话没说完，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瓷器摔碎的清脆响声。

"怎么回事？"林星遥探头往窗外看。

陆枕河已经大步走向门口："厨房。"

她跟着他快步下楼，穿过回廊来到后院。厨房门口，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正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旁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足无措地搓着衣角。

"张师傅，怎么了？"陆枕河蹲下身帮忙捡碎片。

"这小子毛手毛脚的，"被称作张师傅的女人抬头，看到林星遥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就是昨晚来的天文台姑娘吧？"

林星遥点点头，蹲下来帮忙："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不用，"张师傅摆摆手，"就是几个试做的模具摔了，可惜了那些碧螺春馅儿。"

少年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师傅，我手滑......"

"行了，去把扫帚拿来。"张师傅打发走少年，转向陆枕河，"陆先生，您要的那套星象模具就剩猎户座的了，其他的都摔坏了。"

陆枕河皱眉："什么时候能修好？"

"得重新做。"张师傅叹了口气，"至少三天。"

林星遥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片，上面还粘着一点淡绿色的馅料："这就是刚才我吃的茶酥模具？"

"是啊，"张师傅接过碎片，"为了这个，陆先生研究了三个晚上《吴门表隐》，非要把星图复原得分毫不差。"

林星遥转头看陆枕河，后者正低头检查另一块碎片，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出表情。

"那个......"她斟酌着用词，"如果很麻烦的话，不用特意......"

"不麻烦。"陆枕河抬头，目光坦然，"只是需要时间。"

张师傅突然笑出声："陆先生，您直接说想请林姑娘多住几天不就行了？"

陆枕河的表情僵了一瞬，耳尖微微泛红："张师傅。"

"好好好，我不多嘴。"张师傅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我去看看面团发得怎么样了。"

林星遥低头假装研究手里的碎片，感觉脸颊有点发热。碎片上的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是真的星星一样。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陆枕河突然问道。

"啊？"她抬头，"哦，观测数据已经采集完了，本来今天要回苏州站的......"

"山下的路被雨水冲垮了一段。"陆枕河说，"工程队说要明天才能修好。"

"真的？"她眨了眨眼。

"真的。"他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多留一天。正好......"他指了指她手里的碎片，"模具修好后，还能尝尝其他星座的茶酥。"

林星遥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映着晨光，明亮又温暖。她突然笑了："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了，"陆枕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楼上的观星室你可以继续用，如果还有什么设备需要调试......"

"说到这个，"林星遥从口袋里掏出U盘，"昨晚拍的照片，有几张特别清晰，你要看看吗？"

他点点头，两人并肩往楼上走。阳光透过回廊的木格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星遥偷偷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发现他的肩膀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陆枕河。"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她认真地说，"不只是为了昨晚，还有......"她晃了晃手中的碎片，"这些星星。"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不客气。"他说，声音很轻，"我也喜欢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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