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温宁和沈寂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刚才的争执后,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的气息,却又夹杂着些许未明说的担忧。
“你确定要回公寓吗?”温宁拢了拢外套,“要不先去我家?”
“不用,我需要面对现实。”沈寂轻轻握住温宁的手,“况且你家也不安全,你爸已经知道了。”
温宁停下脚步:“我爸怎么会知道?”
“猜的。”沈寂淡然一笑,“我父亲肯定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你爸妈,你回家时他肯定会拷问你。”
两人转过街角,青桐公寓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沈寂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门把手。
“别紧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
门开了。公寓内灯火通明。
沈寂的父亲沈鹤亭端坐在沙发中央,背挺得笔直,手里握着一杯茶,神色冷峻。他身着深灰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仿佛刚从重要会议中赶来。
“回来了?”沈鹤亭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沈寂下意识地挡在温宁前面,肩膀紧绷:“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五个小时。”沈鹤亭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得不含一丝波澜,“我只用了五个小时就找到了你。你觉得你能躲多久?”
温宁感到周身一阵寒意。沈鹤亭的气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没打算躲。”沈寂冷静回应,“只是需要自己的空间。”
沈鹤亭轻蔑地扫了眼这间小公寓:“就为了这个?一间连我书房四分之一大小都不到的破屋子?”
“爸,我们能谈谈吗?”沈寂深呼吸,语气缓和了些,“就我们两个人。”
他暗示性地看向温宁。
“不必了。”沈鹤亭站起身,身高优势让他俯视着两人,“温宁小姐既然参与了这场闹剧,就该听听后果。”
温宁正欲说话,沈寂拉住了她:“温宁不是主谋,这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
沈鹤亭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你母亲去世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声音里透着一丝温宁从未听过的疲惫,“现在看来,她的担忧成真了。”
沈寂脸色骤变:“别提我妈!”
“我为什么不能提?”沈鹤亭猛地转身,“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证明什么?证明你足够独立?还是证明你足够叛逆?”
“我只想证明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沈寂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的人生?”沈鹤亭冷笑,“你连生活都无法自理,谈什么人生?你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吗?”
“我没有要求过那些。”沈寂攥紧拳头又松开。
温宁站在一旁,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无形的角力中。沈家父子的每句话都暗藏玄机,每个眼神都蕴含着十年累积的情感。
沈鹤亭忽然转向温宁:“温小姐,你觉得他这样做对吗?”
突然被点名,温宁愣了一下:“我…我觉得沈寂有权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追求?”沈鹤亭嗤笑,“放弃前程,离家出走,这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谓的追求?”
“爸!”沈寂打断,“我没有放弃前程,我只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什么路?”沈鹤亭走近沈寂,“和她一起,过这种蝼蚁一般的生活?”
温宁感到一阵刺痛,沈寂立刻挡在她前面:“别这样说温宁!”
沈鹤亭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人:“有趣。上次你这样维护一个人,还是你母亲去世那年。”
沉默在房间内蔓延。温宁第一次意识到,沈家父子之间的矛盾远比表面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
“十分钟。”沈鹤亭突然开口,“收拾你的东西,跟我回家。否则,我会让你永远见不到温宁。”
“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沈寂攥紧拳头。
“我有的是办法。”沈鹤亭面无表情,“温家的公司次季度将面临一次重大审计,你猜结果会怎样?”
温宁瞪大了眼睛:“你…你要对我家下手?”
沈寂脸色铁青:“你不能这样!”
“就算温家没问题,你觉得锦程会留下一个经常旷课的差生吗?”沈鹤亭继续施压,“而且,我听说温小姐最近申请了一个海外交流项目?”
温宁感到一阵头晕。那个项目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申请书刚刚提交,连林雅都不知道。
“够了!”沈寂突然吼道,声音在狭小的公寓内回荡,“你可以威胁我,但别牵连温宁!”
沈鹤亭似乎对儿子的爆发早有预料:“九分钟。”
温宁拉住沈寂的手:“沈寂,我可以照顾自己。”
沈寂看向温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然后他慢慢走向书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
“我猜你已经查过了。”沈寂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但可能漏了些东西。”
他打开文件夹,取出几张纸递给沈鹤亭:“我妈临终前修改了信托基金的条款。我十八岁时,将获得完全支配权,而现在,我已经可以申请部分资金用于教育和生活。”
沈鹤亭接过文件,表情未变:“这些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沈寂继续道,“我已经递交了申请,而且获得了批准。从法律上讲,我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不需要监护人签字。”
沈鹤亭的手微微颤抖,这是他情绪波动的唯一迹象:“你以为靠这点钱就能独立?”
“足够我完成高中和大学教育。”沈寂语气笃定,“而且我没打算放弃学业,我申请了转校,但会继续我的教育。”
温宁惊讶地看着沈寂。他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看来他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
沈鹤亭沉默良久,忽然用一种温宁从未听过的语气问道:“为什么?”
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
“因为我受够了。”沈寂直视父亲,“受够了每天戴着面具生活,受够了被当成你的复制品,受够了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我厌恶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逃跑?”
“不是逃跑,是重新开始。”沈寂摇头,“爸,我们十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自从妈妈去世后,你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却从未问过我想要什么。”
沈鹤亭转过身,面向窗外:“你母亲去世前,要我答应照顾好你,给你最好的教育,最光明的未来。”
“但你给我的不是关怀,而是控制。”沈寂声音哽咽,“我需要的是父亲,不是总裁,不是教练,不是人生规划师。”
温宁站在一旁,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第一次真正了解到沈寂内心的伤痛。原来他看似完美的人生背后,藏着这样深的孤独。
沈鹤亭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向温宁:“温小姐,能否请你回避一下?我想和我儿子单独谈谈。”
温宁犹豫地看向沈寂,后者点了点头:“没关系,你先回家吧。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我可以在外面等。”温宁提议。
“不必了。”沈鹤亭摇头,“已经很晚了,我会安排司机送你回家。”
温宁感到一丝不安,但沈寂坚定的眼神让她做出了决定:“那好吧,我先走了。”
离开前,温宁轻轻握了握沈寂的手。沈寂回以一个微弱的笑容:“别担心。”
公寓门关上后,温宁在楼道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贴近门板,试图听清里面的对话,却只捕捉到模糊的声音。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时,电梯门开了,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走出来。
“温小姐?沈先生让我送您回家。”
温宁只好跟着司机离开了青桐公寓。在车上,她一遍又一遍地查看手机,希望收到沈寂的消息,却始终没有动静。
回到家中,客厅亮着灯。父母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
“宁宁,你终于回来了。”母亲快步走上前,“你去哪儿了?我们担心死了。”
父亲的表情严肃:“沈寂的事,你知道多少?”
温宁瞬间明白,沈鹤亭果然已经联系了自己的父母。
“爸,妈,我可以解释…”
“不用解释了。”父亲打断她,“沈鹤亭已经告诉我们一切。那孩子离家出走,还把你牵扯进来。”
温宁摇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沈寂他只是想要独立生活,这有什么错?”
“独立?”父亲冷笑,“他才多大?哪来的独立?”
“他已经有了合法的资金来源。”温宁下意识地为沈寂辩护,“他母亲留给他的信托基金…”
话刚出口,温宁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父母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你知道得真清楚。”父亲的语气变得更加严厉,“所以你一直都参与这件事?”
“我只是…”温宁欲言又止。
母亲拉住丈夫的手臂,示意他冷静:“宁宁,我们不是责怪你。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们担心你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温宁深呼吸,决定实话实说:“爸,妈,沈寂确实需要帮助,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他需要的是理解和支持,你们怎么不能理解呢?”
“你觉得沈鹤亭会允许他这样下去吗?”父亲摇头,“那可是沈鹤亭啊,你以为他会让自己的儿子就这样离家出走?”
温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爸,沈寂的爸爸具体和你说了什么?”
父亲犹豫了一下:“他说沈寂受了点挫折,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可能会找你帮忙。他希望我们劝你不要参与,以免影响你的学业。”
温宁陷入沉思,沈鹤亭对她父母说的版本和事实差距很大,这背后必有深意。
“爸,事情没那么简单。”温宁谨慎地选择着词语,“沈寂和他父亲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这次只是导火索而已。”
正说着,温宁的手机振动起来一条短信:「一切都好,已和父亲达成协议,晚安。——沈寂」
温宁松了口气,又觉得信息过于简短,不符合沈寂的风格。通常他会解释更多细节,特别是在这种重要事件后。
“沈寂发消息了?”母亲敏锐地察觉到女儿的表情变化。
温宁点头:“他说已经和他父亲谈妥了。”
“那就好。”父亲语气缓和,“这种家事,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你以后少掺和为妙。”
温宁回到房间,坐在窗前,望向对面沈家别墅。所有窗户都黑着,没有一丝光亮。她给沈寂回了条信息:「真的没事吗?需要我做什么?」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复。温宁不安地拨打沈寂的电话,却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温宁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她再次尝试发送信息:「沈寂,如果你看到消息,请回复我,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
依然没有回应。
温宁站起身,来回踱步。她回想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沈寂的表情,沈鹤亭的话语,还有那个过于简短的短信…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快速翻开沈寂借给她的物理笔记本,寻找那行小字:“无论发生什么,记得我们的秘密约定。墙的另一边见。”
温宁猛地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她盯着两家之间的围墙,那个曾经连接两个世界的屏障。
沈寂需要她吗?他现在到底在哪儿?那条短信真的是他发的吗?
公寓内,沈寂面对着父亲,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改变了。
“我可以答应你继续学业,甚至可以接受你搬出来住。”沈鹤亭缓缓开口,“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沈寂警惕地问。
沈鹤亭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签了它。”
沈寂拿起文件,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想让我放弃信托基金的控制权?”
“不是放弃,只是延迟。”沈鹤亭纠正,“等你大学毕业后,这笔钱自然是你的。”
“这不可能。”沈寂将文件扔回茶几,“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财产,也是我现在唯一的自由来源。”
“自由?”沈鹤亭冷笑,“你以为靠这点钱就能获得自由?别天真了!”
“至少比做你的傀儡要好!”沈寂站起身,“我不会签的。”
沈鹤亭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那么,我们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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